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们的国家在张总统的领导之下一定可以完成和平统一的大业,可是没有想到,敌人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公开地在一个国家的领土上用炸弹炸死了这个国家的总统……我们如果不一查到底挖出真正的幕后元凶,又如何对得起张总统的在天之灵呢?因此我党决心成立专案组专门用来彻查此案,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绳之以法!而且这个专案组还要请各派人士共同参与,由全国人民一起来监督,一定要做到公平、公开、公正,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当然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恩来。”国务总理曾琦却是微微摇头,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张大总统遇刺事件的幕后黑手不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吗?还用得着来查?除了日本人还有谁能在南满铁路线上安放上那么多炸药把张总统的专列给炸了?你们要怎么不放过一个坏人?幕后真凶就是关东军司令官或是日本陆军大臣、总参谋长这些人。我们能拿他们怎么样?”
“呵呵,事情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吧?”毛泽东冷笑一声,瞥了曾琦一眼:“谁都知道,日本人是支持张大总统的,没有日本就没有现在的奉系。而这一次……日本又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多半是有我们国内的某些人在和日本人勾结,以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眼下虽然没有能力追查到日本,可是对于国内那些勾结倭寇,卖国求荣的汉奸却不能放过!”
“大总统言之有理!”曾琦刚想出言反驳,一旁的邓演达却抢先开口了,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我们现在正在向武汉的右派分子施加压力,要彻查廖仲恺先生遇刺事件,而自己这里却将张大总统遇害事件捂起来。这样叫全国人民如何信任我们?我们又凭什么去要求人家呢?而且据我所知,在我们中国和日本人关系密切的可是大有人在啊!而且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能从张大总统遇刺案中获益,你们说他们有没有嫌疑?我们要不要查一查呢?”
听到邓演达的这番表态,屋子里面的众人全都是频频点头,只有曾琦脸色铁青,眉头紧锁,一双锐目却死死盯着周恩来:“恩来,你们彻查张总统遇刺案,会不会让本来已经波谲云诡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呢?我们青年党认为,目前中央政府所面对的最大问题不是查案,而是缓和南北关系,以共同应付日本人下一步将要在东北采取的阴谋。对于国民党方面的好意,我们应该予以友善的回应。”
话音方落,毛泽东和周恩来都已经变了脸色。
曾琦却不等他们开口,继续侃侃而谈:“毛总统,恩来兄。兄弟在国民党里面还有几分薄面,不如就由我跑一趟武汉,将中共和中央政府的好意带了去,大家缓和一下。目前的局势只有我们中央和国民党中央缓和才有可能安然度过,如果……南北一旦交兵,日本人只怕是铁定要入侵东北的!”
“什么国民党中央?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国民党中央,而是反动派!我们不能和反动派和解!”邓演达却拍案而起,怒喝道:“现在南方人民和普通国民党员已经渐渐认清了他们的真面目,如果我们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有实力派投到我们这里来的。到时候中国的和平统一就有望了。”
曾琦望了邓演达一眼,无奈的轻轻一叹。邓演达、李济深、宋庆龄等国民党左派领袖现在都在北京,而且还召开了国民党民主派代表会议,成立了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同南方的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唱对台。北京的中央政府和中共现下都承认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代表国民党。如果他这个国务总理在这个时候南下的话……只怕会造成中央政府已经承认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的印象。
屋子里面的气氛急速低沉下来,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各自的心思都在迅速转动着。
最后还是曾琦长长一叹,咬了咬牙:“这样吧……我辞去国务总理一职,以个人名义去武汉和他们谈判和解,这样总可以了吧?”
毛泽东笑了笑,轻轻摇头:“慕韩兄,辞去国务总理就不必了,你可以秘密的去嘛。不过……成立专案组调查张总统遇刺事件还是必须要做的。要不然我们这个中央政府连总统被人家害了都不敢声张,又如何能够服众呢?”
“是啊!慕韩兄,大总统遇刺这么大的事件,我们总是要查一查的嘛!”周恩来也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不如这样的吧,就由择生兄来领衔专案小组彻查张总统遇刺事件,慕韩兄秘密前往武汉同国民党右派接触。不知道各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
民国十八年四月底,南中国,武汉。
随着皇姑屯事件的发生,对这个国民党首都而言,最难熬的日子似乎已经过去了。在皇姑屯被炸死的张作霖理论上可是北面那群喊打喊杀的中央精锐的总头头,眼下他一死,北边差不多也是群龙无首了。说不定他们自己什么时候摆不平就打起来了,再也不会来打扰南方的安宁了。至于那个接班的共产党总统毛泽东……眼下除了罗耀国谁也不知道他的厉害。
总之武汉的街道,又如孙中山在世时那样的熙熙攘攘了。为了柴米油盐而奔波的平头百姓们,在街头摩肩接踵地涌动。对他们来说,眼前这种能够平平安安,也不用过于为衣食操劳的生活已经非常满足了。至于说那个新廖的左派是谁杀掉的,只是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而已,普通老百姓才不关心凶案的真相呢。
当然,没有人关心廖仲恺遇刺的真相不等于可以不调查。和北京的中共准备大张旗鼓为张作霖讨个公道不同,武汉方面的调查完全是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最后只是草草走了个过场。就匆匆结案,宣布了凶案系日本帝国主义的特务所为,当然行凶的特务也没有抓到……
“辅帅,真的就这样了结了吗?这可是个机会……眼下北京可在大办张作霖遇刺案,咱们不如也大办一下?”
