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只瞧了一眼,便失口叫道:“段大哥,原来是你!”
那人正是段兴年。萧然明知他肯定也是跑不掉的,只是没想到竟把他关在了一起,而且还被打的这么惨。想起毕竟是被自己拉下水的,不免隐隐有些愧疚。
段兴年听了他的声音,吃力的抬起头来,翻动着红肿流血的眼皮瞧了半天才瞧出是萧然,咧嘴笑了笑,喘息着道:“原来……你也来啦!我,我没有出卖你……是,是跟我一起的……那个王八蛋!”
萧然心头一热。他知道这家伙说的不是假话,其实到了这个地步,说假话也没什么必要了。来到木栅边一瞧,不禁倒吸了N口凉气!只见段兴年上身基本已经皮开肉绽了,也数不清楚挨了多少鞭子。双臂被横绑在架子上,十根手指都伸的直直的,再仔细一瞅,倒有七八根手指的指尖竟赫然露出一截短短的竹签。
钉指甲,满清十大酷刑!萧然惊的几乎叫出声来。操他个妈,太没有人性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再说这又不是什么惊天大案藏有阴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干吗不一刀杀了完事?
那段兴年这个时候居然还笑的出来,萧然真是有些佩服他了。这家伙虽是阉人,但也不失为一条硬汉。
难道他们也要对我这样干么?萧然头皮顿时有些发麻。死倒不是最可怕的,实际上打从他知道事情败露的时候开使,他也就没觉得还能继续活下去。不过遭受这样的酷刑,实在是比死还难受。反正伸脖也是一刀,缩脖也是一刀,早死晚死也没有多大差别,而且看敌人这架势八成是不打算给我用美人计了。萧然打了个冷战,开始四下打量看哪个地方比较适合一头撞死。
可是同样的钦犯,怎么待遇就差的这么多呢?萧然瞧着自己这边的一桌子酒菜,再瞧瞧段兴年,很无耻的想:要是我在这边喝着酒,看着段大哥在那边挨鞭子、钉指甲,你说会不会有一点点**的那种刺激?
这酒菜有鸡有鱼有荤有素,看起来倒也丰盛。“***这些王八蛋太不是人了,把段大哥你害的这么惨!”萧然一边忿忿的咒骂,一边伸手扯了条鸡腿就往嘴里送。段兴年连忙嘶叫起来:“别……别吃!你疯了么?他们手段……这么狠,这菜里一定……一定是下了毒的……”这一用力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嘴里不断的喷出血沫。
“对哦,要说这里没下毒,是不大可能。”萧然挠了挠头皮,忽然拿起一根筷子,穿了两片宣威火腿,隔着栅栏递了过去。牢房不大,伸直胳膊刚刚好勾到他嘴边。“来,大哥也来尝尝!”
“你,你……”段兴年当时脸色就变了,眼中喷出愤怒的火苗,“你想杀我!”
“我靠!叫你一声大哥才匀给你口吃的,你这么说真让兄弟我寒心。”萧然一张嘴塞的满满的,左手又捞了块茯苓小排,“妈的你就是不吃,难道还能活怎么的?咱哥们死也吃他顿饱的,宁可撑死,也不能饿死。”
段兴年倒是一楞,随即荷荷的怪笑起来,道:“妈的,倒是我糊涂了!左右都是一死,早点死了倒解脱啦!”话虽这么说,他毕竟挨了这一轮酷刑,哪还有半点食欲。不过瞧着这小太监年轻俊俏的,却是镇定自若,一身胆色,不愿意被他瞧不起,便张嘴咬过火腿,大嚼起来。
一时间俩人比赛一样,吃了个风卷残云,牢房里只能听见吧唧吧唧的咀嚼声。石墙的另一边,两个人透过一个隐蔽的孔隙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唉!看来‘杀鸡儆猴’对这个家伙,似乎没什么效果!”
