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轻卓推开萧然手臂,阴骛一笑,摸出一块浑铁打造的令牌,在手里掂了掂,道:“这是中堂大人送给你的。在承德城,有了它你才可以畅通无阻。至于到底该怎么做,嘿嘿,萧老弟还是早些拿个主意吧!”
说着把令牌塞在萧然手中。径自走了。萧然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翻来覆去地,都是当日跟雪瑶分别时的那些话:
“相公,雪瑶这一生,只为你而活。如果你还念着我们娘儿俩,一定要万事小心,平平安安的早点回来。”
“放心,丫头。为了你跟肚子里的孩子,我一定会。”
……
“荀敬!!!”萧然两眼通红。一拳重重砸在树干上,鲜血顿时顺着指缝一滴滴的渗了出来。
钻心的刺痛让他头脑暂时清醒了一点,肃顺之所以把这消息告诉他,无非就是要让他火中取栗。兰轻卓说的话,真假尚不确定,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老婆,为了那还未出世的孩子,看来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出手了!
急急赶回烟波殿,在门口找见刘德亮,让他替自己跟皇后告个假。然后回到中宫那间小屋,带上林清儿火速出了行宫。林清儿还是头一回见着萧然这副模样,脸色阴得吓人。额头地青筋根根突起,原本英俊的脸孔此刻说不出的狰狞。一时心也怦怦乱跳,又不敢多问。
肃顺果然在各个路口都增派了关卡。两人雇了一辆马车,凭着令牌一路出城。走了大约十多里。绕过一处山嘴,林清儿塞给车把式一锭大银,命他一直把马车往前赶,然后跟萧然跳下马车,钻入路边灌木丛躲了起来。不一会,就看有十来个骑士探头探脑的追了上去,这些人当然都是肃顺派来的尾巴。
甩开了跟踪,两人翻过山梁,向西一直穿过去。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座小村落。这里群山环抱,很是安静。村头有一株大榆树,这时正是千树竞绿的季节,枝上一串串的挂满了榆钱儿。浓密的树冠中探出一只涂满油彩的手,冲萧然他们做了个安全的手势。原来这里藏着地却是负责警戒的狙击手。
村子驻扎的正是段兴年等弟兄们。京城抓到的人质,已经秘密派人送到大兴山去了,剩下这近二百号弟兄在村子里憋了两三天,正气闷得紧。萧然紧急集合队伍,所有人轻装上阵,急行军往梅河方向直插过来。
梅河是个不大的县城,但是地处交通要道,是战略上的咽喉要地,也是从承德到盛京地必经之路。队伍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黄昏,趁城门还没关,萧然派出几名弟兄进去打探了一番,回报说这两天没有大部队经过,看来是赶在了骁骑营和虎枪营的前面。
原来就在萧然率部赶来的同时,肃顺也派出了追兵,其中一支骑兵抄到了骁骑营的后路,虽然最终没能阻止汶罕、明贞等部的突围,但毕竟阻挡了一天多的时间,为萧然赢得了时间。
是夜,队伍就城南路边的山坳里隐蔽,同时派出侦查小队向南缘路哨探。萧然则跟段兴年、程
了一下作战计划,毕竟敌人有两千多地兵力,硬碰硬的,而且关键是要确保雪瑶的安全。
第二天中午,叛军的一支前哨部队急匆匆地开过来了。侦查小队也陆续回报,都说在队伍中并没有发现雪瑶的踪影。萧然心里就划了个问号,命令手下兄弟待命,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一个时辰之后,大部队也开了过来。萧然伏在山坡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身材魁伟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手提大刀,马鞍旁挂着一支铁铙,看这模样应该就是那个骁骑营参领汶罕了。荀敬跟德徽并骑走在一处,德徽这时哈欠连天,几乎是半坐半爬在马鞍上,瞧他那样子,估计是毒瘾上来了。宝禄留给他的白粉按量估计,现在应该也所剩无几了吧。
荀敬此时全没了往日稀里糊涂大大咧咧的模样,脸色阴沉,不住的向两边山梁打量着,似乎也知道此行是凶多吉少。萧然一见到他,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手死死的抓着一团泥土,象是要攥出水来。
梅河县城因为地势险要,一贯驻有军队。这支部队隶属八旗军都统纳颜辛夺部,所以在见到荀敬的叛军时并没有阻拦,反而大开城门。叛军也不敢停留,只在城中稍事休整,便即开拔。这时段兴年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道:“大人,过了梅河,可就是恭王的势力了,肃顺的部队很难追上他们。咱们再不动手,怕是要来不及了!”
