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轻轻吁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挑起大拇哥，赞道：“好！效坤兄果然是英雄豪杰！小弟我先敬效坤大哥一杯，预祝效坤大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段祺瑞也笑笑：“是啊，张效坤果然是国家栋梁，山东的柱石啊！这武器弹药和兵饷……我们山东督军署一力承担了，哪怕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不会让抗日的英雄们空着手上战场的！”
“那俺就替直鲁联军三万虎贲谢过段芝老啦！”张宗昌哈哈一笑，一脸儿的憨厚，又冲着在座的皖系诸将们抱抱拳：“俺老张刚才颇有得罪，还望诸位不要怪罪，这一回……俺要是那个马什么尸而还了，各位哥哥清明节的时候儿可别忘了给老张多烧点纸钱，好让俺和那阎王老子多打几盘麻将。”
……
徐州骆驼山机场。一架十六座的容克斯J31客机正在跑道上缓缓滑行着。在这架飞机的机翼和机身上的标志居然是鲜红的五角星，这是一架属于中国工农红军空军的飞机！
这个时空的历史果然是错乱得一塌糊涂。原本应该在井冈山里面“占山为王”的红军，眼下居然成立了空军啦！虽然只有一架飞机。就是这架中德飞机公司组装的容克斯J31客机。这架内部装饰豪华精致，处处透着欧洲式豪华的飞机是国民政府在不久之前赠送给中共的礼物。驾驶这架飞机的则是刚刚在苏联莫斯科高级航校完成飞行训练的冯达飞，目前他也是中国工农红军空军的司令员兼政委。
中国工农红军总政委周恩来就乘坐在这架飞机上，坐在他身旁的是宣侠父。他们两人是来徐州和罗耀国见面谈判在“合作抗日”中如何避免出现误会的。
“总政委，您看那里。”宣侠父略微带着些讶异的声音突然在周恩来耳畔响起。
顺着宣侠父所指的方向，周恩来透过机舱的玻璃窗看到的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数十架双翼小飞机。这应该是属于国民革命军陆军航空兵的，看起来这次国民党对山东是势在必得了！想到这里，周恩来的脸色便有点儿凝重了。
宣侠父轻轻一叹：“总政委，我听达飞说他们的这种双翼飞机是相当不错的，用得是德国人的工艺和技术，连苏联空军都买了二百架！只是不知道他们自己有多少架了？”
周恩来淡淡一笑：“中德飞机厂月产量是两百架，每年就是两千四百架！飞机厂的工会里面有我们的同志。”
“两千四百架！”宣侠父惊呼一声，眼睛里面竟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要是用这些飞机来进攻苏区……可怎么办呀！”
周恩来冷笑两声：“他们不过是比我们早起步了几年而已！我们现在不也开始建设重工业了吗？包头的钢铁军工联合体的建设合同已经和南方的几家大公司基本敲定了。此外……我们还打算和奉军合办飞机制造厂和坦克制造工厂，他们准备从意大利引进技术。意大利可是世界五大军事强国之一，他们的技术不会比德国佬差到哪里的。”
宣侠父脸上滑过几分惊喜，包头准备建设钢铁厂军工厂的事儿他已经有所耳闻了，可是坦克和飞机制造厂还是头一回听说。看起来党中央在军工和重工业方面也是有着整体布局的。
“总政委，那么说起来再过上几年，我们的力量就能赶上他们了？”
周恩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那几十架双翼小飞机：“剑魂，我们眼下缺的就是时间呢！我们的制度总是有优势的，我们的党也有强大的战斗力和凝聚力，这一切都不是国民党和资本主义制度可比的。只是……我们起步晚了那么几年，让他们占了先机了。”
“能追上吗？”宣侠父沉沉地发问。
“能！”周恩来很肯定地答道：“国民党虽然先起步，但是他们内部矛盾重重，经济又过于依赖帝国主义。而且……这两年他们已经把精力和财力转向了海军，想要和日本来争霸。而我们现在用不着发展海军，只需要将精力投到钢铁、军工，还有飞机这几个重点项目里去就行了！集中力量办大事可是我们共产主义制度的优势啊！”
宣侠父紧紧蹙着眉毛，脸色有些阴沉：“可是……如果这次就和他们打起来，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呢？”
周恩来缓缓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在昨天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也足足争论了一下午。毛泽东的意见是不要怕和国民党发生冲突，眼下中共参与领导的抗日同盟军已经取得了全国抗日的领导权！并且很快就将获得全国人民的一致拥护，在这种情况下和国民党发生一点小冲突，对方是不敢把事情闹大的！只是这一次毛泽东的意见遭到了政治局几乎全部委员的反对，其中也包括周恩来。
