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演达看着满脸关切的周恩来，突然微笑道：“你来啦。有什么事情吗？”周恩来定定地看着他，语调恳切地道：“择生兄，我这次来武汉就是为了同孙夫人商量组建正式的左翼政党联盟，准备参加民国30年的大选，同国民党反动派来斗争的！”
第0993章 夏威夷的落日（九）打基础
邓演达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恩来，民国30年是肯定选不上的。我被关在这里面是不假，但是对外面的情况我可不比你们了解的少。我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报纸，有收音机，还有那个。”说着他指了指那个带玻璃罩的木箱子。“那叫电视机，是美国西屋公司在去年发明的，联合电子公司当年就从美国购买了专利和生产设备，这台电视机就是刚刚下线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流行开来了。”
邓演达没有去解释电视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是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事情真是难以预料，他们的军国主义道路居然走出来了，打出了这样一个世界帝国，连任一届总统还有什么问题？恩来，我看咱们还是布局民国34年的大选吧，那时世界大战的影响也淡化了，国民党长期执政所形成的腐败和官僚主义的作风也要表露无遗了。到时候咱们左派政党组成一个竞选联盟，推孙夫人当候选人，恩来兄副之，当选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周恩来静静地听完了邓演达的话。他当然知道这个邓演达虽然人在大牢里面，但是对民革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小觑的。有很多继续都表明，民革明面上是宋庆龄在领导，实际上却是这个邓演达在幕后操纵着。
“择生将军，难道我们就要白白放弃民国30年的大选吗？”张学良这个时候大声插话道：“孙夫人在广大先总统的信徒中有莫大的影响力，东北的父老乡亲又卖小弟几分薄面，中共在北六省深得民心，河北平津也有相当的基础。此外还有刘自乾、邓晋康在四川的影响力，冯焕章在陕西河南的人望，致公党在南洋和澳洲的人脉，再加上一贯支持我党的广大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的选票，民国30年的大选还是颇有希望的。”说着他又加重了语气：“如果我们放过了这一次的机会，国民党就会毫无悬念地再度执政四年，虽然他们的毛病会因此而暴露出来，可是咱们的那些影响力也会变得更弱一些，万一国民党利用这四年改掉他们身上的一些毛病，我们胜选的希望不就是又小了几分吗？”
被张学良这么一说，邓演达似乎也有些动摇，他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踱了几步，回过头看着周恩来：“今天恩来兄到小弟这里，就是为了筹备30年大选的吗？”
“正是，”周恩来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择生兄，民国30年的大选是我国进入宪政期后的第一次总统选举！对我党还有各民主党派而言，是我们利用民主选举夺取政权的开始……小弟这次来武汉就是想联合民革、民建、民盟、致公党等民主党派、民主人士共同建立一个左翼政党联盟，以集中我们手中的资源和财力，同国民党竞争一下民国30年的这场大选！即便是没有当选，我们也可以通过这个政党联盟来协调各左派政党的立场，争取同以国民党为首的右派势力展开更有力的斗争！”说着周恩来舞动起双臂，以加强自己语气。
“原来如此……”邓演达听出点东西了，中共显然是专门研究过西方国家的民主选举和议会斗争了。
在许多西方国家里。一些立场比较接近的政党通常会组建政党联盟参加大选，一方面可以集中选举资源，一方面也可以合理分配选区，以避免内耗。而在议会斗争中，政党联盟也肯定比各个党派各自为战更具有威力。
比如在眼下的中国立法、监察两院中，国民党大该占有65%的席位，无疑是第一大政党，青年党、法西斯党、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等右派小党拥有大约5%的席位，剩下的席位则是属于民革、中共、中国共产主义联盟、民盟、民建和致公党等左翼政党的。虽然现在左翼政党即便是联合起来，在议会中也不占优势，但是随着中国民主宪政的发展，国民党一党独大的局面肯定会在不久以后改变，到时候中国的国会里面，很可能会形成左右两派势均力敌的局面，到时候左派政党联盟可就能变成一个同国民党斗争的有利工具了。