萧然的心里已经急的冒火,但是迟迟没有雪瑶的音讯,断不能轻举妄动。等到叛军过了梅河,率部从山谷中迂回绕过县城,一路跟踪。这时候越野训练的作用就凸显出来,虽然山谷中灌木丛生、荆棘密布,但行进的速度甚至比叛军走大路还要快的多。倒是萧然体力不支,全靠花和尚几个人半搀半拖的才勉强跟上。
傍晚,叛军开到一座山谷中,安营扎寨。萧然有些奇怪,按正常来说,这些家伙为了躲避追兵,应该连夜急行军才对,怎么看这架势却象是有恃无恐似的?正在纳闷儿,程通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晚上一定还会有一支部队来跟他们会合。”
萧然讶然道:“何以见得?”
“你瞧他们的营帐,扎的又宽又散,根本不像一个两千多人的营盘。我猜他们是在等后续部队,或是等人来接应。”
“后续部队?不可能!”萧然立刻否定,“据兰轻卓的消息,荀敬带出来的只有骁骑营和虎枪营,总数不过两千六七;要说纳颜辛夺会来接应,可能性也不大。从时间上说,最快的速度,荀敬派出的流星这时也只能勉强赶到盛京而已,两天之内,纳颜辛夺的部队都不会赶过来。”
“但是大人,这营盘扎的确实蹊跷!”程通本来也有些吃不准,但是又瞧了一会,语气越发肯定了,“大人望那边看,他们正在埋锅造饭。两千多人马,可用的着起那么多的锅灶么?”
萧然寻着他手指看过去,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叛军一共埋了十二处锅灶,每处一排溜的十口大锅,最少也是五千人以上的口粮!
正惊疑不定,忽然派出去的侦察兵来报告,东面横插过来一支部队,人数最少有三千人,而且携带有火炮等重武器。萧然连忙道:“谁的部队?”侦察兵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队伍里并没有打出帅旗,根本看不出来,看来只能等着天黑去抓舌头了。
萧然好一阵头痛。由于身份的关系,他根本无从了解清兵各地驻防部队的兵力分布,又没有军事地图,只能凭着自己超人的记忆和平时的细心留意,勉强知道名气比较大的那么几支部队而已。这突然插过来的几千号人,毫无疑问是跟叛军会合的,又不知道底细,这对于营救雪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东面开过来的,会不会是山海关的驻军?”程通忽然若有所思的道。
“山海关,那是谁的队伍?”
“如果记得没错,应该是副都统熙拉布。这家伙是奉命镇守山海关的,手上应该还不止这些兵马!”
“熙拉布?!”萧然脑中猛的闪过这个熟悉的名字,这不是……瑞林他爹!
这个消息令他大吃一惊,但是隐约之中,似乎有什么疑团立刻解开了。沉吟了片刻,叫过段兴年,把那枚令牌交给他,道:“火速赶回承德行宫,我要你们给我抓一个人来,无论如何都要办到,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抓瑞林?”段兴年眉毛一扬,不料萧然却摇了摇头:“这厮应该已经不在承德了。我要你抓的,是另一个人!”
♂ 第7卷 绝地反击 ♀
→第068章 - 反客为主←
详细跟段兴年叮嘱了一番,段兴年揣好令牌,带上一个班的侦察兵连夜往承德方向去了。程通担心的道:“大战在即,这个时候让队长亲自去,合适么?”
萧然吁了口气,道:“这件事,别人估计是做不来的,也就只有靠老段了!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一两天之内,这边应该都会比较平静?”
“为什么?咱们……不动手?”程通疑惑的道,“明天他们再走一天,估计就快到建昌了,那时再下手可就太迟了!”
