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被你猜着了。”罗耀国伸手在妻子的微微有些翘起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不过今晚你……就不要复习了，还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做哦。”
……
“克农同志，同学们复习的怎么样啦？能考上吗？今年的考试对我党的事业可是至关重要的。”
周恩来背着手在中共西安办事处的客厅里面踱着步子，两撇弄眉微微蹙起。这个办事处是冯玉祥统治关中时便设立的。眼下西安的主人已经换成了国民党的于右任，不过这位对中共还是颇为友善的，并没有太过于限制中共的活动。所以中共的西安地下党组织是全部“国统区”中最强大的，也是中共在“国统区”发展的重要据点。
这一回周恩来借着去武汉和国民党方面谈判的机会，顺道就先到了西安，一下飞机便直奔西安老城内的中共办事处。了解最近的“国统区”地下工作发展情况，而眼下“国统区”地下工作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居然就是——高考！
李克农屁股挨着下首的一张椅子，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倒不是“同学们”读书不用功，所以高考没有把握。而是这个地下工作居然还要管复习迎考！真是实在太荒唐了。
“唉……”周恩来见李克农没有吱声，便苦笑着叹了口气：“今年是黄埔八期和海校三期招生，等到了黄埔十期的时候那些少年军校的毕业生可就要挤进来了……所以黄埔八期、九期的布局一定要抓紧。还有就是海军军校，过去咱们一直忽略了在国民党海军里面布局，这一次也一定要抓紧，要不然又要重蹈陆军的覆辙了。”
听到周恩来说到海军，李克农眉头一紧，犹豫了一会儿：“总政委，北京特委前段时间送来两个年轻学生，一个十六岁，另一个十七岁，都是神童，小小年纪就考上清华大学了！如果让他们去考国民党海军军官学校应该是有把握进入前几名的。只是……那么好的人才，我们党自己不用，送他们去国民党的海军是不是有些浪费呢？万一不能被重用，一辈子在海军衙门里面抄抄写写，可怎么办呢？”
“十六七岁就考上清华了？”周恩来缓缓回过头，看着李克农，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欣喜，拍了拍手：
“好！好！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咱们总算能有机会把局布进他们的海军了。克农同志，你应该也知道国民党的海军是要大办的吧？他们眼下并不信任福建海军，他们海军军校就是让德国人来做校长也不给福建海军的将领。可见这些海军军校出来的军官，将来是要大用的。说不定不过几年就都是舰长了！到时候……只是那个海军军官学校难考得很，听说是眼下中国最难考的学校，每年招生也不过是两三百人。让那两位同学可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抓紧复习功课，哦，要不让他们跟我一起去武汉吧。武汉那里有专门的补习班针对海军军校的，叫他们也去参加。还有黄埔八期的局布得怎么样了？这次西安办事处组织了多少同学去应试？”
“黄埔八期……”李克农轻轻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总政委，眼下他们国民党军用人制度死板，要想到关键岗位是非常困难的。不过在某些新兴的军、兵种里晋升一般都非常快，比如航空兵和装甲兵。此外我们刚刚还获悉一个情况，国民党下一阶段可能要重视骑兵的发展了！所以我想组织一批学员去报考黄埔八期骑兵科。”
“骑兵？国民党的中央军校不是一直都有骑兵科吗？”周恩来摇摇头表示不解。
李克农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办公桌上，那来了一份“国民革命军陆军军官学校招生简章”递给了周恩来，笑了笑道：“这是青年党在西北各地的党部散发出来的，上面重点推荐了黄埔八期骑兵科。根据他们的说法过去的黄埔骑兵科实际上是侦察兵，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而八期的骑兵科将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会专门聘请波兰骑兵专家来授课，而且……毕业以后会派往西北服务或是进入国民革命军骑兵旅。”
