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星野利元迟疑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道：“司令官阁下……是不是可以将进攻推迟到天黑？现在还有不少支那俯冲轰炸机在我军阵地上空盘旋。”
“不行！”吉田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给你一个小时整顿部队！下午3点30分开始炮击，4点钟步兵冲锋，4点30分战车部队突击，今天晚上我要在云山城里睡觉，你明白了吗！”说完以后，吉田就挂上了电话耳机子，随后又摇通了河边正三大将的电话，询问了九龙江以西的情况。
河边告诉他，九龙江以西的日军同样没有躲过刚才的大轰炸，部队损失惨重！特别是刚刚集结到进攻发起阵地的三个联队的步兵遭遇到了华军燃烧弹的攻击，整个出发阵地上面一片火海，现在还没有熄灭，估计那三个联队的步兵已经玉碎了！不过在今天上午调动到九龙江西面的一百多辆轻型战车倒在轰炸中幸免遇难，中国飞机没有发现它们隐藏的阵地。所以，河边只需要一个小时重整部队就能发起进攻了。
吉田悳将新的进攻时间告诉了对方以后，又拨通了日军炮兵总指挥山田清一少将的电话。“山田君，炮兵的情况怎么样？现在还能不能作战？”
电话里面传来了山田清一颤抖的声音：“对不起……大将阁下，炮兵……炮兵几乎已经被支那轰炸机从空中消灭了……”
“还有多少可用的大炮？”吉田悳沉声问道。
“云山这里能用的山野重炮已经不超过100门了。不过……还有两百多门重炮正在路上，今天晚上应该就能……”
“下午3点30分开始炮击，30分钟炮火准备！山田君，用好你的100门大炮吧！”吉田悳也不和他废话，三言两语下达完命令就挂上了电话。
1939年12月16日下午3点30分，云山周围的炮声再次高涨起来了，天空被硝烟遮蔽，炙热的炮弹划过天空在中日双方的阵地前沿炸响，又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已经开始了！
第0964章 朝鲜战争（二十一）崩溃的开始
“……经过四天三夜的血战，张耀明中将指挥的53军在52军的配合下，已经攻占了渭原、三巨里、古堡里等日军阵地，前锋106师已经推进到了广川里，距离秃鲁江西岸已经不足10公里了。至此，日军鸭绿江防线的中段已经被我军完全突破。在楚山以东，第7集团军的第13军正在围攻大平里的日军18师团残部，预计能在两天内全歼该师团，第14军则绕过大平里推进至龙坪里一带，配合第6集团军夹击日军第60、第61师团。目前这两个师团已经被我军压缩到飞来峰周围，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第10集团军，中江至惠山方面，日军第18军主力正在后撤，陈司令官指挥部队大举追击，第50军已经突破日军第71师团的防御攻占惠山，前锋第100师正在向虚川江一线推进追击日军71师团残部；中亚第4师、第101师在击破日军108师团后，正向白头山一线推进，威胁日军第17军后背。第51军则从芦滩、富田里一线达成突破，前锋已经突击到慈城江边的三岔路口佳山，日军第70师团已经被第51军包围在鹤城山周围。”
“在鸭绿江防线东西两段，我第5集团军、第8集团军、第11集团军、第12集团军等部也正在发起全线猛烈攻势。日军第15军、第17军防线已经出现多处破口。不过，目前这两股日军尚无后撤的迹象。”
“而在云山周围，我第三装甲掷弹兵师则吸引到了大股日军有生力量。现在已经查明番号的就有8个步兵师团、4个战车师团，还有数量不明的骑兵部队。参谋部判断，日本朝鲜军集结重兵于云山的目的是为了歼灭我第三装甲掷弹兵师，封堵住云山和狄逾岭山脉，阻止我军沿楚山——云山公路达成突破。为鸭绿江防线之日军从容后撤争取时间。参谋建议各部应该加强攻势，做好大举追击之准备。增援云山之第四装甲师则需加快进军脚步……”