邓演达点点头：“组建政党联盟倒是个办法，我会向孙夫人提出建议的。”说着他又停顿了下。“恩来兄，除了这个政党联盟，还有其他事情要找我这个注定要把牢底坐穿的人谈吗？”
周恩来摆了摆手，笑道：“择生兄言重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是被国民党反动派陷害的？等到将来孙夫人选上了总统，头一件事情就是给你洗刷冤屈！”说着他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除了这个竞选联盟，小弟来武汉还有一件小事，是要替我党的兄弟党日本共产党游说国民政府，想让他们同意日共加入东京的日本新政府，一起来反对日本军国主义的，为此，我们可能不能参加反对《中美自由贸易协定》的抗议活动了……”
邓演达一愣，随即噗哧一笑：“我说恩来兄，你真以为国民党不希望我们抗议《中美自由贸易协定》吗？”他摇了摇头道：“现在这个自由贸易协定的细节正在谈判，咱们这里有人抗议，其实正中了国民党的下怀，他们也不希望在贸易方面对美国让步太多，这个抗议对美国也是一个压力，现在毕竟是美国有求于中国。所以，抗议你们只管参加，至于日本共产党的事情……说实在的，管这些外国党的事情，对选举可没有什么好处！”
周恩来稍微愣了下，随后立刻反问道：“对选举没有好处的事情，咱们就不能去做吗？哪怕是正确的？”
邓演达一脸正色地点点头，两手一摊，笑道：“那是当然的！恩来兄，我们现在是在野党，当然一心只为了票箱子喽。”
“择生兄，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当初的理想，忘记了国父的遗愿，心里面只剩下选票了吗？”周恩来一脸惋惜地看着邓演达：“这样就算孙夫人选上了总统，又能干什么？”
邓演达苦苦一笑，冷冷道：“孙夫人当了总统，就可以把我从这里特赦出去了！”
……
这时在武汉汉民机场的候机大楼里面，专用的贵宾通道和贵宾休息室已经到处都是国防军宪兵在警戒了。一架机翼和机尾上面涂着黄黑两色的罗曼诺夫皇朝旗的Fw-200客机已经停在了跑道上面，随时准备起飞了。今天是俄国女皇阿娜斯塔西妮娅启程返回彼得堡的日子。和俄国女皇同机返回的，还有中国U工程委员会的负责人魏伯坚教授和一个小型的技术代表团。他们的任务是考察俄国的核物理研究机构，为援建俄国的原子弹工程做准备！虽然国民政府高层对于向俄国提供原子弹技术还存在着疑虑，不过罗耀国却决心已定，准备在国民政府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就启动这个项目的前期工作了。
俄国女皇这时已经上了飞机，她还是穿着一身招牌式的宫廷长裙，坐在装饰豪华的机舱内，罗耀国拉就坐在她身边，拉着女皇的玉手，低声地在和她交谈。
“这次向俄罗斯提供原子弹技术的事情，的确是有很大的阻力，国民政府和国民党高层支持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不过，阿娜斯，你只管放心，原子弹的事情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办到的。魏教授这次会和你一起回彼得堡，同俄罗斯的核物理学家们一起研究俄国需要多少帮助才能拥有原子弹，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还会直接将武器级的铀-235提供给你。总之，一定要在两年内帮助俄罗斯拥有原子弹！此外，投放原子弹的B-1重型轰炸机我也会找机会出售给俄罗斯的。不过，中国国内我也要能交代的过去，你明白么？”
阿娜斯塔西妮娅微微地笑了：“知道啦，我的元帅大人……我是俄罗斯的独裁君主，只要有了原子弹，还有什么不能办到呢？我的元帅，你想要什么回报就尽管开口吧。”
罗耀国满意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玉手，微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实话，我最想得到的还是你，有时候我都有些后悔把你捧上俄国女皇的宝座了，如果你不是女皇，我就能让你做我的妻子了。”说了两句肉麻话，他又从自己带上飞机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叠文件放到了女皇面前，柔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儿，只是一份货币和贸易方面的协定，对我们两国都是有好处的。现在俄国的卢布汇率波动很大，币值也很不稳定，这样对俄国的经济和你的统治都很不利。所以，我就想让卢布同法币挂钩，实现固定汇率。告诉你一个机密，我国下一步准备将法币同黄金挂钩，到时候卢布同法币挂上钩，也就间接等于挂钩黄金了。此外就是一个《中俄自由贸易协定》，这是一份旨在促进中俄两国双边贸易和直接投资的协定，对俄国经济也会起到非常大的促进作用。”