目前苏区的建设才刚刚起步，急需要一个相对安定的外部环境。而且陕北、绥远等根据地又在遭遇大旱，只怕到时候还需要国民党统治区的援助。在这种情况下和国民党开战似乎是非常不明智的。不过山东省这么一大块肥肉不去分上一杯羹似乎也说不过去……这也是周恩来亲自飞到徐州来和罗耀国谈判的原因，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就试试看在谈判桌上拿到手吧。
……
徐州花园饭店的大餐厅里已经是济济一堂，席分数桌。身穿着国民革命军将校军服的军官、德国军事顾问错落其中。桌上满满的都是精美菜肴，不过德国佬面前摆得却是刀叉。饭店的服务生们穿梭来去，有的还小心地端着冰桶里面镇着各式洋酒，见谁的杯子空了，就殷勤地过去添满。
大餐厅中央的主桌上，罗耀国正微笑着和身边的周恩来低声交谈，邓演达则坐在周恩来的另一侧，也是满脸堆笑，不是还插上几句。讨论的话题，居然是瓜分山东的地盘……
“恩来兄，你们中共何苦总盯着山区呢？”罗耀国咂了口酒，摇摇头，笑道：“莫非是想在沂蒙山建立苏区，然后来和我们打游击吗？”
周恩来脸上神色微变，不过随即又平复如初，哈哈一笑：“辅文兄可真是会开玩笑啊！眼下正值全民族抗战的高潮，我党更加是一心抗日，怎么会和贵党发生冲突呢？除非是某些置民族大义于不顾的反动势力一意孤行挑起内战，那样我们也不得不奋起自卫了！”
“是的，恩来兄所言极是。”邓演达见酒宴的气氛有些尴尬，忙出来打圆场：“我党的军队是绝不会先开第一枪的，辅文兄，你说是不是啊？”
罗耀国斜他一眼，冷笑两声：“择生兄也是我国民革命军的大将，怎么就不知道我军的作战条令呢？我们就是要先开第一枪的！要不然恐怕就没有机会开枪了！恩来兄，你说呢？”
这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周恩来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了。一双锐目紧紧盯着罗耀国：“罗总司令，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以为靠着恐吓就能吓倒我们共产党人吗！”
罗耀国淡淡地道：“我是好意，只是在向贵党传递一个非常明确的信息。山东省黄河以南的全部地盘都是我们的，不许你们染指！不过黄河以北三十四县可以归你们，那里可比沂蒙山肥美多了！”
黄河以北三十四县！差不多是山东省的三分之一了。而且是一片平整得好像是一张桌子似的冲积平原，土地肥沃，人口密集，的确是一块好地方。只是……绝对无险可守！
周恩来脸色凝重，浓眉紧蹙，显然是在盘算着得失。罗耀国则不等他的回答，便又侃侃而谈了：“山地游击战凭借什么？还不是人民群众的支持吗？人民群众凭什么支持你们？还不是要实实在在的利益吗？我们这次豁免山东三年田赋、提供免费教育，还要砸出两亿来搞土地改革，实现耕者有其田！我就不信你们共产党能给更多的好处？到时候人心在我们一边，军队也是我们多，武器装备更加是我们占优势，你们凭什么跟我们打？我不让你们来黄河以南是不是好话，我想恩来兄是能分辨出来的吧？”
“哼，罗辅文！你就不怕全国的舆论和民主人士的谴责吗？”邓演达猛一拍桌，大声嚷道。
罗耀国冷笑一下，轻轻转动手中的酒杯：“我们国民党怕舆论，怕那些民主派的君子，可是你知道这些民主君子们怕谁吗？到时候送他们去蒙古、新疆待上几天……就原形毕露了！所以真把我惹急了，舆论什么的，我也不怕！”
“你！”邓演达刚想出言反驳，看见罗耀国那张阴沉的有些可怕的脸儿，再联想到从新疆和蒙古传出来的那些恐怖的有些离谱的“谣言”。一时间居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个实在是有点荒唐过了头，那些铁骨铮铮的民主人士和国民党左派，特别是死都不怕的自己，居然会怕王自省这个疯子和王仲义这样的半文盲？
满座儿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周恩来和宣侠父的脸色都变得阴沉。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叹了口气：“周先生，宣先生，有些事情局外人是难以想象的，不过我们这种局内的人就不必再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这件事情大家就不要再提了，以免坏了胃口。”
说话的是罗耀国的秘书兼小老婆娜塔丽，这会儿她也坐在主桌儿上，秀眉微蹙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周恩来扬了扬眉毛，点点头：“黄河以北三十四县，我党倒是满意了。只是……还有冯焕章将军和其他各派的利益，你们打算怎么安排？”