“是青年党散发的……还是去西北服务！”周恩来一扬眉毛，脸上顿时放出了光彩。很显然这个黄埔八期骑兵科的毕业生中的大部分是会被派去青年军担任军官的！而且那些国民党骑兵旅也很有可能被派往西北青年军的地盘上……看起来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克农同志，这一次我们布局的重点就是国民党海军军校和黄埔八期骑兵科，一定要想办法把我们的同志打进去，这对我党的发展尤为重要。特别是八期骑兵科，你一定要想办法多组织一些陕西本地的青年学生去应考，最好能将国民党军的骑兵变成我们所掌握的革命力量！”
“……还有一件事，你们西安办事处也要抓紧办一下，就是我党的包头红军军官学校也马上就要招生了。你们要想办法组织一批国统区的革命青年去参加考试……不过一定要注意政治上可靠，千万别让国民党军事情报局的人混进我们的队伍！明白了吗？”
李克农苦苦一笑，点了点头。眼下这个国共两党间的情报战居然是从考试开始的！他这个情报工作者现在也几乎变成了教育工作者了，这段时间一直都被各种各样的招生和考试困扰着！
第0444章 赶考（二）
不知道从什么时代开始，考试就成了东亚地区的小正太和小萝莉们最头疼的事情！因为如果考不好就会有五花八门的惩戒措施哦！比如扣零用金，挨骂，饿饭，打屁屁……还有要切腹！天呢！要切腹的！这是那一国的规矩？
“纳尼！要切腹！呃，看起来到底有我们喜入肝付家的血统，虽然是朝鲜女人生出来的……”
说话的是个中年人，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干净和服，上面有喜入肝付家的家徽。跪坐在和室里面，扶着膝盖静静地听着眼前的一对祖孙在诉说着悲惨遭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听到那个有着一半朝鲜血统的少年发誓要考江田岛海军学校报效天皇，如果考不上就切腹时，才讶异地感慨了一句。而且还第一次松了口，承认了这个近乎于野种的少年拥有肝付家的优良血统。呃，就是那个被后世的光荣公司污蔑为废柴的大隅国土军阀肝付家！
“我的父母都被万恶的朝鲜赤军所杀害！只有我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将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奉献给天皇陛下和帝国的伟业！报考江田岛海校，成为一名海军军官就是实现这个誓言的途径。如果不成功……这个尘世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我谦五郎留恋的了。只是请大人帮我照看一下祖父，拜托了。”
这个少年听他的话似乎是个和朝鲜共产党人有着血海深仇的小军国主义分子，不过看他那张圆滚滚但颇为英俊的脸蛋，不是志向远大的朝鲜小志士金成柱又是何人？这会儿金成柱不知道怎么就从中国被派到了日本，而且还冒名顶替了一个实际上已经死掉了的日本商人和朝鲜女人的私生子肝付谦五郎。眼下正和一个看上去有点老糊涂的日本老头一起，跪坐在鹿儿岛县上原良村里，那栋最豪华的房子的会客室里，坐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喜入肝付家的家主。
肝付家主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谦五郎，你们家不过是喜入肝付家的庶流，而且还是很远的庶流……而且你又是……唉，像你这样的情况要成为我们肝付家的人还真是让我为难。这样吧……我给你去说一说，让你有资格报考江田岛海校，如果能考上自然别人也没有话说。可万一要是没有考上……”
“那我就自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切腹算了，不会再来麻烦您的！”
肝付家主默然：“好吧，既然你有这样的志向和决心，我身为肝付一门的当主自然也应该助你一臂之力。我会送你去广岛修道高校，那里是报考江田岛海校的预备学校。今年招生的是江田岛海校第六十期，大约在全日本招生一百二十人左右！你就去试试吧，至于户籍什么的，我都会帮你办妥的，不用你操心了。如果你考上了海校，就是我喜入肝付家的一门。”
