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也淡淡附和道:“这次日本人入侵还不是因为共产党挑起内战,又拉东北军入关而起的?说起来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看他们的表现,罗耀国也有些无语,一个日本人一个共产党,眼下在南方都……他苦苦一笑:“这是相忍谋国,相信大家能体谅国民政府的苦心的。再说了,这个组建抗日联合政府的谈判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谈下来的。没准谈上个十年八年的……这个宣战的话题不就给转移了吗?”
孙科轻轻一叹,缓缓坐了下来,看上去已经认可了罗耀国的建议。而他身边的汪精卫却是神色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
罗耀国淡笑道:“兆铭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汪精卫瞥了一眼罗耀国,咬了咬牙,压低了些声音:“既然我们能和共产党谈判,为什么不能和日本人谈判?他们现在又没有分裂和吞并满洲,只是扶植了一个东三省执政长官罢了。”他冷冷一笑:“这个溥仪是日本人扶植的……共产党是苏联人扶植的,他们有区别吗?”
罗耀国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冷冷道:“现在共产党可是在抗日……”
……
辽西,义县。
炮声隆隆,将对面八路军阵地炸得烟雾翻腾。十余门山野炮就地放列,炮弹壳已经打得跟小山一样,日军炮手都脱光了膀子,将一发发呆炮弹装填进炮膛,然后牵动火线,将炮弹发射出去。
日寇的官兵,以中队为单位,组成了一道道进攻的散兵线,在火炮、掷弹筒、机关枪的掩护下,向义县周围的各处阵地不断发起冲击。而每一个山头上,八路军官兵都在拼死抵抗。打到最后就演变成一处处肉搏厮杀。或者日军被逐退下来,或者就是夺下了高地,将旭日旗帜竖起。
十月十一日开始,辽西战场上,就轮到了调整部署完毕的日军发起进攻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日本人没有去东北军精心构筑的防线前面碰个头破血流,而是将攻击的重点放在了锦州城北的辽西山区。夹在松岭和医巫闾山之间的义县则成了日军第一个重点进攻的目标!
此时的义县则刚刚被中共精锐八路军第二十二师接管,这个师是十月一日大凌河一战中的急先锋,损失超过了四千余人!这段时间中共从留守后方的各部队中抽调了一批干部士兵予以了补充。不过战力却还是狠打了个折扣。特别是防守义县城东北大凌河一线第四十三旅……结果在昨天晚上日军的一次夜袭里面被击败,丢掉了保卫革命根据地的第一道防线,日军一开始就占得了先机!
但是处于被动的八路军和十七路军,却不能掉头就跑,把东北军的腹背让给日本人的刺刀!那样一来不仅锦州会战的局面将会完全崩溃,就是新生的辽西抗日革命根据地也将不保。这个根据地可是满族同胞的聚居地,沈阳城里面那位溥仪可是人家的皇帝老子!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可不仅仅是斗斗地主,分一下地就行的,问题复杂着呢……没有几个月时间是根本理不顺的。
这个时候,王尔琢和他的二十二师自然也只有咬着牙硬顶,依托义县一带的山区,拼命抵抗,为整个辽西根据地的巩固争取时间。每一处都是死战不退。而日军虽然火力强大,战斗力不俗,可是在这连绵的山地也不好发挥,只能一点点的啃。双方一死战一个死攻,都是一股不死不休的顽强劲儿。几天下来,整个义县周围打成了一片血海,每一块被日军抢下的阵地周围都堆满了双方的尸体!可是还远远没有到让第二十二师崩溃的时候儿。
第0520章 抗联之雨夜奇袭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东北的秋天比关内要寒冷许多,而且越往北走越觉得冷。北风和着冰冷的雨水一阵一阵的,把冒雨行军的安国军官兵们里里外外浇得湿透。
两万大军的行军队伍踉踉跄跄地顺着泥泞的官道,向着德惠县爬行。之所以说是爬行,那是因为从长春出发到德惠县城,不过七十多公里一马平川的平坦大路,熙洽的两万安国军愣是走了三天才刚刚过半!每天不过是十几公里而已。今天又遇上这场冰凉刺骨的秋雨,行动就更缓慢了,到处都是喝骂嚣乱的声音。士兵们更是叫苦连天,军官们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吃张家饭穿张家衣多年的,这一夜之间糊里糊涂就成了溥仪的安国军了!而且还被日本人吆来喝去,早就是怨气冲天了。这会儿谁也不约束士兵,秩序自然就越发混乱起来了。
乱哄哄的,从天色初明开始行军,现在也没有走出几里地。至于那个日军第七旅团,这会儿早就甩下安国军独自北上去“收复”被抗联攻占的德惠县城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吧?