“卢布和法币挂钩，还有中俄自由贸易……”阿娜斯塔西妮娅秀眉微蹙，她当然知道罗耀国想用原子弹从俄国手中换取的是多大的利益！一旦俄国的货币同法币挂钩，俄国的市场完全对中国开放，那中国将会从俄国战后的经济复苏和国家复兴中攫取难以想象的利益，而且还让中国在建立世界货币霸权的道路上更进了一步！
不过这位俄国女皇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打算全盘接受对方的条件，毕竟原子弹对女皇而言，就等于是给皇冠加上了全世界最牢靠的保险，就算是希特勒也没有办法撵她下台了！
但是要让女皇立即在这两份“卖身契”上签字，却又有不少顾虑。她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我的元帅，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履行这两份条约上所规定的义务。可是现在恐怕不行，如果让希特勒知道这两份条约，恐怕他马上就要想办法颠覆我的皇位了吧……”
罗耀国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放心吧，我的女皇陛下，我怎么能不考虑你的皇位呢？为此，我已经有了全盘的安排，这两份条约可以用密约的形势先签订下来。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援建，等到俄国试验第一颗原子弹之前再对外公布，希特勒想要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顿了下，又把话题转到了具体援建项目上去了：“俄国的第一个同位素分离工厂的选址我再三考虑后，建议选择在鄂毕河下游的巴尔瑙尔，那里靠近我国的中央自治领和新疆，去年海新大铁路连接上了中亚大铁路，中亚自治领和新疆的经济发展很快，目前正有几个大型的火电项目正在上马，可以为巴尔瑙尔的分离工厂供电，而且援建设备也可以通过铁路直接运到那里。女皇陛下，你觉得怎么样？”
罗耀国的意思很明白，他是要将援建俄罗斯的同位素分离工厂放在自己的眼皮或者说是刺刀的底下！俄国女皇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冲着罗耀国丢了个媚眼儿，淡笑道：“好！就这么办，就让你在我这条俄罗斯母狐狸的脖子上拴上一条铁链吧……省得你担心我会悄悄跑掉。”
罗耀国淡淡一笑，用有些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位女皇：“阿娜斯，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识时务，知道取舍，这一点裕仁是没有办法和你比的。”说着他伸手在女皇的金发上抚摸了下，笑道：“有你这样的女皇，看来俄罗斯终究是有复兴的那一天啊……”
飞机在一阵马达轰鸣声中脱离跑道，飞上了蓝天。罗耀国就站在跑道上面，抱着胳膊望着远去的飞机，直到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点点白云之间。他回过头来，就看见娜塔丽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背后，手里抱着一个文件夹，看来有什么事情要汇报的样子。
“辅文，中共的周恩来和张学良今天上午去了中央监狱，和关在那里的邓演达畅谈了一个上午。”看到罗耀国回过头来，娜塔丽翻开文件夹就开始汇报。
罗耀国点点头：“他们是老朋友了，是该去中央监狱看望一下的，对了，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吗？”
娜塔丽摇了摇头：“中央监狱的牢房里面可没有安装窃听器。”
罗耀国笑了笑：“不用窃听也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考虑如何把政权从我们手中拿走。”说着他无所谓地摆了下手：“世界上所有的在野党都在考虑这样的问题，这很正常的，我们这样的社会制度就是允许这样的在野党存在。”
娜塔丽淡淡地道：“辅文，其实你可以建立起独裁统治的……现在国防军里面有很多人都盼望着那一天，独裁的权力对你而言，是唾手可得的！”
罗耀国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也知道，我为这个国家所做的已经是前无古人了，有一点个人崇拜也是正常现象，我们这个民族本来就喜欢崇拜偶像，那些黄埔的学生们现在大概快把我当成神了吧？”
娜塔丽笑着点头，“比毕苏斯基当年在波兰军队中的地位还要高。”
“可是我却不想当毕苏斯基。”罗耀国一边说，一边走向汽车：“我已经为这个国家奉献了最宝贵的二十年，我可不想奉献一辈子，甚至再奉献出儿子、孙子的一辈子，这样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说起来那个金太阳还真是伟大啊！连子子孙孙都奉献出来了……”