“不过,皇上,”其中一个笑着说,“这小子能有这份胆色,看来咱们倒是没有选错人。”
♂ 第2卷 奉旨监军 ♀
→第018章 - 当解药变成春药←
“唉!”咸丰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的病这两天似乎加重了,脸颊上是一种病态的潮红,时不时的就要喘上半天。而且每说一句话都觉得头疼的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象要裂开来一样。
就在前一天,与洋人的和议彻底失败了。一想起和议的事就觉得眼前发黑。本来这次和议由怡亲王载垣、军机大臣桂良主持,拟了照会,排下宴席,请英法两国的使臣赴通州谈判。那英国的参赞巴夏礼十分无礼,提出要与法国各带上千名士兵进入北京找皇上当面谈判,并且在宴席上言辞多有讥诮挖苦。载垣、桂良还罢了,有道是弱国无外交,不忍又有什么办法?但是却恼了另一个人:僧王僧格林沁。
这厮一惯的有勇无谋,战场上让人揍的那叫一个惨,但听说酒桌上吃了亏,竟勃然大怒,索性把巴夏礼绑了起来。这一来形势立刻激化,英使额尔金率兵长驱北上,只两个半时辰便克了通州,那位僧王爷跟着瑞麟瑞中堂仓皇逃到北京,胜保负伤跑的慢了一步,被围在了碾子山一带。
连平日里牛逼加闪电的三大武将都一败涂地了,朝中更是再也找不出来一个能人。一时间告急文书如雪片一样,朝中上下人心惶惶,纷纷劝皇上北上承德狩猎。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萧然那日在颐春圆“YY”的一番还算是头头是道,对火器战法颇有见地,这才连夜与奕䜣密议,准备让萧然襄办火器营阻击洋兵,一面从安庆方面调集曾国藩的湘军北上勤王。偏这时候萧然又捅了个天大的篓子,按律例是个诛九族的重罪,但把他杀了,谁来抵挡洋兵?
想到这里咸丰更是一阵难过,想不到泱泱大清朝,竟然沦落到了太监上前线的地步,说出去都怕让人笑掉大牙。最可气的萧然这狗奴才,公然劫狱不说,竟敢在皇宫里动刀子!要搁平时,早判他个千刀万剐,可是现在似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逍遥法外了。
“唉!六弟,传吧!。”咸丰有气无力的道。
而萧然这个时候正吃的满嘴流油,还时不时整口酒,很是自在。打一进密室,瞧见一边美酒佳肴、一边是饱受摧残的段兴年,他就已经猜出了这套把戏。当天兰轻卓替他分析的那一番话在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出来,到咸丰还没有把他一刀剁掉,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还有利用价值。
“段大哥,我要是能把你弄出去,欠你那一千两银子免了成不成?”萧然很无耻的问道。
“……”段兴年很无语。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说出这种话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白痴,一种是大白痴。
偏偏萧然属于第三种人。偏偏皇上就召见他了。
咸丰封的是八旗军火器营巡检使,并襄办军务。这让萧然很是恼火。本来他希望是派他督造火器,因为那样毕竟不用喝毒药,运气好的话多活上几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按照祖制,清朝是不允许太监做监军的,所以这算是“代主督战”,无论结果是胜是败,督战之后都不得还朝,就地鸩死。由于怕叛乱,一般都是先赐了慢药,每隔一段时间再送一遍解药。萧然听兰轻卓说过这个规矩,但是这次咸丰却并没有让他喝什么毒酒,这让他多少有点意外。
萧然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占便宜,趁火打劫是他的天性。所以当他确定了咸丰的意图之后,立刻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口气提出了三个条件:第一,赦了雪瑶的罪,发还出宫;第二,坦言暗香女子会馆是他开的,并要求免除一切赋税。第三,赦免段兴年,并让他担当自己的副手。
其实他还想提出第四条,坦白自己是个假太监,不过一想自己在坤宁宫待了那么久,而且一直服侍皇后,要说没给咸丰戴绿帽子,只怕自己都不一定相信,所以只好作罢。而且就只那三条,也足以让咸丰的脸红的象猴屁股、奕䜣的脸黑的象锅底灰了。
当他带着段兴年大摇大摆的坐着轿子走出恭王府,段兴年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要是连在皇宫里动刀子、私劫刑狱都没人管,是不是咱哥儿们下回也可以爬到乾清宫上揭瓦,然后比赛往里边撒尿,看谁能撒皇上一脑门子?
段兴年自幼习武,练的是北派劈空掌,虽然是个太监,功夫可着实不错。大概是身体好的原因,挨了那一顿鞭子也还挺的住,只是手指上穿了竹签,估计最少也要养上个十天八天的。
这钉竹签是清朝酷刑之一,把两寸来长的竹签从指甲缝里硬生生的钉进去,铁打的筋骨也受不了,凡是受了这种刑罚的基本钉个三五根就已经疼死吓死了。段兴年居然能熬下来,倒真是个硬汉,人又够义气,这也正是萧然看上他的原因。
咸丰那边已经着了军机处拟旨,按正常萧然要明天才能走马上任。打发段兴年回宫处理下伤势,利用这个时间,他先到美容院换了套便服,也顺便告诉雨来暗香会馆已经御批。
开业那天出现的官兵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美容院暴露,倘若哪天他真的挂掉,只怕这里会成为池鱼,遭到黑手。毕竟这是个圈银子的绝佳途径。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跟咸丰当面提出来的原因,有了那一纸御批,会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运做下去,而对于雨来来说,最值得高兴的是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打出“宫廷秘方”的金字招牌了。
会馆的各个服务项目开展的还算顺利,除了有一两个皮肤过敏的,三四个骑“自行车”扭伤的,五六个吃了巴豆拉虚脱的,七八个熏香熏到一氧化碳中毒的,基本没什么问题。倒是有两个顾客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不依不饶要打官司,但在那个年代,只要“宫廷”的招牌一挂,看谁敢不乖乖的闭了鸟嘴?