熙洽倒是也能吃点儿苦,没有坐车,而是骑着高头大马和大家一起冒雨行军。看到这副纷繁杂乱的行军景象,只觉得心肝拔凉拔凉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熙洽才轻轻叹息了一声:“这样的军队……能打仗么?大清朝还有希望么?”
在他身边同样骑着战马行军的是个身材干瘦,长着副招风的大耳朵的日军大佐。闻言只是苦苦的一笑。此人名叫多田骏,目前是关东军高级参谋兼安国军最高顾问,实际上就是溥仪这里的太上皇。这次把武器发还安国军,并且带着他们来吉林作战也都是这个多田骏的主意。不过安国军居然这样不堪,他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熙洽君,好在这一次有我皇军第七旅团助战,所以胜利是一定的。至于安国军……以后再好好整顿一下就是了。”
熙洽只是苦笑:“幸好这次有皇军助战,要不然我还真是不敢带这样的兵出来呢!唉……没有想到这些人比在东北军的时候还不堪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整顿出来?搞不好要重新招募训练了,就像当年袁宫保小站练兵那样……新招来的兵没有那么多陋习,应该能练出来的。”
多田骏瞥了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的熙洽一眼,嘴角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一支军队没有了荣誉感、责任心和效忠的对象,怎么练都是个花架子。不过帝国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花架子吗?
正在熙洽的安国军乱哄哄行军的时候儿,远远的山头上面,一具蔡司中国公司生产的八倍军用望远镜正死死地盯着他们那个队伍。
举着望远镜的人趴着,另一个人半跪。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雨,两个人一丝不动。特别是跪着的那个人,身体微微前倾,遮挡住不断飘落的雨点,手里拿着纸笔在记录。
“行军队伍,长约五公里。”
“人数,约两万上下。”
“武器,配备步枪、机关枪、迫击炮,没有发现大炮。”
“队形,行军纵队,侧翼有少量骑兵警戒,采取依次行军序列……”
“前进方向,北偏东两六零,行进速度推定为一个钟点两公里左右!”
一系列数据报下来,那个半跪的人匆匆将记录的东西塞进了皮包里面,一溜烟的跑下了山头。这时在小山下面不远处的谷地,已经聚集了大约两千人的队伍,不过比起这队缓缓行军的安国军,他们的军容就严整许多。哨探已经放了出去,四处高地,也有火力警戒哨。虽然只是临时营地,但是给战马休养的窝棚已经搭了起来,有人在按照条例松马肚带,擦马背,检查马蹄,补充马料。
没有任务的人,都在按照部队编制,整齐的在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面避雨,步枪、机枪也都在怀中抱着,保持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军官们守在各自的队伍前面,都是一副随时待命的姿势。
侦察兵将情报飞也似的送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指挥部,不过就是一个帐篷。帐篷内一个身材高大,一副军人姿态的少将,黑脸板得紧紧的,正在研究地图。他就是抗联第二旅的旅长沈星夜。黄埔二期骑兵科毕业,也是跟随王仲义去东北开创基业的老人了。在他身边还围着几个年青的参谋,其中一人接过记录本看了一眼,就先兴奋地喊了一声:“旅座,两万安国军!没有日本人,没有大炮。那可是大鱼啊!”
王仲义的这四万大军虽然是精锐,不过实战也只有平定蒙古的寥寥几仗,捞不着仗打,自然也没有立功的机会。这回东进抗日,浮在上面的高级军官或许不怎么热心,可下面的早就摩拳擦掌,盼着打仗了!
沈星夜接过记录本匆匆扫了几眼,淡淡一笑:“这些家伙走得也忒慢了,都等他们两天了。给唐师长发电,告诉他目标已经进入口袋了。”
听到这番话,帐篷里的每个人都是跃跃欲试,一脸肃杀。这样的机会,大家伙儿可是盼了许久了!
沈夜星板着脸向这群年轻的参谋们微微点头,开口的语调却是冰冷:“吩咐下去,五点钟吃完饭,五点半做好一切战斗准备,今晚发动夜袭!这一战是咱们抗联开仗以来的第一场战役,一定要打好!”