随着云山被攻占，鸭绿江防线中部被全面突破，沈阳北大营里面渐渐弥漫起了轻松和兴奋的气氛，就连一向比较刻板的副参谋长杜聿鑫在汇报军情的时候，脸上也堆满了遮掩不住的笑意。
可是罗耀国却微微感到了些奇怪，端坐在地图台前，手里捧着杯咖啡在那里浅浅抿着。心里则揣摩着冈村宁次的意图。仗打到这个份上，冈村居然还能沉得住气，鸭绿江防线东西两段的十几个日军师团也都死扛着不后退……甚至在第一航空舰队和第三舰队的200多艘舰船大摇大摆驶过台湾海峡以后，朝鲜军依旧没有出现慌乱的迹象。这个冈村到底想干什么？
刘斐等北洋方面军司令部的参谋班子的判断是冈村宁次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云山反击战上面。集中了二十几万大军，一千几百辆坦克想要打掉第三装甲掷弹兵师这把尖刀，然后再从容后撤。现在朝鲜军之所以会硬挺着不后退，并不是不想退，而是根本撤不下来！
部队撤退，特别是像鸭绿江防线上的几十万日军想要有组织地撤出战斗，其实也是一场非常困难，非常复杂的战斗，绝不是撒丫子跑路那么简单。现在他们已经全线遭到中国军队的猛攻，一部分防线崩溃，而且天空又被铺天盖地的中国飞机所控制。在这种情况下的撤退，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溃退，那样还不如死守在现成的防线里面……那样好歹能多拉几个垫背的。事实上罗耀国也正盼着冈村宁次撤退，只要他一后撤，下面的仗可就好打多了。
白崇禧抱着胳膊站在沙盘边，神色平静地盯着沙盘上刚刚标好的敌我态势图，良久，才叹了口气：“这个冈村不错，知道自己不能退，宁愿把部队拼光也不肯后撤一步，真是个狠角色。”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不过他也挺不了多久了……就算云山能打出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可仁川那里他还能用什么来填？”
刘斐冷笑：“除了云山那里的二十多万军队，冈村手里还能有多少本钱可用？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在先打败云山的第三装甲掷弹兵师，恐怕还要打败第四装甲师，然后再回过头来对付咱们在仁川上陆的杜聿明第18集团军。”
“仁川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可是一场海陆空配合的两栖登陆作战。”罗耀国放下手中小小的咖啡杯，抬头看了眼白崇禧，正好遇上对方的目光。白崇禧笑了笑：“仁川那里不用担心，指挥登陆北洋舰队的陈总司令是海军宿将，而且还有那么多的海军精英参谋在出谋划策，一场小小的登陆战难不倒他的。”
罗耀国轻轻一叹，不置可否。在一支国家化的军队里面，用人选将当然要有一定的标准，不能全凭个人好恶。虽然他本人不喜欢陈绍宽这样的“老海军”，但是人家要资历有资历，要文凭有文凭，还真不能随随便便就一脚踢开……所以就安排了北洋舰队司令官的冷板凳，没想到这回的仁川登陆正好在北洋舰队的辖区内，按照规定就该由人家来指挥！
……
此时在土黄色的黄海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加速前进。这是一支由中国海军第一航空舰队、第三舰队和运输第18集团军的输送船队所组成的混合编队。一百多艘大中型运输船和十一艘各型航空母舰在内，外围是由数十艘驱逐舰、扫雷舰、轻巡洋舰组成的戒哨圈。四艘装甲舰和四艘重巡洋舰则紧靠着航空母舰，充当着防空火力平台的角色。整个编队以二十二节的高速劈波斩浪的前进。目标是朝鲜半岛西海岸的仁川，不过仁川的地形并不太适合作为登陆场。
因为进入仁川的两个航道，飞鱼峡和东航道非常狭窄，容易被水雷封锁，水流速度也很快。而且整个港口都被很高的海堤包围着，日军又在那里部署了整整一个师团，在仁川港外的月尾岛上还修建了配备有装甲炮塔的海防要塞！