萧然简单跟雨来交代了几句,出后门雇了一乘小轿,径直到甜水井胡同找雪瑶。到了客栈,正走在胡梯上,哪知一抬腿间,陡然腰椎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一股脑从后腰扎了进来!忍不住哎哟一声,两腿登时没了知觉,骨碌碌从胡梯上直滚了下去。
凭着对医道的一知半解,萧然的心就是一沉:咸丰果然在那一桌饭菜里做了手脚!药下入肾,腰胯不举,这是典型的慢性中毒!
不过也不需要大惊小怪,即使是不吃那些酒菜,这毒也是躲不掉的。萧然深吸了一口气,倒有点担心起段兴年来。段兴年只吃菜没喝酒,如果毒是下在酒中还好,要是下在菜里,那他也被殃及池鱼了。
一个店小二匆匆过来扶起他,道:“公子可是病了?这胡同东数第3家便是回春堂,要不要小的替公子请个郎中?”
萧然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大内的毒药别说江湖郎中,就是太医也不见得能医得好。扶了扶手慢慢走上楼,觉得那阵痛过了,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腰上酸溜溜的使不出力气。
扣了几下雪瑶房间的门,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萧然脸色陡变,乒一声撞开门冲了进去。只见床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顿时觉得心头一凉。正在这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一声娇笑:“傻瓜,吓你一大跳!”
一阵香风吹过,接着是一具柔软的身子从后面猛的扑到他背上。萧然哎哟一声,腰一软,两个人一齐摔倒。
不用说,这么调皮的事就只有雪瑶这丫头才干的出来。萧然只有苦笑:“你这个丫头,是不是每次都要瞧着我着急上吊了才开心?”
雪瑶歪着头笑嘻嘻的道:“怎么样啊,谁叫你笨,这么容易就能把你骗到!”这丫头换了一件蓝底碎绣的裙子,外面罩了件银丝线的夹衫儿,越发显的清丽可人。记得早上拿给她衣服的时候还特意拿了条布带,让她把胸束平。现在肯定是把那两个小白兔解放了,胸前鼓涨涨的象要把衣服撑破一样。萧然瞅着一阵眼晕,要搁在往常可能就要流鼻血了,但今天很奇怪,下边那东西竟一点反应也没有。忍不住崇拜了自己一下:八成是我忽然之间变的高尚了?
雪瑶一边把他扶起,一边说:“死太监,这么一点子力气都没有,轻轻儿的就倒了呢。真没用!”
萧然瞧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板着脸道:“还有闲心开玩笑!逃狱的事儿漏了,龙颜震怒,连放十二道令牌,正满大街的抓你呐!唉,现在我也让你拖累了,听说皇上蹦着高的要砍我脑袋呢!”
雪瑶果然变了脸色,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从门后边拎出两个沉甸甸的包裹,一本正经的道:“不怕,咱们两个一起跑吧。我早准备好啦。你瞧,你早儿给我的银票都收好了,还买了咱们俩儿的衣服。这个包里全是吃的,有干粮,烧鸡,肘子,茶叶蛋,瓜子……”
萧然听的好一阵发晕,用异常崇拜的眼光望着她,怯怯的问:“敢问这位大姐,您老这是要逃跑啊还是去旅游?能不能顺便再买一打啤酒?”忽然大吼了一嗓子:“现在满街都是大内侍卫,你想跑到火星上去啊!”
雪瑶还真是精心准备了一头午,见他发了火,委屈的扁了小嘴儿就要哭了。萧然哈哈大笑,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道:“自己瞧!”
雪瑶一直跟在皇后身边,倒也颇能识文断字,接过一瞧,只见那上面写着:现山东籍民女路雪瑶一名,发还出宫,并赦本身一应罪责,各司不得拿问。下边画着个咸丰皇帝的讳字花按。虽然不是御旨上宝,但有了这亲笔的赦书,无疑就是最顶级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