……
轰!轰!轰……
日军的炮弹在德惠县城外的抗联前沿阵地上炸出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弹坑。几条弯弯曲曲的堑壕里,都蜷缩着身穿蓝灰色军服的官兵,每个人脸上都多多少少有些惶恐。这也难怪,他们差不多所有的人,今天都是第一次挨炮炸呢!不过长期的严格训练也还是发挥了不少作用,这会儿每个人都已最标准的姿势匍匐在堑壕底部的积水中,一动也不动。
林育容也就是历史上的林彪现在正站在他们身后的德惠县城城墙上,举着望远镜在远远观战。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指挥大部队作战,如果打败了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了!
好在王仲义很看重他这个大将,给他配备了相当强大的兵力,这是两个超大的骑兵师,每个师都是由四个骑兵旅临时凑成的,总兵力都在两万上下!还配备有75毫米口径的骑兵炮四十八门。有了这样的实力打胜仗只是预料之中的,可是林育容却不甘心打一场四平八稳的击溃战,他想要的是歼灭战!全歼日军第七旅团,顺便再收拾了熙洽的两万伪军。所以他就布置了让开大路,占领两厢的口袋阵。以一个师在德惠县城死守,吸引住日军第七旅团,另一个师则由唐瑶指挥在中途设伏……本来是想趁着日军疲惫之后再击其腹背的,可是没想到日军居然甩开安国军单独进军,愣是要以七千人来打自己的两万人!真是狂妄到了极点!
不过这些鬼子打仗的手艺似乎还是不错的,炮火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土黄色的日军大队就朝上面涌了过来。这些家伙看上去比蒙古人民党的军队厉害多了,军事素质极佳,冲锋的队形保持的极其合理。而且步兵和炮兵的配合也简直达到了完美的地步,抗联阵地上的机关枪打不了二三十发就保管能招来迫击炮和掷弹筒的火力。更让林育容感到震惊的是对手的十二门75毫米山野炮居然能和自己的四十八门75毫米骑兵炮打得旗鼓相当!日军炮击的准确程度远远超过了抗联炮兵!
这一仗从上午打到黄昏,还没有停歇的迹象。日军第七旅团几次冲进了德惠县城下的阵地,和抗联官兵拼起了刺刀!要不是抗联在人数和炮兵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这阵地只怕早就垮掉了!每次当日军冲进阵地的时候,林育容就命令炮兵发射,遮断日军跟进的部队,同时立即投入预备队增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阵地不失。虽然每一次进攻都被击退,可是日军还是嗷嗷叫着发动新一轮的猛攻!整整一天打了足有十三次进攻之多。
看到日军又一轮的进攻被击退,林育容轻轻摇头:“这些日本鬼子还真是硬茬啊!”他回过头看着身旁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穿着国民党军服的中校发问:“天民,你们在山东遇到的鬼子也有这么厉害?”
此人原来就是山东战役中和孙立人一起指挥部队打了日军一个伏击战的任天民,也是黄埔四期毕业的,和林育容是同学,不过却是工兵出身。这回和孙立人一起都被派到了东北来组织二十五、二十六师(虽然王仲义给了军的名号,不过在国民革命军里面还是师,只是有三个旅而已)。
任天民摸摸下巴:“这些鬼子也算厉害?不过是中规中矩而已,军事素质自然是不错的,不过要论起拼命的精神来,这个第四师团在日军中可是倒数的。等以后咱们遇上的第二师团、第六师团这种王牌,你就知道了。”
他的语调渐渐变得有点凝重起来:“我们现在被隔断在敌后,苦苦支撑着半个满洲的局面……不死不休……可南边,国共两党,他妈的在干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分彼此呢?就不能像我们一样团结起来一致抗日呢?两个党只知道在相互算计,明明有打败日本的力量,偏偏都要留着对付自己人!”
林育容冷冷回答:“因为只有赢了自己人才能笑到最后!”
……
暴雨如织,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当中翻滚的是惊雷闪电,在视线几乎不及的地方,还有几条龙挂,从空中直落下来。
大队大队的安国军,就在泥泞的道路两旁安营扎寨。营地四下一片狼藉,大车,武器,物资,军装,弹药……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按照规定和条例摆放。营地外围也没有挖掘堑壕工事,连站岗放哨的士兵也都是骂骂咧咧的,眼睛也不看着远方,而是向营地里野战厨房的方向看去。
安国军两万大军就这样胡乱在野地里面安营,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垂头丧气,没有一点战斗的欲望。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士气更是低落到了谷底,或许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一个逃跑的机会!就连一路北上护卫着熙洽的两千白俄精锐也似乎受到了感染,除了极少数的日本军事顾问,还把腰板挺得笔直,一个个脸色铁青在那里喝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