说到这里，这个肝付家的家主又稍稍沉默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心一样，最后一咬牙又许下了一个诺言：“如果你能以前十名的成绩考进江田岛海军兵学校，我就收你为养子！这样你今后在海军的仕途也会顺利许多的，说不定还能做到大将呢！”
日本陆海军里面的升官路线图就是一看考试成绩，二看家庭出身……比如这个冒名肝付谦五郎的金成柱，虽然是萨摩藩武士家庭的出身，但是由于是和朝鲜女人生下的野种，所以即使考进了海校也难免要吃亏的。搞不好一辈子就是个驱逐舰长而已。
不过日本人家庭出身的观念并不是只看血统，如果金成柱成为了肝付家主的养子，那他的朝鲜血统自然就会被忽视了。毕竟肝付家在萨摩派海军里面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他们家的人还当过日本海军大学的校长呢！如果在加上海军兵学校前十的“吊床号”（根据入学考试成绩来排名），这个海军大将没准还真能当上的！
“嗨！”肝付谦五郎的小脸儿涨得通红，一脸儿喜悦的表情。有可能被拥有男爵爵位的肝付家主收为养子当然是要兴奋的，如果不动声色那才有鬼呢！谦五郎重重一点头，大声道：“请男爵阁下放心，谦五郎一定会为肝付一族争光的！”
肝付家主哈哈大笑起来，用力一撑，站了起来。玄关伺候的下女拉开门，跪在那里鞠躬行礼，将他的鞋子摆好。
肝付家主一边穿鞋一边回头笑道：“谦五郎，我这就去县里面替你办一下户籍。哦，还有鹿儿岛县立中学的毕业文凭，我去帮你打声招呼，你去参加一下考试就可以了。这两天你就住在我家，等着去广岛上修道高校吧，记住可要好好努力，要不然切腹可是很疼的。”
哗啦一声，玄关的门又拉了起来，只留下肝付谦五郎和那个昏昏入睡的老糊涂祖父。
万一考不好……真的要切腹？谦五郎伸出小手在自己的肚皮上轻轻比划了一下，头上冷汗直冒。
……
民国十七年五月三日，在南中国的蓝天白云之上，一架涂着红星标记的J.31式客机正慢悠悠向南飞行着。乘坐在上面的就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组织部长，军委副主席，工农红军总政委周恩来和他的随行人员。那两个生得眉清目秀，一看就颇有才气的少年神童眼下就并排坐在周恩来对面的位子上，看似有些拘谨。
“我就是周恩来，中国共产党的党员，和你们一样都信奉马克思主义，所以我们都是同志，你们就叫我周同志或是恩来同志好了。”周恩来微笑着看着两个少年，一脸儿的随和：“你们两位也自我介绍一下吧？”周恩来自人早就看过他们的资料，不过自我介绍这个程序还是不能免的。
看到眼前的这位大首长如此平易近人，两位少年也发放松了不少。一名长着浓眉大眼，圆脸儿，有些虎头虎脑的少年先开了口，微微带了些淮音：“我叫胡鼎新，是江苏盐城人，今年十七岁，现在是共青团员。”
周恩来微微一笑：“盐城人，好嘛，我是淮安人，咱们可是小老乡啊！”接着他又笑容满面看着另一个少年：“小同志，你又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我也是江苏省盐城县人，我姓乔名冠华，今年十六岁，也是共青团员。”
这少年比胡鼎新更小一岁，看上去还要腼腆几分。他家是盐城县的富商兼地主，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而且天资聪颖，有过目成诵之誉。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几次跳级，更是以十六岁的年龄考取了清华大学哲学系！结果被中共清华大学党委突击发展成共青团员，送到中共西安办事处，准备让他和那位叫胡鼎新的少年一起去报考国民党海军军校，为党的海军事业打下良好的基础。
周恩来此时和两位神童用家乡话聊开了，说得津津有味，可是心思却已经转到了别处……这两位少年考进去应该不成问题，不过真要见到效果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中共自己要面临的“考试”，就像毛泽东说得那样是“进京赶考”。如果“考”得好在北京站稳了脚跟，慢慢地改造奉系和国民军最终使之革命化，同时再发展重工业，整理北方的财政经济，改革土地制度……一大堆的工作如果都能及格，最终在中国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只是时间问题。可万一要没有“考”好呢？还能退回陕北重新再来吗？中国历史上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吧？当年的李自成可就没有考好结果只当了十八天的皇帝就失败了。后来的洪秀全也没有考好最后也是以失败告终。
