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四月八日夜。
在武汉东湖磨山，孙中山孙大总统的官邸里面，这个时候正是灯火辉煌。花厅之内，一席“御宴”正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之时。
桌上的客人是刚刚兴冲冲跑来报捷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副委员长罗耀国，作陪的还有大公子孙科，孙夫人宋庆龄。
罗耀国的这一天过得可是充实，上午和日本间谍头子头山满老爷爷在家里谈判。下午又同东洋魔女川岛芳子一起乘着画舫游湖。到了临近晚饭才去了一趟军事委员会，想看看最新的战报。才一进作战室，迎面就撞见了喜气洋洋的蒋介石，然后就被老蒋拉到孙中山这儿来“报喜”了。
现下这花厅之内，就听见一口带着浓重奉化口音的官话，在那里大吹大擂更兼向孙大总统表功。孙中山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询问上两句或是夸奖上一番。罗耀国和孙公子则是微笑不语，拿着酒杯子一副开怀畅饮的样子挡着脸儿。底下的心思却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孙夫人宋庆龄却是秀眉微蹙，一丝阴郁若有若无地浮现在端庄秀美的脸庞上，显然是对小人得志的蒋介石颇有些不屑。
“……今日济南外围一战，我国民革命军忠勇之将士在大总统三民主义感召之下，奋不顾身，英勇杀敌。仅仅十二个小时就夺取了济南外围的茂陵山、砚池山、千佛山、济南商埠等要点，而且还一举攻入济南外城！毙伤日寇超过一万人！自身伤亡不足三千，实在是不亚于扎赉诺尔战役之大捷啊！现在我第一、第四、第五、第六、第十八师业已完成对济南之敌的合围。日寇所谓的精锐第二师团、第五师团、第六师团已经是瓮中之鳖，只待大总统一声令下，我十三万虎贲就可将其彻底粉碎！”
听老蒋的口气，这济南城里的七八万小日本看来真是离末日不远了。孙中山笑吟吟地频频点头，兴奋地拍了拍手：“好！好！介石弟，这一战你们打得好，这下子国际上可没有人再敢小瞧我们了。只是……这济南城几时可以光复呢？还有，今天军委会送来的简报上说日本又动员了第一师团和第十六师团，加上已经在山东的五个师团和正在路上的两个师团。前前后后可就是九个师团了。而且日本还有可能再增兵，到时候咱们还有把握赢吗？”这话说到后来，孙中山的语气却又沉重起来了。
说起中日之战，普通人总是想当然地认为日本国土狭小资源贫瘠人口也少，所以不能持久。而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似乎只要把战争拖久了，胜利者就一定是中国了。可是实际上主持南中国军政的国民党“五大佬”们却有一本难念的经。
现下的中国的确是比历史上有底气，重工业不弱，国民总动员和总体战体制也已经开始树立。不过一切都是草创，真要比起根基来还真的不如日本！特别是国民党的海军舰队眼下还是刚刚开始铺设龙骨……整个南国是有海无防，全靠十二个步兵师和几处海防要塞在分兵把口。此外为了防止日军在云台港登陆，徐州还有一个师不能动。
还有一个麻烦是中国目前没有真正统一，各派之间还要相互提防。国民党自然也不例外，陕西、河南就各摆了一个师防备中共和奉系。这样一来二十一师大兵，真能抽调到山东去和日本作战的居然只剩下六个师了！至于全民总动员两千万把刺刀之类的，眼下可还都是在纸面上呢，这套总体战体制没有个十年八年的根本也建立不起来。反而是日本这头，随时都可以进行总动员，多的不说，再动员十几二十个师团还是易如反掌的，到时候……国民党仅靠五到六个师还打得下去吗？
“大总统，如果日本真的总动员要来和我们打一场全面战争的话……职部以为我们很难取胜。”罗耀国轻轻叹了口气，接过了话题。
“怎么会呢？我们四万万同胞团结起来，怎么可能输给日本呢？你这个总参谋长似乎有些太过悲观了吧？”孙中山微微蹙了下眉，轻轻摇了下头。
罗耀国苦苦一笑：“大总统说的是，我们中国自然不会输给日本，大不了把他们拖到泥潭里去打持久战，用人命拼日本人的国力和资源。不过我们的敌人可不只是日本一个啊！”
“你是说苏联还是共产党？”孙中山闻言一怔，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大总统明鉴。”就听杯盘一响，却是罗耀国已经肃立起身：“如果中日之间现在就来一场生死之战，中国或许有七八分胜算，可我们国民党却很难……所以职部的意见还是在适当的时候见好就收吧。”
“适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现在吗？”孙中山长长叹了口气。