说话的是盛世才,他眼下的职位是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部秘书长,算是罗耀国的心腹之一。这一回主持调查廖仲恺遇刺案件的人就是他。这个日本特务所为的结论也是他根据罗耀国的指示,斟酌再三之后得出的。不过很明显,他也有些不甘心。
罗耀国半眯着眼睛,撑着头只是打量着盛世才递交上来的报告,桌上还放着一份张作霖葬礼的请柬。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罗耀国才轻轻吁了口气:“算了吧,这事儿就这样了了,不要再横生枝节啦。主席团把这件任务交给我,就是他们相信我的为人,如果我利用廖案当棍子来打击异己,虽然一时可能得意,可是砸掉的也是自己的牌子。”
“可这样结案……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咱们啊?”盛世才微微皱眉。
罗耀国淡淡道:“我们国民党现在已经分裂为左右两派了,武汉这边可不能再分裂了,要不然就真的稳不住局面了。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就随他们说去。对了,晋庸,张作霖的葬礼你代表我去一下。”
盛世才低声道:“辅帅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张汉卿吗?”
罗耀国一笑,摆了摆手:“张汉卿难当大任,东北今后的局面只能靠郭茂宸(郭松龄)维持了,幸好他还在……对了你和郭茂宸有亲是吗?”
盛世才笑笑:“贱内是茂宸将军的义女,卑职在日本的学业也是茂宸将军资助的。不知道辅帅有什么话要带给茂宸将军?”
罗耀国笑道:“我写封信你帮我转交给茂宸将军。此外你一定要提醒茂宸将军提防日本人的野心……最好能够将奉军的储备转移到哈尔滨去,再派得力大将牢牢看护。不能摆在沈阳,那里离日本人的刺刀实在太近了,有个什么万一的,他们奉军的根基可就断绝了。”
盛世才一皱眉,刚想再提些什么建议,就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罗耀国的副官长罗顺急匆匆跑了进来,带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辅帅,北京的国务总理曾琦到武汉了,现在就在您家。”
……
一块“张大总统遇刺案专案组”的牌子已经挂在了北京铁狮子胡同二号,就在吴佩孚当家的陆军部的对面儿。那日挂牌的时候,吴佩孚也在现场,还和专案组组长邓演达亲切交谈了一会儿。当时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专案组调查的矛头很快就指向了他!五月二日,陆军部秘书长,吴佩孚的亲信幕僚白坚武在自己的家中突然被捕。
得知白坚武被捕之后,吴佩孚立即就怒气冲冲地上门兴师问罪。在专案组会议室里面当面质问邓演达,抓白坚武到底有没有证据。
“当然。”邓演达毫不含糊地回答道:“玉帅,我们专案组怎么会无缘无故抓人呢?再说了我们和白坚武也无怨无仇,犯不着去冤枉他吧?根据我们的调查,白坚武其实就是日本特务!就在张大总统遇害前两天,他还在北京六国饭店里面和日本公使馆的一名秘书秘密碰头。此外张大总统东归前三天,奉天方面曾经有密报给陆军部,说‘老道口日军近来不许人通行。希望多加防备。’可是总统府方面却没有得到陆军部的相关报告,经过我们调查发现,正是这个白坚武将密报压了下来。而且以上的事情他也已经供认不讳了。”
面对振振有词的邓演达,吴佩孚的胸膛不住起伏,他强忍着愤怒,深深呼吸两口,平息下情绪,然后才缓缓开口:“这根本就是捕风捉影!白馨远交友甚广,有日本朋友不足为奇,而且奉天方面和张雨亭是什么关系?他们报告给陆军部的消息怎么可能不知会张雨亭呢?再说了张雨亭自己身边就有不少日本顾问,这个行程根本瞒不住日本人的。你们这样做,根本就是在冤枉好人嘛!”
邓演达冷笑道:“是不是冤枉好人,查下去自然是能查清楚的。而且白坚武的问题还不止这些!我们在审讯中还发现他一直以来都在秘密接受国民党反动派军事情报局的津贴,你们陆军部的作战计划……说不定,人家第二天就能知道。玉帅,您说这个白坚武该不该抓?”