不过就整个朝鲜西海岸的地形来说，仁川却还是最佳的登陆地点之一。主要是因为仁川接近朝鲜的首府汉城，又是朝鲜南北交通的枢纽。并不像另一个备选的登陆地点群山那样相对比较偏僻一些。因此仁川登陆一但取得成功，对日本朝鲜军的打击也将是非常致命的！
至于登陆失败嘛，陈绍宽海军大将站在致远号装甲舰的舰桥上面，看着周围庞大的海军编队，嘴角一勾，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凭着这里的11艘母舰，8艘装甲舰/重巡洋舰，还有已经到达旅顺的第二舰队的三艘镇远级战列舰的27门380mm巨炮，哪怕是海参崴这样的要塞也不可能抵挡得住！何况仁川呢？更不用说，还有空军的两个航空军随时可以出动助战了！
“陈长官，第二舰队余司令官来电，他们已经离开旅顺港，正在前往仁川外海的途中，预计会在今晚到达。”
陈绍宽的目光并没有看着向他汇报情况的北洋舰队新任参谋长蒋经国少将。而是将眼光投向了灰蒙蒙的天空。十几架Fw-190战斗机正在舰队上空一圈圈的盘旋着，陈绍宽知道，在更高一些的云层上面还有四架Fw-200F远程侦察机正在用雷达为整个舰队提供警戒。
陈绍宽拍了拍舰桥上面的栏杆，沉声道：“日本鬼子的自杀飞机没有什么动静吧？那玩意可扎手啊。”
蒋经国笑了笑：“请陈长官放心，那些日本自杀飞机躲不过Fw-200F的雷达，而且在编队外围还安排了八艘装配了雷达的1939年型大型驱逐舰，日本人的自杀飞机绝对过不来。再说了，空军的弟兄这两天可没有闲着，朝鲜西海岸的那些飞机场早就被炸平了几回了。”
“好，那就好。”陈绍宽轻轻吁了口气，在眼下的中国海军当中，像陈绍宽这样的“老海军”对日本人的自杀飞机多少有些发怵，不过如蒋经国这样海士、海大一路出来的少壮派则是不屑一顾。
“传达命令，全编队加速前进，明天凌晨之前要到达仁川外海80海里的指定位置，发动第一波空袭。”陈绍宽顿了下，又道：“再请陆军的杜光亭和郑桂庭过来一下，今天晚上我要在致远号上设宴款待他们二位。”
“是，长官。”
……
“元帅阁下！海军报告，华军舰队已经过了长江口，现在正沿中国海岸线北上！估计明天凌晨就能到达朝鲜西海岸外海了！请立即抽调清川江一线的四个师团南下，加强汉城和平壤的防御。”这个时候，石原莞尔已经顾不得最为下属应有的礼貌。不等冈村宁次提问，就直接提出了部队调整的建议了。
但是这个时候也的确怪不得石原莞尔发急了。朝鲜军的形势确实是危在旦夕，云山攻击受挫的消息刚刚传来，华军出动了2000架飞机对云山附近的日军阵地和集结地域来了个地毯式轰炸！将吉田悳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进攻部队炸了个七零八落，进攻被迫推迟。更严重的是，云山日军的炮兵部队损失惨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恐怕无法为一线步兵提供真正有用的火力支援了！而中国的登陆舰队却正以20节以上的高航速向朝鲜西海岸袭来，一场大规模两栖登陆战已经迫在眉睫了，可是眼下整个朝鲜西海岸却只有8个师团不足20万军队……
“支那军的登陆地点会在哪里？”冈村宁次却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听到这个问题，石原莞尔微微一怔，缓缓地摇头。整个朝鲜西海岸，包括济州岛，甚至还有朝鲜海峡西部的港口都有可能是中国军队登陆的地方！这些中国人到底会对哪里下手，他可实在是猜不出来的。
岗村宁次却又语调苍凉地自言自语道：“这场战争的主动权从一开始就完全掌握在支那军手中，而朝鲜军只能被动应付，还要揣摩猜测对手的意图。因为只有事先猜中了对手要出的牌，朝鲜军才能预先做出布置……也才有克敌制胜的可能性。”
石原莞尔默然无语，看着地图上面华军直插到云山的箭头，还整个儿已经崩溃了的鸭绿江防线中部。只能苦涩地摇头：“元帅阁下，朝鲜军的防御体系已经破碎，中路完全被支那军突破……东段防线的后路已经受到威胁，西段15军的侧翼也正遭受支那军猛攻。而云山的这个支那装甲掷弹兵师又好像是一把插进朝鲜军心脏的尖刀……现在支那军又要在朝鲜西海岸登陆！这样的局面……下官以为已经难以挽回，不如即使收缩，或许能为帝国多保留一些元气。”
