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挑头,更是勾起了大伙的兴致。连多日来一直闷闷不乐地宁馨,这时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一扫心中的积郁。宁薇则更是兴奋,像个孩子似的拍着手又跳又笑,很是开心。
萧然这时的心思,却只在眉的身上。自打坐那儿开始,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她那张俏脸。所幸这一桌没有外人,雨婷几个见了他那色眯眯的样子,不免头痛,只是眉是当朝太后,又不敢说什么。
眉开始还假装不见,谁想这家伙却越发地得寸进尺,肆无忌惮。一张俏脸红成了苹果。皱眉道:“萧然,今天我来,一个是想瞧瞧公主,另外一个,却是有一道懿旨要下给你。”
“恩?”萧然心里一阵高兴,道“姐姐又要赏我什么好东西?”
眉脸色忽然凝重了起来,也不再回避他的目光,怔怔的瞧了半晌,眉宇间竟似略过一抹忧伤。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懿旨。伸手想解开锻带,不知为什么手却抖的厉害,半天也没能解开,叹了口气,道:“这个,还是你自己看吧。”
萧然也没想那么多。满心欢喜的跑过去,接过懿旨,还趁机在她冰凉滑腻的小手上摸了一把。但是展开懿旨,只扫了一眼,忽然如遭雷噬,整个人像被石化了一样,完全僵住了!
大伙立刻安静了下来,疑惑的看着萧然跟眉。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监、内廷副总管一名萧然,忠心耿耿,办差有功。姑念家有高堂。无人侍善,特准发还正身,即日出宫……”
“啊!”所有人都惊讶莫名,彦琳更是脸色骤变,手中地懿旨再也拿捏不住,跌落在地。宁馨呆了一呆,猛的跳了起来,大叫道:“嫂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懿旨上不是说的明明白白了么?”眉深吸一口气,拂袖起身,用一种异常冷漠的语气说道,“萧然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你们心知肚明。继续呆在宫里,总归是不合适。再说大内禁宫,自来就是是非之地,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害了他么?”
听了这话,雨婷、雪瑶跟林清儿几个倒觉得喜忧参半。她们原就有意与萧然脱离是非,归隐田园,眉的这一道懿旨,正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可是萧然的心思她们都是明白的,这个时候让他放弃自己的理想跟报负,实在是于心不忍。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突然地变故,彦琳也始料未及,虽然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宁馨眼泪刷的涌了出来,上来那不管不顾的脾气,乒乒乓乓将面前的杯盘扫倒一片,大哭道:“你以为你这是替他着想么?说的好听!你,我看你分明是卸磨杀驴!小三子为你尽心尽力,连命都可以豁出去,现在差事办完了,肃六砍了,兰儿嫂子也关起来了,怎么着就要撵人家?成,他走我也走。宫里边我早就呆得腻了,以后再也不回去,有本事,你一个人守着你的金銮殿吧!”
宁馨一向有口无心,这话一说出来,眉只觉得胸口给大锤重重地敲了一记,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彦琳一把扶住,差点就要摔倒。她本就有病在身,今天来萧府,也是在咬牙硬撑着,怎受得了宁馨的这一番抢白?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圈儿里滚来滚去,半晌才颤声道:“我只说叫他告官出宫,又没说收他的宅子,撵他出京城。你们……你们若是想来看他,不也由着你们的意么……”
“好了,不必说了。”萧然突然开口说道。怔了一会,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眉道:“今天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个消息,对么?你不想让我留在皇宫里,不想让我再出现在你面前,对么?原来太后给我的赏赐是这个,好重的一份赏赐啊!好,好!我答应你。无论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萧然说的很慢,声音低沉,有种说不出地艰涩。眉死命的咬着嘴唇,猛的扭过身去,手捂着嘴巴,肩膀急速的颤动。萧然笑道:“懿旨都下了,太后又何必如此?奴才知道你地心思,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这样子其实也挺好,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你做你的太后,我做我的自在闲人。这样子,真的挺好。”
“小三子,主、主子……”宝禄这时才弄明白怎么回事,结结巴巴的刚想开口,不料萧然一声断喝:“住嘴!我萧然的事,不用任何人多嘴。”
“你,你……”眉再也忍不住,回过头来,已然是泪流满面。萧然大笑道:“太后怎么如此伤心?今日正是中秋佳节,大好的团圆日子,恩,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喝一杯是一杯,怎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来来来,喝酒,喝酒!”
陈年的花雕在灯光下泛出琥珀一样的光华,萧然一杯接一杯,喝的飞快。眉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怔了片刻,却又无力的垂了下来,眼泪更加汹涌而出。彦琳看不下去,劈手夺过萧然手中的杯子,不想他又随手抓过一只酒壶,扬起头,将一道辛辣的液体狠狠灌入喉中。
“小三子!”
“哥!”
雨婷跟萧莹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林清儿箭步冲到他面前,一把夺取他手中的酒壶。但现在萧然显然是醉了,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伸出手道:“拿来。”
“相公,你……”
“拿来!”
林清儿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退了一步,坚决的摇了摇头。
“你,你们……!”萧然指着眼前的一帮美女,摇头苦笑。他本就不胜酒力,这么一通狂饮,头已经晕乎乎的,扶着雨来的肩膀,道:“哥们,咱俩喝!”
眉仰起头,好容易收住眼泪,低声道:“或许今日我本就不该来,扫了大家的雅兴,抱歉。丽妃,咱们回吧。小宝子……”
“怎么太后要走?别,别!你不是特意来看公主的么,我走,我走还不成么!”萧然脚下一个踉跄,搂过宝禄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我走了,主子的病也就好啦!宝子,你可得把主子照顾好才成呐!”
宝禄鼻子一酸,哇的大哭起来。萧然一把推开他,骂道:“没出息!哭个球!***,走了不更好?省的看见我心烦。”
一边说着,摇摇晃晃的就要离开。雨婷几个急道:“相公,你,你去哪里?”
萧然怔了一怔,道:“哪里,我去哪里?我不知道!咦,这好像是我家啊!没关系,你们聊,老爷我累了,要去睡觉!”不由分说的从林清儿手里抢过酒壶,回手一指,道:“谁都不要跟来,谁跟着,我他娘跟谁急!”
大家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萧然像今天这样子,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宁薇拍着手叫道:“小东子,你要去哪里玩,我也要去!”说着就要跟过去,小竹连忙拉住。
萧然仍旧踩着那石子铺就的羊肠小径,一步三摇的向园子外走去。不时扬起酒壶,喝上几口。头上依旧是那轮皎皎园月,银白色的月光倾泻下来,披在他的肩头,往日颀长挺拔的身子,在这一刻看来却有些单薄。
眉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往日种种突然涌上心头,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在寂静的秋夜听来,无比清晰。萧然身影猛的顿住,呆立了一会,忽然放声吟道:
“
怕天放、
浮云遮月。
但唤取、
玉纤横管,
一声吹裂。
谁做冰壶浮世界,
最怜玉斧修时节。
问嫦娥、
孤令有愁无?
应华发。
玉液满,
琼杯滑。
长袖舞,
清歌咽。
叹十常八九,
欲磨还缺。
但愿长圆如此夜,
人情未必看承别。
把从前、
离恨总成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