罗耀国摇了摇头，冷冷笑道：“现在日本还不是时候。一来日本还没有被打疼，反而是被激怒了。二来嘛……北方各派的联合还没有完成。”
孙中山摸了摸胡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北方各派……”
罗耀国淡淡道：“正是，北方特别是满洲才是日本人眼中的‘生命线’，如果‘生命线’将要不保了，山东之战自然也就该结束了。”
“那他们会不会对满洲下手？”
“会！不过不是现在。”
“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到那时就是全民族的抗战了，我们当然是应该支持的，出钱出枪出兵，尽一切可能帮助中共和奉系和日本人打到底。”
……
山东，平原县。
听地名就知道这是一块无险可守的平原了。可是就是在这样平整如一块台面一样的地形上，素称精锐的日本大阪第四师团却被硬生生阻挡住了！而阻挡他们的正是几日前刚刚从济南城突围出来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军团和国民联军。
得到了杨虎臣、邓锡侯等部增援，又并吞了刘镇华部和皖系军队，红军和国民军明显又恢复了一点力量。再拿到了奉系提供的军火补充以后，又可以继续充当中国北方抗日事业的中流砥柱了。
平原战役的战场就在平原县城外的华北大平原上。红二军团主力，红军炮兵师，杨虎臣将军的国民联军第二军近三万人。在七八十门山炮、步兵炮的支援下，据守着几道蜿蜒曲折的战壕。和差不多两万人的日军第四师团主力苦战了整整一天，居然没有落了下风！看起来这个“皇军第一窝囊废师团”的绰号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蒋先云所在的位置永远是在第一线。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红二军团的副军团长了，不过仍然身先士卒在第一线指挥战斗。事实上正是因为他这个副军团长站在了第一线，平原战役才打到了现在。当然，这并不是说没有他红军就打不了仗了。而是蒋先云及时发现了对面的日本兵似乎……打得有些软，所以便果断改变了作战计划，将原先的“诱敌深入”改为了和对手硬碰硬打阵地战了！不过他的擅自决定事后也得到了贺龙和任B石的认可。
这是夜色已经渐渐笼罩了整个战场，不过日军略微有些疲软的进攻却还在继续着。75mm的山炮和野炮正在零星发射着，炮弹在几公里长的战线四下炸开，扬起一股股烟柱。不过和济南保卫战中的那种铺天盖地的炮轰比起来，这种程度的炮击更多像是在给进攻的步兵们壮壮胆。看起来……日本人的后勤线被截断以后，炮弹已经供应不足了。蒋先云和杨虎臣正并排站在阵地后方不远的一所地主庄园的屋顶上，用望远镜看着被一排排照明弹照亮的战场。
日军土黄色的人影正在他们的阵地前面编组成冲锋队形。看上去足足有一个联队！三四千人的样子。这些日本鬼子的士气似乎比白天的时候稍微好了一点，进攻的手笔也大了些。不过……还是不够瞧的！
现在蒋先云手中有足足三万人！火炮也不比日本人少，而去日本人好像没有把重炮拉来。只是用75mm的山野炮和红军炮兵师对轰，而朱瑞现在也吸取了济南保卫战中的教训，不再将火炮集中部署在战线后方，而是直接散到了阵地前沿去打直瞄了。这样火力投放迅速、准确，一发发炮弹直接就在日军刚刚组成的散兵线上炸开，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不过那些日军也只是稍微慌乱了一下，便在下级军官的指挥下组成好几波土黄色的人线，以快步走的速度压了上来。不多时日军的火炮也开始反击压制，双方的炮弹你来我往发射得越来越紧密，不时有炮兵掩体在一团火光过后被高高掀上了天。
终于机步枪的火力也响了起来。日军走几步就停下来打几枪。他们的数十挺机关枪也从两侧运动上来，以火力护送着这些步兵前进。步兵中间也有人端着轻机枪，也时不时打上几枪，不过却是像步枪一样打单发。
“射击！现在开始射击！”
眼见着日军的散兵线步步逼近，已经进入了红军和国民军机步枪火力的最佳射击距离，一声声射击的口令开始响起，并且迅速传遍了整条战线。
啪！啪！嗒嗒嗒……
几乎就在这喊叫声响起的刹那，战壕中终于爆发出来压抑已久的枪声。炽热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逼近中的土黄色人潮顿时停滞了下来，在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倒退！这种情况如果换成是熊本、仙台的武士简直是要羞愧的切腹自杀了！不过那些大阪的商贩们还是很想得开的，能不死总归是好事情嘛！还不想马上去死的“商贩们”纷纷匍匐在地，幸运的还找到了可以藏身的弹坑。然后开始用手中的轻重火力开火还击！这个打法和国民党军倒是有几分类似，都是想用火力压制住对方，然后再慢慢往前爬……不过眼下的大阪商贩师团弹药不足，重炮也没有拉过来，而对面的红军和国民军的火力似乎还在他们之上！哪那么容易被“商贩们”压倒呢？这个局面只不过是双方拼人命罢了。虽然是中国守军的伤亡略多一些，不过失去后路没有补充的“商贩师团”看起来是铁定要打输了！
