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颅手术，真的要打开头盖骨啊？怎么打开？”徐畅然问道。
“不是全部打开，就是截取一块，像那种小扑克牌，在四个角打眼，然后把这片骨头取下，把瘤子拿走。”谢新芳说道。
“瘤子取走后，又把那片骨头安回去？”徐畅然想到这个情景，不知为什么，有点想笑。
“不，不能马上安回去，要等几个月看情况，有可能安一个钛合金片。”谢新芳说道。
这么说来，二姨的运气也算不错，如果瘤子长在脑子深处，岂不是没法取出来？那只能等死？所以，运气的好与坏，还得看参照物。
徐畅然问谢新芳，谢家还有没有其他人长过这种瘤子，谢新芳说没有，医生也对他们讲，这个与遗传应该没有关系，要寻找病因很难，得这种病，只能说是命。
问起发病的过程，谢新芳说，几个月前，二姨开始贪睡，经常看电视时都睡着了，以为是身体疲劳，但一天睡8、9个小时也不够，后来感到脑袋隐隐作痛，在赵宏林要求下去做了个脑部ct，这才检查出瘤子。
这都是命，徐畅然心里感叹，问谢新芳他能提供什么帮助，如果他们来燕京，就给他们在医院附近开房间，现在只能送点钱了，谢新芳说，她帮忙垫的一万就算给二姨的慰问金，徐畅然不用送钱。
“这样吧，明天手术结束后，你给二姨找个护工，我来付账。”徐畅然说道，谢新芳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感觉谢新芳情绪上有点紧张，徐畅然让她宽心，明天手术会顺利的，并开玩笑对她说，要注意爸爸看电视时是否贪睡，如果他也睡觉，那可要注意了。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谢新芳说道，他是在沙发上睡觉，但他睡了这么多年，瘤子还没长出来，话一说完，两人都笑起来。徐达国喝了点小酒，爱在沙发上眯一会，已经是家里一景。
星期四上午，出版公司传来消息，今年的利润已经过千万，这是多年来第一次。中午，陈总请徐畅然到公司附近吃海鲜，算是庆祝，还开了一瓶红酒。
“我心里特别高兴，不是因为出版部第一次赚了千万，是因为它赚了千万，不是靠破书赚的。”陈总喝了几口酒，抚今思昔。
徐畅然知道陈总的意思，陈总一再感慨，现在的图书市场让人搞不懂，往往是前后矛盾、逻辑不通、罔顾事实的书能成畅销书，有价值和有趣的书总是冲不上去。
前年出来一本《货币战争》，描述所谓看不见的经济战争，声称国际金融资本势力通过左右一国的经济命脉，掌握国家的政治命运，通过煽动政治事件、诱发经济危机，控制着世界财富的流向与分配。
这么一本很多人看不进去，也看不懂的书，成为华国的超级畅销书，其中缘由在于，书中用阴谋论解释资本运作，击中大众的心坎，他们虽然不懂经济，但都认为有人在处心积虑地害他们。
徐畅然和陈总曾经讨论过这本书，里面有些说法令人好笑，比如美国受共济会控制，共济会掌握全球经济命脉，是统治世界的幕后黑手，而美联储受罗斯柴尔德家族控制，在全球兴风作浪。
去年10月，全球爆发金融危机，美联储的名称一再出现，领导美国的救市行动，引领全球的经济风向，大众想起《货币战争》说的话，不免联系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他们果然操纵世界经济，下手真够狠的。
不仅国家经济受到影响，普通人也跟着吃亏，股市从6千多点一落千仗，千万股民资金缩水，满腹愤懑。这样一来，这本书的观点得到更多人认可，似乎阴谋论有了实锤。
在这种氛围下，今年上半年又冒出一本书《华国不高兴》，明眼人一看就是炒冷饭，把十多年前的《华国可以说不》那些调子再炒一遍。
这本书的策划者说，批评华国、说华国缺点的东西，大家不喜欢，大家喜欢的，是爱华国、华国很强大、华国很牛，这样的书，大家会爽快地掏钱买。于是这本书成为超级畅销书，卖出去百万本，几个策划者赚得盆满钵满，凑足了移民大洋彼岸的本钱。
“陈总，你好像翻过那本书，里面说了什么？”徐畅然问道。
“这本书和以前那本有递进关系，据说那几个人是在京郊讨论了三天，鼓捣出这本书，还是动了点脑筋。华国可以说不，意思是我们不认谁是老大，自己干自己的，这本不高兴，意思是华国强大了，可以领导世界了。”陈总说道。
“气势很足啊，当年买书的那些人，今年又得掏一次腰包。”徐畅然点点头。其实，这本不高兴大卖之后，还出了一批跟风书，什么《华国不高兴前传》、《华国为什么不高兴》、《华国就不爽了》，狠狠地捞了一把。
两人边吃边聊，说说笑笑，虽然出版部没有制造出超级畅销书，但靠着踏踏实实的努力，获得上千万的利润，还是挺满足的。
陈总说道：“畅然，我对华国文化有信心，你看我们不出这种书，也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说明还是有很多清醒的读者。”
“如果我们出一本《华国很高兴》，会不会畅销呢？”徐畅然笑着说道。
