高厂长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凑到上面准备好的有线麦克风前试了一下音。“喂...喂...喂，下面的员工安静下来啦，我们要开个短暂的会议。”
下面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上面的厂长。
“这一次会议呢，要说的也不多，咱们就直奔主题吧，上面领导下达通知说了，为了响应改革开放的号召，进一步深化改革，所以呢，颁发《关于国营企业工资改革问题的通知》，要求企业实行工资总额与经济效益挂钩。”
下面的工人也不懂这些，上面的高厂长就开始细细的解释这一条通知对于意识。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林凡知道这一条通知是什么意思，这相当于企业自负盈亏的开始。
以前国企员工的工资都是固定的，效益好坏都是发固定的工资，不够的由国家进行补贴，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铁饭碗。
但是这个通知一出来，就意味国企要开始逐渐往自负盈亏这方面发展，国企的员工的铁饭碗开始第一次受到市场经济的冲击。
在高厂长的解释下，下面的工人算是明白这个通知的意思了，立刻下面就掀起纷纷议论。
有人当场就不乐意了。
“我们祖辈都是工人阶级，凭什么要克扣我们的工资啊，扣工资那不是资本主义社会才有的吗？”
“是啊，如果按照这个规定来，那么我们厂里工人的收入得降低一截，大家都是出功出力的，又没少干活。”
“就是啊。”
...........
下面反对意见四起，这些工人们还不懂什么是市场经济，在他们看来工人就是国家的铁饭碗。
林凡看着周围的人，他想起之前自己读到这一部分历史的时候，有提到当时社会出现反对意见，但是没想到这反对的力度还相当不小。
高厂长看着下面的人说了一阵子，他才开口说：“我理解大家的想法，但是这是上面下来的通知，我们是必须要配合的，如果谁不想配合的话，可以考虑一下买断工龄嘛，你们谁想买断工龄啊？”
果不出所料，一说买断工龄，下面的人就不敢吱声了。
在当时的工人看来，买断工龄无异于被赶出工厂，丢掉好好的铁饭碗，除了极少数短时间缺钱的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走这一条路。
高厂长看到下面的人不做声，眼里的神色十分得意，这一招用来对付下面的人可以说是百试百灵。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下面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我想买断工龄。”
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他们看到一个年轻人正举着手站在那里，仿佛人群之中的异类。
这个异类，正是林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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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职工大会散会以后，林凡被高厂长叫到厂长办公室里。
高厂长拿出开水壶，在一个陶瓷杯里倒了一杯水，递给林凡，说道：“小林啊，你跟小孙的一些事情，我也听说了。正好，我今天也想找机会跟你好好谈谈。”
厂长给自己也到了一杯水，回到他的座位里，看着林凡，以一种长辈的语气说道：“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是好事，但是血气方刚过了头，可就是冲动了。做人太冲动可就是坏事了，你跟小孙有矛盾可以找我来调解的嘛，我这个人向来都很公道的。”
“多谢厂长关心，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这一点我敢保证。”林凡说道。
“嗯，这样才对嘛，年轻人知错能改是好事情。那今天你在会议上说的什么买断工龄的事情，我也当你是一时气话，我就当做没听见，你出去好好做事吧。”
“等等，厂长是不是误会了，我在职工大会上说买断工龄是真的。”林凡连忙道。
“什么？真的？”
“嗯，我真的要买断工龄。”林凡态度十分坚定。
高厂长皱了皱眉，他站起来，叹一口气，又坐了回去，说道：“小林，我劝你还是留下吧。你父母都是自打咱钢铁厂建厂就在厂里做事的，你也是在厂里长大的，虽然我是这两年调来的厂长，但是对于这些情况我也知道，咱们厂虽然最近这两年效益不太好，但是工资还是在上面领导的关照下，一分没少的按时发给你们，这一点没说错吧？”
“嗯。”林凡点点头，心想：反正我没领。
“你爹也是为了能够让你端上铁饭碗，花了不少心思将你安排进来，你可是要想清楚啊。”高厂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今天跟小孙闹出这样的事情，当天就买断工龄，外面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把你逼走的，那我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林凡顿时了然，原来这个高厂长并不是出于关心他才挽留他，而是出于他个人名声考虑。
如果他今天走了，的确很有可能厂里会流传不好听的话，这个厂里很多都是老员工了，熟得不能再熟，一些妇女就喜欢嚼舌头。
林凡一想，说道：“厂长，放心吧，我会跟大家说，我是自愿的，不过嘛希望您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
“我开会的时候，看到会议室靠近大马路那里有一个大房间空空的，听铁牛说那是以前的会议室，已经很久没人用了，我希望你可以将这个房子租给我。”
“租给你？你想用来干嘛？”
“我想做点小生意，关于我买断工龄的事情，对外面的人也可以解释清楚，这样就不会影响到您的名声。”林凡笑着说道。
高厂长认认真真打量了几眼，发现林凡不是在开玩笑，他冷笑一声：“可以啊，想不到你小林也想下海做生意了。”
在改革开放初期下海做生意的人都是混不下去的人，如果有一份正经体面的工作，一般都不会去做生意的，所以第一批富起来的人文化学识都不太高。
所以高厂长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一丝讽刺的意味在里面，甚至是看不起。
毕竟商人脱离“投机倒把分子”这个名号，也不过前几年的事。
但是林凡可不管，他观察过了，那里的位置最好，一拐弯就是大马路，再过几百米就是闹市区了，而且那个房子空间大，还可以隔开，是他想要的好地方。
高厂长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可以以厂里的名义租借给你，但是不能太久，只能够租借你两....不，一年。这一年不收你的租金，当是借给你用，至于一年之后的事情，咱们一年之后再谈。”