蒋先云放下望远镜，长长吁了口气：“呵呵，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日本鬼子！照他们这种打法，这一战咱们赢定了，总算是可以报济南城的一箭之仇了！”
杨虎臣将军也放下望远镜，操着口浓重的陕西口音：“巫山老弟，这些日本人很……弱吗？我看他们打得不错，挺有章法的，伤亡好像也是咱们多啊？”
“军事素质是不错，不过没有拼命精神，不是能打硬仗的队伍，也就是能打打顺风仗而已。他们的精神和那些国民党军差不多，比咱们的红军可差远了！”蒋先云微微摇头。心里面却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黄河以南……国民党的五个师好像围住了日本人的三个师团，而日军的另外三个师团却就快到达青岛了。如果国民党不能在这三个师团攻到济南城下之前消灭掉包围圈里的日军，这山东抗战的局面只怕还是会有反复的……
……
四月九日凌晨。武汉东湖，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部。
“山东方面军想要动用装甲教导旅，古德里安先生，您看能不能出动？”
罗耀国结束了孙府晚宴之后又匆匆赶回了总参谋部。这会儿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和德国军事顾问古德里安，装甲教导旅旅长黄孤宇围着地图研究出动“杀手锏”的问题。
这个装甲教导旅隶属于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是民国十六年中东路之战后在战车大队的基础上扩建的。编制是一个坦克团。一个摩托化步兵团，一个摩托化轻型炮兵营，一个装甲侦察营，一个工程营，一个辎重营，总兵力近八千人。其中坦克团辖两个坦克坦克营，每营辖四个坦克连，每个连的编制坦克为21辆。全团拥有坦克168辆，清一色都是法国原装的雷诺FT-17型坦克。此外装甲教导旅还拥有一百多辆GM中国公司生产的装甲汽车，和六百多辆同样是GM中国公司生产的雪佛兰卡车。火炮配置则是十八门民十六式105mm轻型野战榴弹炮。
古德里安扶了下眼镜，冷淡地看着摊开在桌子上的大幅军用地图，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装甲教导旅今天中午就能出发。从汉阳出发到泰安，乘火车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的路程，差不多要五十多个小时。四月十一号就能到泰安了，十二号应该就能做好出击的准备。战斗应该是在胶济线铁路附近打响吧？如果要穿越山东中部的大山似乎……就不知道那里的道路情况如何了？”
一旁的黄孤宇哈欠连天，明显是被从梦乡里吵醒了赶过来的。努力睁大眼睛假装在看地图。其实他一个科班出身的少将旅长，中国的山川地理，兵要地志，早就烂熟于心了。特别是这段时间山东激战正酣，他们装甲旅里面的青年军官们也整日在图上模拟推演，早就拟定了N种作战计划，就看上面喜欢那种了。
“古德里安先生，沂蒙山里面的道路目前还不足以供机械化部队进出。不过眼下日军却缩进了济南城，你们可以从济南城北绕过去，那里都是平原，道路情况也非常不错。”
罗耀国轻轻敲打着桌面，说出了山东方面军的计划：“你们将会被铁路直接运送到泰山西侧山脚下的崮山镇，那里的道路状况不错。然后直接沿公路推进到济南城东北的华山一带待机。山东方面军将在济南以东的平原上阻击三个日军师团的援兵，而你们装甲教导旅将作为反击的刀刃……在航空兵和重炮的支援下粉碎敌人，就像扎赉诺尔那样！”
一听到扎赉诺尔，黄孤宇顿时来了精神，脑筋飞快地跟着罗耀国的思路转了起来：“是哪个步兵师跟我们配合呢？能不能让十八师出来？他们有经验。”
“是十九师，他们和你们一起走。”
“那就是六个步兵师一个装甲旅和一个航空师对决日本人六个步兵师，看起来胜算不小嘛！”黄孤宇掰了掰手指一算，微微泛黄的脸上闪出了一丝光芒。
“是七个师团！”古德里安轻声提醒了一句，他用粗壮的手指戳了一下地图上的黄河北岸：“日军在这里的一个师团一定要先解决掉，要不然他们就在我们装甲旅的背后，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就要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