陈总认真思考了一阵，摇头说道：“不行，这种书要卖得好，必须把情绪挑起来，乐呵乐呵是不行的。”
第1338章 安于现状
星期四上午，陈总和徐畅然把出版公司的人召集到会议室，开了个会，表扬今年的成绩，展望一下明年。
徐畅然谈了他的想法，出版公司两大板块，一个是中小学生阅读，或者说青少年阅读，今年取得大丰收，另一个是网络小说出版实体书，今年也是大幅上涨，明年这两个板块会继续上升。
一番表扬，大家面露喜色，徐畅然又聊起《华国不高兴》这本书，一本书的利润接近出版公司一年的利润，这就是现象级畅销书，大家的表情又严肃起来。
徐畅然话锋一转，说这书虽然赚钱，但内容是拼凑的，经不起推敲，这属于时代的特殊状况，他并不希望出版公司能策划出这种书，举这个例子，是希望大家有“畅销书思维”。
出版行业是讲究创意的，出版人要发挥创造性，所以，大家在享受劳动成果时，脑子里的弦不妨绷紧一些，既然身在出版行业，有这个方便，就要充分利用机会，如果能做出有“正能量”的畅销书，公司对畅销书的奖励方式有政策优惠。
徐畅然表示，这样说的目的不是希望大家努力策划超级畅销书，而是要放宽眼界，开动脑筋，紧密联系现实，把握社会风向，做出大众喜欢的书，对大众有益的书，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求赚大钱，努力往前走就行。
一番话说完，大家兴致很高，都认为出版公司这两年站稳脚跟，明年可以在畅销书这块有所动作，一个女编辑说，去年她就想到幼儿教育这一块，针对父母的书会成为热点，因为现在很多年轻家长不知道怎么带孩子，结果今年就出了一本超级畅销书《好妈妈胜过好老师》，女编辑瘪了一下嘴，显出很遗憾的样子。
此话引起大家感慨，这本书发行几个月时间，目前卖出120万本，真是疯了。徐畅然指出，这也是经济景气的结果，经济一好，大家就愿意学习，肚子填不饱，大家首先放弃的是书，趁这个机会，我们也应该有所为。
针对《好妈妈胜过好老师》，徐畅然指出两点，一是这种现象级的书，可以跟风，比如对华国父母的教育，需求量很大，不是一本书就能满足的，还有很多题目可做。
但要跟得早，跟得巧，如果人家出一本《华国不高兴》，你跟一本《华国就不爽了》，明显是没有干货，纯粹跟着捞钱。
但是，如果跟风《好妈妈胜过好老师》，出一本《华国爸爸批判》，就可能是一个好创意，怎么讲？好妈妈，对妈妈使用正面形象，这符合大众的认识，而华国父亲有很多不合格之处，这也是很多人的共识。
这时不妨换一种思维，不去跟什么《好爸爸也胜过好老师》，而是用批判的方式吸引读者眼球，或许效果更好。
话毕，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徐畅然借这个话题提出第二点，如何操作畅销书？
不是自己几个人在办公室合计，然后分头去写，那样操作的书多是拼凑之作，身处燕京，各种人才汇集一地，拥有华国最好的出版资源，要找到这方面的专家、学者，研究员，让他们发挥专长，写出大众需要的书。
讲着讲着，扫视一圈，发现大家都盯着他，眼里闪着光……
下午在办公室，陈总对徐畅然说，上午的会开得很成功，出版公司的人干劲很足，明年应该能更进一步，真能鼓捣出几本畅销书，年利润可能翻倍。
“这也是赶上了经济景气的好时光，让我想到一句俗语，经济搭台，文化唱戏，呵呵。”徐畅然笑着说道。
陈总想了想，说道：“不能这样说，畅然，就算形势好，还有很多同行亏得在京城呆不下去。是你对大方向的把握，以及细节的掌控，才带来今天的局面。”
“过奖了。”徐畅然微笑着说道。
两人又讨论公司的发展问题，目前在实体出版、网络文学、电影三个领域耕耘，这几个领域相互都有关联，也都呈现出好的态势，形势令人满意。
“畅然，现在有些人认为公司明年应该继续扩张，特别是网络文学这块……你觉得呢？”陈总问道，显然，这是个认真的问题。
其实，徐畅然想过这个问题，他也知道陈总的意思，表情有些严肃地说道：“老陈，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我俩，因为我俩干的就是没用的东西，当然，至于我俩心底服不服，那是另一回事。对现在的三驾马车，我觉得满足了，不知你怎么样？”
“我更是，一辈子都在文字中转悠，电影还是靠杨嫣，能走到今天这样，我确实感到很满足，不想再折腾其他，而且也没有那个能力。”陈总说道。
“没关系，我们把这三驾马车赶好就行。现在很多人觉得公司发展不错就应该扩张，不一定是对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向日本公司学习。”徐畅然说道。
徐畅然进一步解释，扩张在表面上似乎和进取心和努力联系在一起，但实质上，也可能和物欲和恐惧联系更紧密。他去日本几次，感觉很多老牌企业经营几十年，非常稳定，规模上都是“安于现状”，警惕资本介入，把自己的几亩地耕耘得根深蒂固，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