“什么?”吴佩孚深深吸了口气,眉毛紧紧拧成了一团。白坚武和国民党有联系这事情他是知道的,实际上也是默许的。
邓演达紧接着又是一声冷笑:“现在我们和南方的国民党反动派是什么关系?他白坚武身为陆军部秘书长,竟然接受他们的秘密津贴,充当他们的内应。这样的人不严办,我们的中央政府还怎么跟人家去斗争?”
说完之后邓演达便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出,将吴佩孚一个人扔在了会议室内面。
吴佩孚“大闹专案组”之后数日,“吴玉帅参与谋杀张大总统”的传言几乎一夜间就在北京城内外传播开来了。甚至北京、天津的大小报纸纷纷刊登出了各种版本的传闻。
而且还言之凿凿,说什么吴佩孚和张作霖积怨甚深,吴佩孚直系的江山就是为张作霖所夺。因此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吴佩孚在私下每每提到张作霖总不免咬牙切齿说上一些“吾誓杀之”之类的话。
此外还有报纸指出,北方各派完成和平统一之后,陆军部长一职,张作霖意属奉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可是吴佩孚则死活不肯让位……总之,在张作霖生前,张吴之间关系及其恶劣,两人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吴佩孚借日本人之手除去张作霖实在是不足为奇的。
最后还有报纸爆料,指吴佩孚和南方国民党反动派似有勾结,吴之亲信秘书长白坚武长期接受国民党军事情报局之津贴。而吴佩孚的第十五路军极有可能在国民党右派北伐之时充当内应,实在不宜再滞留北京了。
可就在北方的舆论纷纷将吴佩孚指为刺张阴谋的元凶祸首之时,中共的《红星报》却在头版刊登了中共领导人周恩来的讲话为吴佩孚辩解:
“根据目前调查所掌握的情况,陆军部内的确有人参与了谋杀张大总统的事件,但是这些人并不包括陆军总长吴子玉将军,只是他的一些下属幕僚。而且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元凶祸首,不过是被敌对势力所收买的内奸而已。我党和毛大总统都深信玉帅之为人,绝不会参与到任何阴谋之中,也相信他之前对皇姑屯之刺杀事件也毫不知情。”
可是回答中共这番好意的,却只是吴佩孚的一声冷笑。
“哼!跟我玩这种把戏……这张作霖还指不定是谁害死的呢!”
“玉帅,眼下人家势力大,您不如就借坡下驴吧。”劝说的是海军部长萨镇冰,萨老头眼下还留任着北京政府的海军部长,和吴佩孚这个陆军部长在一个大院里面办公:“现在中共的第八路军可都调到北京城内外了,冯玉祥的第三路军也调到了北京西郊……您现在退下来也算是风风光光,如果再拖下去,真的就撕破脸了!”
吴佩孚背着手在书房里面踱了几步:“我退下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十五路军两万多弟兄可都是追随我多年的……”
萨镇冰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那不如就让十五路军出关去投奉系如何?我听说于孝侯(于学忠)和张汉卿交往甚密,必然不会亏待他的。”
第0467章 专案(二)
北京城里面的各派人物们都在围着“张作霖遇刺专案”忙活的时候儿。在奉天这边,在张学良接管了奉系军政大权之后,却是风平浪静。张家忙着为已故的张大总统大办丧事,各派各家也都派了代表来奉天参加葬礼。武汉的国民党中央派来的代表团是张学良的结拜大哥蒋介石领衔,随员还有杨永泰、盛世才、何成浚等人。
而日本人则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害了张作霖之后居然就无声无息了。并没有如大家所料的那样发动事变夺取东北,也不知道和国民党中央发布的那个“抗俄、抗日通电”有没有关系?大概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眼下的中国一天不爆发内战,单靠日本一国的力量就没有一点儿指望夺取东北。之前磨刀霍霍的关东军这两天也变得安静之极,大概是集体躲在军营里面向天照大婶祈祷,最好让中国的内战早一些爆发吧?
对于“介石大哥”的到来,张学良自然是极为热情的。眼下张学良也没有丢失东北,更没有因为剿共被共剿而和老蒋反目成仇,两个人正是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时候儿呢。蒋介石装模作样在张老将的棺椁前祭拜一番之后,便被张学良请到了大帅府后花园的花厅之内,在那里儿,张学良已经备下了一席便宴。
宴席上也没有什么外人,奉系一边除了张学良便是郭松龄,眼下他是奉系的总参议,那个杨宇霆则被打发去当注定要倒霉的直隶督军了。老蒋一头则是杨永泰和盛世才,盛世才算是罗耀国的代表,不过同时也是郭松龄的“干女婿”,因此也算是自己人。此外就是蒋夫人宋美龄和张学良夫人于凤至,差不多都算是一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