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总。”十七路军参谋长蔡廷锴一脸凝重地走到朱德面前，手里捏着一叠刚刚收到的电报纸：“葫芦岛的联合司令部给我们发来两个供选的方案。第一个方案是抛弃一切辎重和重武器果断向西北方向撤退，然后撤往热河境内敖汉旗和新惠县一带休整。第二个方案是让咱们守缩防御，利用北票县城周围的山地固守待援。国民党将派出一个整编师会同东北军的第五路军一起来给咱们解围，罗耀国保证可以在七天内可以给咱们解围。不过这七天……他们想知道我们有没有把握守住七天？”
听到国民党要来给自己解围，朱德的浓眉微微一扬，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这个事情实在是有点荒唐了！共产党的战略主力被日本给包围了，国民党军拍胸脯保证来解围，怎么听着都像是在骗人啊？可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他们之前不也一直要自己后撤或是向北跳到外线去吗？只是中央一味要求保卫辽西根据地才……是不是自己误会国民党反动派了？他们或许没有那么反动？想到这里朱德又在心里面狠狠做了一番自我批评，对敌人是不能抱有幻想的。他轻轻叹了口气：“部队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收拢起来？”
蔡廷锴摇摇头：“现在日军攻得很猛，各处都在告急，如果要撤的话……只怕要变成一场溃退了。而且北面的情况也不明朗，这些日军到底是怎么在汤玉麟的眼皮底下过来的呢？”
朱德闻言一怔，背心里面的冷汗已经流成了一道又一道的。这汤玉麟十有八九就是和日本人有勾结的！如果要撤的话，这里的十万大军能撤出来七万就算是奇迹了，而且还要抛弃一切重武器和辎重……而日本人在热河还会不会有其他军队在等着自己呢？这样岂不是死得更不明不白？还不如留在北票呢！
“蔡参谋长，你和罗耀国都是粤军出身，你说他这个人靠不靠得住？”朱德的语气平静，好像是在和朋友拉家常，无意间聊起了另一个友人一般。
蔡廷锴愣了愣，他和罗耀国虽然都是粤系出身，可并不太熟悉，他是粤一师系的，罗耀国严格说来是许崇智东路军一系的。可是论起为人的口碑来，罗耀国确实是不错的，至少比邓演达强多了。如果是别的事情，罗耀国拍了胸脯，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替共产党主力部队解围的事儿，似乎是关系到中国未来的前途命运！关系到了两个阵营的根本利益……
“老总，此事关系重大，我们是不是上报给中央？请中央和中革军委拿主意呢？”
朱德重重地把手一挥：“我们前敌要拿出参考意见，不能把什么都推给中央，要不然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他站起身来，把自己刚刚盘算了一番的想法说了出来：“抄咱们后路的那个师团多半也是轻装的，应该没有重炮，北面的路可不好走，拉着重炮根本过不来。现在咱们被日军切断了后路，可那个断咱们后路的日本师团自己的路也不畅通。北面自然是走不了的，南面通往锦州的公路也被咱们用地雷封锁了，还有咱们的游击队活动，没有几天工夫根本打不通。所以这个师团其实也和孤军差不多，罗耀国应该不会放过吃掉它的机会。”
第0531章 鏖兵辽西（四）蒋介石救八路！
“北票……八路军……援救……”
昏暗的灯光下，蒋介石站在憩庐的书房里面看着新挂起来的地图，辽西那里，刚刚用红蓝铅笔画上各种各样的符号。
杨永泰弯腰站在老蒋身后，一双老眼同样死死盯着地图在看。
半晌之后，蒋介石摇摇头，心事重重地吐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多好的机会啊！共产党一共七个路军……其中十九路军是个空架子，剩下的六个路军又以四路军和八路军为首。北票那里可就有八路军！如果八路军和十七路军十万大军被日本人消灭……”
“介公，现在还不晚。”罗耀国一去葫芦岛，杨永泰这个参谋长就被老蒋召回了身边，这会儿虽然面容憔悴，可精神头却好得不行，深更半夜被老蒋叫了来，也没有丝毫倦意。
蒋介石苦苦一笑，略显威严的脸孔上也浮现出几分无奈的表情。虽然心情不错，但是一想到那个罗耀国正在干的蠢事，这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了。
“这罗辅文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怎么说呢，太叫人放心了……”
杨永泰微笑：“介公，此战一败，共产党就再无余力来和我们争天下了。而且这次还是他们自己违反联合司令部的命令，硬留在北票、朝阳不肯后退才落得这个下场，实在是怨不得我们啊。至于我们的救援自然该尽全力的，怎么说他们现在也是我们的盟友吧？所以卑职觉得咱们不仅要去救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去救！还要由您亲自挂帅坐镇葫芦岛去援救共产党……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我党团结一切抗日力量的诚意……救算最后没有救出来，天下人也不会责怪咱们国民党了。您说是不是？”