中共中央为了这次“进京赶考”的问题也反复开会研究过，觉得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在不平等条约的压迫和国民党的敌意。其它的事情，比如怎么样把奉系掌握住，怎么样改造北方七八个省的农村，怎么样发展重工业等等的……虽然千头万绪，可中共都有办法解决，只有这两条，非得要国民党配合不可。毕竟这次的中日山东之战的胜利者是他们！他们自然也有资格出来砸碎捆住北方手脚的不平等条约。只是……他们会愿意看到北方发展壮大，然后来和他们争天下吗？
想到这些问题，周恩来在心底里面摇了摇头，如果换作是中共取得了这样空前的胜利，只怕要乘胜进军统一中国了吧？眼下的国民党虽然行事保守，多半会止步在黄河边上，但是也绝没有帮助中共这个潜在对手的道理吧？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做他们的工作……
此外还有一个让人头疼的难题，就是日军的四个师团眼下都猬集在天津不肯离去！而且还源源不断从国内运来武器装备和补充兵，摆出了一副要在直隶平原和中国军队大打出手的架势。可与此同时……他们的海军却没有出面拦截南方国民党统治区的对外贸易，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算盘？
……
“……国民政府战报：我国民革命军在济南会战中大获全胜，歼灭日寇总计十万之众！俘虏近五百人，其中军官十一人。缴获大炮一百二十一门，步枪三万三千余支，机关枪一千余挺，马匹三千二百余，弹药辎重不计其数，实乃我国数百年来未有之重大胜利！”
“……大日本帝国陆军省战报：我忠勇之皇军将士已经在山东事变中大获全胜，此战皇军将士舍身报国，奋勇杀敌，歼灭支那军超过十万！俘虏近四千，其中军官一百二十一人。缴获大炮一百余门，步枪近三万支，机关枪一千余挺，弹药辎重不计其数，实乃我大日本帝国自第二次日俄战争后又一次重大胜利！现在，我帝国之精锐第二、第四、第五、第六师团已云占领支那北方最大商埠天津。随时可以直捣支那首都北京！”
公元一九二八年五月三日。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中国的国民政府和日本政府都颁布了获胜的战报！呃，一场战争交战的双方居然都声称是胜利者！而且在同一天武汉和东京都组织了大规模游行，庆祝胜利！真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奇观！
当周恩来到达武汉之时，正好是游行最热闹的时候。武汉市民差不多都上了街，高举着各种各样的标语牌，喊着五花八门的口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更是不绝于耳，好像又回到了春节一般。除了游行庆祝之外，武汉市民还为遭受战火蹂躏的山东省重建踊跃捐款，一日便募集到法币上千万元！
“择生兄，现在中国人民的抗日热情很高涨嘛！”周恩来透过车窗目睹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游行人群，脸上也是喜逐颜开：“有这样的人民，我们一定可以赢得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包括盘踞在天津的四个日本师团也一定可以驱逐出去的。”
邓演达摇摇头，望着周恩来，目光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无奈：“只可惜我党上上下下都不想再打下去了，他们都想要见好就收，继续去过他们无忧无虑的小日子。甚至……我还怀疑这次日本人能跑出去那么多就是有些人在故意放水。”
“什么！”周恩来深深吸了口气，摇摇头表示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邓演达哼了一声，神情激动：“还不是想给日本人一个台阶下？就像现在这样大家都宣称胜利，国内都交待得过去，省得把人家逼急了动用海军来切断他们的对外贸易……这些人把自家的财路看得比国家利益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