“不会!”萧然斩钉截铁的道,“两只部队会合之后,这一两天一定不会开拔。”
程通看他说的如此肯定,也就不再坚持。果然不一会,东面的部队穿过山谷,跟荀敬的叛军合兵一处。这支队伍不单人数较多,还携有大大小小的二十余门火炮,并数十辆大车,携带着粮草辎重。荀敬、汶罕跟明贞都亲自出营迎接,对面的队伍中也走出一位白袍将军,头盔遮的很低,距离又远,看不清容貌。
这几个人似乎很是矜熟,匆匆打了几句招呼,便一起进帐去了。营里派出小股的巡哨部队,萧然不敢久待,只留下几名狙击手负责监视,一个班的侦察兵负责抓舌头,其余人撤入后面的山谷。
叛军的营盘中已经飘起袅袅的炊烟了,萧然等人却不能点火,只能啃硬邦邦的“锅盔”。这东西实际上是一种面饼。据说它地制作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相传周文王伐纣时,锅盔就被用作兵士的军粮。到了秦代更是被发扬光大,普及推广。秦人制作的锅盔,个大,饼厚,瓷实。据说锅盔最初不叫锅盔。因其外形酷似树墩的横截面,因而被叫“墩饼”。
当时秦军行军时士兵配发的墩饼,一个都有五六斤重,一个墩饼的直径大约在50~60米左右,厚度也都在10厘米,而且士兵地携带方式也很独特,两个墩饼为一组,在每个墩饼上钻两个眼。用麻绳系好,前胸、后胸各搭一个,如同民间过去常用的褡裢一般。这一特殊的携带方式在突遇作战时,墩饼竟成了极好的单兵护具,起到了盔甲(防弹背心)的作用,更难得的是,敌军射过来的箭,扎在墩饼上,被秦军士兵拔出来后,又可用来射杀敌军。墩饼能“吃箭”,也成了秦军获胜的一大法宝,而后士兵们便把墩饼唤作“锅盔”,即用锅烙出来地硬面盔甲。锅盔也由此而名声大振。秦人出门,家中必烙锅盔,让出门人带上。这一习俗延续至今。据说三国时期,著名的诸葛亮草船借箭之计,其灵感就来源于秦军的锅盔吃箭。
锅盔的制作方式是非常讲究的,要用上好的小麦面粉,用水搅拌,和成面团,待发酵后用擀杖擀成大圆饼,置于平底大铁中。用文火慢慢烙之,烙干水分,皮微焦黄而瓤干香醇。锅盔即使在炎热的夏季,放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变质发霉。适合长距离作战食用,完全可以和今天军队所使用的压缩干粮媲美。
萧然为他的特种部队装备的行军干粮,就是这种锅盔。当然个头比秦时地要小一些,但是加入了一些豆类、蔬菜汁和牛肉干,营养更丰富,也更耐饿。每个士兵背十张锅盔,这就是七八天的口粮,唯一的缺点就是水分都被蒸干了,干巴巴硬邦邦的难以下咽。
而经过大半天的急行军,大部分兄弟的水袋都空了,偷偷摸摸地想去对面山谷的小溪打水。但是宿营地靠近水源的地方,一般都是巡哨部队警戒的重点,如果被敌人发现就糟了。所以萧然坚决把大家赶了回去。
不少兄弟嘴巴实在干得厉害,这饼说什么也咽不下去。萧然把自己的半袋水给大伙分了,弟兄们死活不敢喝,最后还是用命令强迫着他们接了过去。
没有水,这大饼吃的就更郁闷了。正在那儿噎得直伸脖子,身后一个声音道:“给你。”
萧然当然知道这是林清儿。无论是行军还是宿营,这丫头都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连忙转过身,接过水袋咕咚喝了一大口,这才勉强把嘴里的饼渣子咽了下去。感激地冲她一笑,又把水袋递还给她。
但是递出去一半,萧然就后悔了。自己喝的痛快,但是沾过嘴之后,却叫她怎么喝呢?即便是在后世,这“变相接吻”也是挺暧昧个事儿,何况是在清朝?这么一犹豫,手臂僵在了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其实不单是他,周围的弟兄们也都停下了手,楞楞的看着他俩,琢磨着这一袋水,一男一女到底是怎么个喝法。这么多地目光刷的投了过来,林清儿哪还好意思接?低着头,羞
。萧然气得骂道:“看什么看?妈的都滚蛋!”
弟兄们低低的哄笑一声,忙不迭的闪人。林清儿这才敢接过水袋。她脸上涂了斜斜的两道油彩,也瞧不清脸色,但萧然猜想一定是红彤彤的跟个熟透的苹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