蒋介石一拍巴掌：“对！对！对！畅卿先生，你果然是我的诸葛孔明啊！我是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我亲自去葫芦岛，罗辅文总该给我些面子吧？”
杨永泰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那是自然的，再说介公您又不是不救共产党，而是要亲自指挥解围。”
蒋介石一笑，又皱皱眉头：“辽西只有咱们两个师，好像不足以负担援救任务……”
杨永泰一笑：“卑职明儿一早就亲自飞一趟北京，去见共产党的周恩来和毛泽东，和他们说明利害关系，相信他们能同意咱们通过津浦线再运一个师去辽西。同时龙口港现在也能启用了，按计划是要运第一山地兵旅去葫芦岛的，可以让他们提前出发。”
蒋介石摇摇头，冷笑道：“调咱们的嫡系部队通过他们的地盘去辽西，共产党能同意？我看他们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咱们也不能因为他们不同意就眼睁睁看着抗日将士们白白牺牲吧？抗日将士们是无辜的，不能因为政党之争而遭受不应有的伤亡！畅卿，你去和周恩来、毛泽东说，我们不动用嫡系部队，只从山西调晋军去，这样他们总应该放心了吧？”
杨永泰看着老蒋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敬佩了，挺了挺腰板，一脸郑重地答道：“卑职明白，相信共产党也一定能明白您的苦衷。唉……要是共产党也能像您一样，一心一意为了国家，又何来现在的局面呢？”
蒋介石得意地点点头，又吩咐道：“你去给胡展公挂电话，告诉他共产党被包围的事儿，请他召开主席团会议，商议派我去辽西主持援救的事情。嗯，还有动用晋军的命令也要以主席团的名义下达，要不然阎百川可是会百般推脱的。”
这个时候，杨永泰再无什么说的，行礼就要告辞：“介公，卑职这就去安排一下，再给葫芦岛的罗辅文发个电报，让他赶紧准备一下，好迎接您前去坐镇指挥。”
蒋介石微笑点头，看着杨永泰踉跄而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杨永泰。
“介公，还有什么吩咐？”
“让罗辅文再安排一个记者招待会，就在葫芦岛的司令部里面。我们要向全国人民表明我们统一抗日的决心！呃……记者招待会以后还要举行一个誓师大会……就先这样吧。”
……
辽西，葫芦岛。
国民革命军陆军元帅，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兼陆军部长蒋介石军服整齐，在一大堆国民党将领的簇拥下，大步地走进了联合司令部长官公署的大厅之内。
这个大厅，现在已经被布置成了新闻发布会的模样，里面早就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中外记者。随着蒋介石走近，大厅里面响起来热烈的掌声。
蒋介石身后半步跟着的是罗耀国，此时却是满脸的无奈。其实他也是刚刚才回到葫芦岛，昨天下午一听到朝阳附近出现日军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北线战局出现了重大危机！北票的共产党军主力已经陷入困境。说实在的，这个时候罗耀国是真没有多想什么借刀杀人的毒计……立马就下达了调兵救援的命令。精锐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师被立即动员集中起来，两万五千大军，当晚就准备完毕，由罗耀国亲自督率着，向西北方向开进了！不过才走没多远就接到了军事委员会和国民党主席团联合发布的命令。一看到副官长罗顺递过来的电报纸，罗耀国险些没背过气去！电报上说，军事委员会的蒋介石蒋委员长要在百忙之中，到葫芦岛来亲自指挥军队解救被围的共产党八路军和十七路军！要他赶紧准备一下，还要弄个什么记者招待会，还有誓师大会！这个救兵如救火的事情他们没有听说过吗？
而且全中国最坏最坏的蒋介石……要来拯救八路军！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是伦敦《每日先驱报》记者埃德加·斯诺。”记者招待会刚刚开始没多久，罗耀国就听到一个似曾相闻的名字！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长着个特大号的鼻子留着漂亮的络腮胡子的年轻的西方记者正在提问：
“蒋委员长，贵党在葫芦岛已经有一位久负盛名的元帅在指挥联军作战了，而现在您又千里迢迢跑到葫芦岛来，是不是意味着贵党的主席团将要撤换联合司令部司令官呢？”
“没有这样的安排，我此来辽西只是为了督促部队尽快解救被围困在北票的共产党两个路军，其余的作战任务我不会过问，完成解围以后我也将立即返回武汉。”老蒋的回答干净利落，实际上他对东北的战事也没有多少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拯救共产党而已。
“蒋委员长，您对正在举行的南北方和平统一谈判进展缓慢有何评价？”另一个西方记者又接着提问。