林凡心想：真是个老狐狸，慷他人之慨，只给一年时间。一年的时间，刚好可以让林凡与孙王波的事情淡去，而且如果自己生意赚钱的话，这个高厂长十有八九会想方设法将自己赶走，再把自己的生意接过去。
不过，幸好，林凡并没有打算在这个地方呆太久，他现在只想快速弄一笔钱，作为他的启动资金。
弄到资金之后怎么办？
当然是离开这个小城市，林凡打算去火热的珠江三角洲，那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到处都是商机，可以说是遍地黄金。
“行吧，一年就一年，不过麻烦您今天就帮我把手续办了吧。”林凡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四点半不到，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办理买断工龄手续。
到了下午五点半，林凡从厂里的财务处出来，怀里还揣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包，里面包着他买断工龄的钱一万一千元整。
在这个时代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大约在60到80元之间，所以林凡手里的两万多块钱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这一万多块钱，就是林凡的启动资金，后来的世界首富，商界传奇林凡波澜壮阔的一生就是从这一万多块钱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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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凡，我昨天就应该送你去医院的，你脑子肯定是坏掉了。”铁牛一边给门装大锁，一边抱怨道。
“哎呀，铁牛，你就少说两句吧。”林凡听久了也觉得烦，他正在粉刷墙壁。
今天正好是周末，工厂放假，林凡叫上铁牛一起来将“租”来的会议室重新修整一边，好为他的生意开张做准备。
那会议室好久没用，早已破烂不堪，里面堆满杂物，墙壁发霉，门没有锁，还有人跑到里面拉屎撒尿。
所以铁牛会说林凡脑子坏了，居然跟厂长要了这个垃圾地方。
两人忙活了一天，清理了里面的杂物，重新扫了一遍地，林凡粉刷了一遍墙壁，铁牛重新给门装上了大锁。
在两人的努力下，这个会议室焕然一新。
铁牛看着打扫干净的会议室，他问道：“林凡，你说这个鬼地方真的能帮你赚到钱？”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林凡故作神秘道。
这个时候，铁牛轻轻的用胳膊碰了碰林凡，说道：“喂，快看，你那个未过门的媳妇来了。”
林凡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会议室外面，正在犹豫进不进来。
这女孩的长相不算很惊艳，就是很普通的邻家女孩，肉肉的脸，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就是我的未婚妻啊....
林凡看着外面的女孩，有些出神。
“喂，你盯着人家干嘛，赶紧出去啊。”铁牛催促道。
“哦。”林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会议室外面。
“杜鹃，你来啦。”
通过铁牛之前的阐述，林凡知道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叫王杜鹃。
杜鹃抬头看了一眼林凡，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凡对于这个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十分温柔。
他打算如果真的跟她结婚，也是可以的，毕竟自己占据了另外一个林凡的人生，那么就得为这个人生负责到底，这份责任也包括眼前的这个女孩。
“林凡，我这一次过来有些话跟你说。”杜鹃低着头。
“有什么事，说吧。”
“我爸让...让我.....来跟你说，取...消....咱俩的婚事。”杜鹃支支吾吾的把这句话说完了。
“为什么？”林凡不解道。
他倒不是对这个叫王杜鹃的女人有多迷恋，在他看来就是一个陌生女人，他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在三天不到的时间里被抛弃两次。
“我爸说你已经买断工龄，已经不是咱们厂里的人了，没有厂里的铁饭碗，我跟着你肯定会吃苦的，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
王杜鹃显然是那种没什么主见的女孩，都是听家里的，所以跟林凡说话，都是“我爸说”“我爸说”。
王杜鹃的父亲王会计，林凡见过一次，还是昨天。
就是林凡在领走他的买断工龄钱的时候，林凡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当时王会计那错愕的神态，林凡现在想起还觉得好笑。
果然，人家厂里的会计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刚丢掉铁饭碗的“无业游民”了，才三天没到就赶紧让女儿来推掉之前定下的亲事。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也被人嫌弃了。
林凡深呼吸一口气，笑了笑，说道：“好吧，祝你幸福。”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祝你幸福，这句话是他这三天里面第二次说。
好吧，林凡真是情场失意得不能再失意了。
不过这也解决了林凡的一个麻烦。
他一年之后肯定要离开这里前往更大的舞台发展的，他在这个城市还有个未婚妻，他本来打算是赚到钱之后，用事实来证明自己能够给王杜鹃幸福，然后再把婚给结了，带杜鹃一起去大城市。
当然，前提是对方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林凡没想到，这个感情决断来得如此之快。
现在林凡又是只身一人，了无牵挂了。
王杜鹃看着这个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发现今天的林凡跟以前的林凡完全不同了。
之前的林凡是那种害羞斯文的男人，不会像现在那样用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看着她，也不会那么温柔的称呼她“杜鹃”，以前都是叫全名“王杜鹃”的。
说实话，她之前还有些看不上这个林凡，所以在她父亲提出来推掉婚事，她第一时间就同意了。
但是在刚才林凡说“祝你幸福”的一瞬间，王杜鹃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