罗耀国一笑，神色有些复杂地望了周恩来一眼：“恩来兄，你以为冯焕章和段芝老经过这一战后，还会剩下多少实力吗？”
“什么意思？”周恩来心中一惊，望着罗耀国：“难道你们想要牺牲抗日同盟军，见死不救吗？”
罗耀国摇摇头，叹息一声：“要救也要等人家来求救才能去吧？只怕到时候……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罗耀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换了一张欢快的笑脸儿：“听说你们苏区也开始建设，搞重工业了是吗？”
周恩来转眼也是笑得一团春风：“说起建设的事情，你罗辅文可是专家了吧？南中国的钢铁产量眼见就是一百多万吨了！这真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好像……好像是有什么点石成金的魔法一般。”
虽然中共的《红星报》上面把南方描绘成了水深火热的人间地狱，将那些工厂也批驳的一钱不值。可是几个大佬私底下都是挺羡慕的，特别是周恩来和邓希贤，都想要学习一下……
罗耀国一笑，摆了摆手：“哪儿用得着什么点石成金的法子？再说了，这金子又有什么用？到了共产主义可是要拿来修厕所的。”
笑话儿一出口，所有的人也都陪着应景地笑，酒宴上的气氛顿时和缓了不少。罗耀国抿了口酒又笑道：“咱们中国土地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资源也算丰富。而老百姓有近五万万，又是特别勤劳节俭。数千年来，要比打，咱们有不如人家的时候，可要是比生产，什么时候不是全世界绝对领先的位置？也就是这几十年由于种种原因暂时落后了而已……所以咱们这个国家要发展起来是一点儿也不困难的，只要有合适的政策和相对安定的环境就可以了。就像我们南方这几年来的发展，就是因为有了好的政策和和平安定的环境。这个一点也不难的，只要贵党和北方各派能够真正联合起来，给人民创造出一个好的环境，再给点好的政策，很快就可以赶上来的。”
周恩来愣了愣，细细一想，觉得对方说得也有道理。其实南方工业发展的真正原因，就是统一政令军令、《广州密约》，还有以法币垄断南方钞票市场。统一军政给了南方一个安定的环境，《广州密约》则让南方拥有了关税自主权，得以利用保护性关税政策来鼓励国内工业发展。而用法币垄断钞票市场更是让南方的金融和银行业有了飞速的发展，可以为工业建设提供廉价的资金。
“辅文兄，你方才说要我党和北方各派真正联合起来？难道你就不怕我们联合起来和贵党为敌吗？”周恩来只是平和地看着罗耀国。
“哈哈哈……”罗耀国大笑着摆摆手：“现在已经不是古代了，靠着大刀长矛和一点蛮勇就可以打遍天下。现代战争拼得就是工业、资源和经济实力。今年咱们南方的钢铁产量预计能突破一百万吨！财政收入多大十五亿法币，哦，还没有算上宰日本人的利润。你们北方各派加一块儿现在有多少钢？多少钱？你们绝对打不过我们的。这个话儿，我说了你们可能不相信，什么时候你们自己去问苏联顾问。他们现在可也在搞五年计划，一心一意在发展重工业了。”
“……这次山东抗战，只要贵我两党能真正团结起来，日本人是打不赢的，而且战争也不会持续太久。不过……眼下我们也没有把日本人打怕让他们不敢再来的实力。所以战后的几年和平时光对我们各派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如果北方能够真正发展起来，有了足以自保的重工业，我们这个国家才算是真正摆脱了危机，可以在世界上挺起胸膛做人了！”
周恩来端着酒杯，脸上虽然还是笑嘻嘻的，可这心思却慢慢沉了下来。对方似乎一个劲在引诱中共从阶级斗争转向经济建设，前一段时间的陕北能源股份公司和最近的包头钢铁军工联合企业，背后似乎都是罗耀国在推动。他的真实目的恐怕不是为了帮助党发展经济，增强实力，然后好去推翻他们的反动统治吧？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时，罗耀国却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山东抗战的题目上来了：“恩来兄，眼下的山东抗战只怕……要经历一些波折了。省会济南可能将要不保！所以贵我两党必须精诚团结，负担起山东抗战的主要责任。我的想法是贵党负责黄河以北三十四县的抗战，黄河以南由我党负责，大家都不要越界，你看怎么样？”
周恩来微微一蹙眉毛，他隐隐感觉到今天会谈的节奏和议题完全被罗耀国所控制了，自己只是在被动地应付着。
第0415章 诱饵（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