9.18开战之后，北京政府和武汉政府之间就启动了和平统一的谈判，代表共产党出面谈判的是刚刚从莫斯科返回的博古，而国民党方面的代表则是军委会政治部部长谢持，两个人每次见面就吵翻天，这个谈判估计是没有一点希望的。
“我们国民党对和平统一是抱有极大的诚意，今年的山西之役就是明证。我们国民党军以绝对优势赢得了徐沟战役解了太原之围，可是我们并没有趁胜追击去消灭共产党军，也没有扩大战争，以武力统一中国。这都说明我们对和平统一是抱有诚意的，现在谈判遇到的问题责任并不在我，而是在他们共产党。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抱着最大的诚意联合共产党一致对外。”蒋介石面带春风，侃侃而谈，这副样子让一旁的罗耀国不由联想到中共的周恩来了。
“蒋委员长，请问国民政府会不会调动更多的国民革命军通过共产党的控制区来辽西参加这次解围行动呢？”一个漂亮的《红星报》女记者问道。
蒋介石微笑着摇摇头：“我们是来抗日的，不是来抢地盘的，所以我们不会乘人之危增加在辽西的驻军。不过解围之战肯定是需要军队的，因此我们会出动山西省的晋军，他们不是国民革命军，共产党方面应该会比较容易接受吧？”
罗耀国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只是咬着牙齿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这个老蒋现在怎么也学坏了呢？看起来那个宋御姐对他的拯救算是完全失败了，也不知道待会儿的作战会议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安排？
……
“增兵！把第三路军、第四路军派上去！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罗耀国身上。”毛泽东将手中的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顺手又抽出支烟点上，眉头始终深锁。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从昨天晚上一直开到现在，大家对于辽西前线突发的变故全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会议室里的气氛也极度压抑。
辽西会战开始以来，八路军、十七路军虽然损失惨重，可是毕竟顶住了强大的日军，不仅成功保卫了辽西根据地，还未共产党在全国赢得了巨大的声望。甚至在被国民党反动派牢牢控制的南方，中共的地下党组织也因此有所发展。正在大家欢欣鼓舞的时候儿，日本鬼子就一闷棍敲了过来，所有人都有一种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的感觉。说起来这也是罗耀国的过错，这个时空的中国革命有点儿太一帆风顺了……
“国民党不可能真心实意地援救八路军和十七路军。”毛泽东的脸色有些凝重，目光中几乎在冒火。八路军是红一方面军的底子，是毛泽东带出来的老部队，当然也是中共最精锐的主力部队。他瞥了一眼同样脸色严峻的周恩来：“我们现在一方面要想办法团结张学良将军，另一方面要动用四路军，关键时刻也只有咱们自己的部队才靠得住了。”
周恩来点点头：“三路军和四路军已经陆续出发了。”说着他又微微犹豫了一会儿：“我想让李济深同志担任这两个路军的总指挥，他在国民党那边长期带兵，又有同日军作战的经验。”
李立三微微点头，又看了一下王明和项英，王明从会议开始后就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而项英则一直低着头在那里掉眼泪——他是中革军委主席！命令朱德在北票和日军决战的正是他。
“我看可以，还可以让邓演达去当参谋长。”毛泽东轻轻叹了口气，眼下中共的几个大将里面，朱德、彭德怀都在北票，叶挺又因为王明的肃整被打发到长白山去打游击了，贺龙……在山东之战后就不怎么让人放心，此外还有一个王仲义倒是挺能打的样子。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随即赵世炎从外面进来，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古怪。
“总理，武汉方面传来消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已经亲自到达了葫芦岛，准备……指挥部队为八路军、十七路军解围。而且国民党军委会的秘书长杨永泰也乘飞机到了北京，他说是代表国民党来和咱们谈判调部队北上解围的事情。另外，国民党还提出要调动山西的晋军北上去给咱们解围。”
“什么！”在座的中共领袖们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共产党在上半年的山西之战中可把人家围困在太原城内来着，现在调他们去给八路军、十七路军解围？这蒋介石安得是什么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