娜塔丽跟在罗耀国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的迷茫，喃喃道：“金太阳？这是个什么人吗？难道是大韩民国的金九吗？”
……
当罗耀国回到自己的蓓庐中的时候，周恩来和张学良已经等在这里了，正由罗夫人小蓓陪着在喝茶聊天。看到罗耀国和娜塔丽大步走了进来，他们两人都站起身，拱手行礼，罗耀国也忙抱拳行礼，又吩咐上茶上点心，又让娜塔丽去安排招待的晚宴，好一阵的寒暄客套，宾主三人才又重新落座，而陆小蓓则找了个借口，就悄然离开了。
“恩来兄，汉卿兄，听说你们今天上午去见了邓择生了？他还好吧？”罗耀国笑吟吟地看着两人，问道。
“还好吧，整日里和溥仪、熙洽这些人混在一起，现在都快成好朋友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张学良，他瞥了眼满脸笑容的罗耀国，沉声道：“辅文兄，你和邓择生都是先总统的信徒，还是粤军一系的袍泽，难道真打算关他一辈子不成？”
罗耀国淡淡一笑，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他的确坏了规矩，差一点断送了好不容易上了轨道的民主进程，所以必须要付出代价，要不然人人起而效仿，我们国家哪里还会有宁日？”
周恩来的目光一闪，点点头道：“说得好，听辅文兄的话，你们国民党是真打算走民主宪政的道路了？”
罗耀国抬手指了下周恩来和张学良，笑道：“两位敢隔三差五就往武汉跑，你们的总部也从包头迁到北平已经说明问题了，要是我们搞独裁专制，你们敢这么做吗？”说着他又沉沉一笑：“其实我们国民党一直就不是一个专制独裁的党，在中国建立起民主宪政本来就是我党所宗嘛！当然，这也是贵党一直以来所追求和推动的目标，现在这个目标基本上可以说是实现了。”
周恩来微微扬了下眉毛，淡笑道：“中国的民主革命在经过了先总统中山先生一生的奋斗，还有贵我两党以及各民主党派多年来共同的努力后，现在终于实现了。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只是辅文兄就没有想过让亚洲的其他国家也沐浴在自由民主党阳光之下吗？”
罗耀国愣了下，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没有，我们国民党和国民政府绝对没有想过将我们的中式民主强加到其他国家身上，每个国家都有其各自的历史传统和特色，绝对是没有一个适用于各个国家的普世真理存在的，这一点我和贵党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
周恩来皱了下浓眉，罗耀国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没有普世真理呢？共产主义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不就是所谓的普世真理吗？他目光凝重地看着罗耀国，沉声说道：“现在中国已经是亚洲乃至整个东方世界的领导力量，也是那些处在独裁专制统治下的亚洲人民的希望，帮助日本、朝鲜、印度这样的亚洲国家走上民主道路，是我们这个亚洲领导者天然的义务，而且这对我国的国家安全，整个亚洲新秩序的建立都是有很大好处的！”他加重了语气，挥动着手臂，大声道：“辅文兄，你总不希望看到日本这样的国家在未来什么时候再一次走上军国主义道路，变成中国心腹大患吧？”
“日本？”罗耀国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他本来以为周恩来来武汉是为了明年的总统选举和民革组建竞选联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把话题扯到了日本。他怔了怔，反问道：“恩来兄的意思该不会是要让裕仁和崇仁来个选举，让日本国民从他们两兄弟中选一个天皇吧？”
周恩来知道罗耀国会错了意，摆摆手笑道：“辅文兄，我就和你直说吧，我这次来武汉，是受日本共产党所托，来向辅文兄疏通的，日共方面现在想和日本国民党组建联合政府，共同对打倒日本军国主义，完成日本的民主革命，建立起一个真正君主立宪的民主化日本。我党认为，只有真正民主化了的日本，才不会再次走上军国主义道路，不会成为中国和亚洲人民的心腹之患，所以希望辅文兄能够玉成此事。”
“哦。”罗耀国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了笑回答道：“现在日本东京新政府的正面临裕仁一派的军国主义势力的反扑，能有人肯与之共同奋斗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这一点请恩来兄放心，小弟一定会竭力促成的。当然，具体的联合条件，还是要由东京方面同日共谈判，我作为外人是不好干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