“不行！朝鲜军不能退缩，必须要同暴支战斗到底！”这个时候朝鲜军高级参谋迁政信刚好拿着一份电报抄件从外面走进来，一听到石原莞尔在说收缩什么的，立马就暴跳着起来反对。
“迁君！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石原沉着脸训斥了一句。冈村宁次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制止了石原，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激愤的迁政信：“迁君，那你就来说说，支那军下一步会在朝鲜西海岸的什么地方发动登陆呢？”
“这个……”迁政信愣了下，眉心紧紧拧了起来。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整个朝鲜半岛西海岸现在就像个四下漏风的篱笆，中国人想从哪儿上来都成，反正海军那帮笨蛋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现在我们有8个师团部署在朝鲜半岛的西海岸，还有4个师团的预备队……迁君，我想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冈村宁次轻轻叹了口气：“这4个师团放在哪里就直接关系到朝鲜军的命运！还有这场战争的走向。”
迁政信看着地图上朝鲜西海岸漫长的海岸线，最后咬了咬牙，大声回答：“元帅阁下，卑职认为支那军可能的登陆地点还是平壤附近的南浦，开城附近的海州湾，汉城附近的仁川，还有全罗北道的群山等四个地点。朝鲜军可以将四个师团的预备队平均部署到以上地点，同时责令机甲军、22军加强对云山的攻势，务必在17日凌晨之前收复云山，击溃支那军装甲掷弹兵师！”
冈村宁次思索了片刻，最后轻轻点了点头，问石原：“我看迁参谋的计划有一定的可行性，石原，你怎么看？”
石原莞尔苦笑：“平均部署四个师团虽然会造成每一处的兵力都不够，可是要猜测出支那军队登陆地点却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现在也只有指望云山方面能够创造奇迹了！毕竟在云山，皇军有10倍的兵力优势！如果再不能获胜……”
……
而此时，在云山以南，九龙江西岸的日军的一个炮兵观察哨所内，指挥着25万大军的日本陆军大将吉田悳正举着望远镜，紧张兮兮地看着这场用10倍兵力所发动的进攻。中国人规模空前的轰炸已经收场了，眼下只有百十来架Fw-190和A-4在空中盘旋，时不时来一下扫射，扔几个炸弹，对人数多达20多万的日军影响不大。现在主宰着整个战场的，就是日军土黄色的人潮！空中处于绝对的弱势，地面炮火又损失惨重，装甲部队……还要省着点用，吉田大将可以肆意挥霍的，好像只有日本步兵的性命了！
日军剩余的大炮、步兵炮、迫击炮等等的，这会儿也不顾华军飞机的威胁，拼了性命在发射炮弹，整个云山东南、西南的高地好像被打着了火一样。从云山城向南望去，看到的都是飞溅的弹道和不断升起的火光烟柱。枪炮声、喊杀声像怒涛一样，一阵高过一阵！
日军步兵的人潮就像是汹涌而来的洪流一样，举着刺刀，在下级军官的带领下冒着华军的弹雨冲锋！
但是中国国防军由钢铁所筑成的防线，又岂是日军的人命能够轻易突破的呢？日军的人海一波又一波涌来，又一波波地退去，留下的只有堆满了整个战场的土黄色的尸体！死的人已经是不计其数，看得人也已经完全麻木了。
为了削弱中国军队的防御，以减轻随后的装甲突击时的损失，吉田悳大将毫不犹豫地将手中“一块五一队”的步兵不断投入眼前的火海里去消耗！本来是为了减轻步兵突破敌军堑壕工事的损失而发明的坦克，现在居然要用步兵的性命来开道！这样荒唐的打法，大概也只有日本陆军能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