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耀国的答复是：“我们的军备部会收购所有的产品，可以签订协议。这样用不用得了都不用铝业公司操心了，您看怎么样？”
十万吨铝，这个数字在来自后世的罗耀国看来是个微不足道的产量。可是在当时却是一个很大的产量。哪怕是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的最高铝产量也不过是八十三万四千六百吨！实际上“元首”和小日本就是被这每年八十几万吨铝、六七千万吨钢、还有差不多两亿吨石油、七百多亿立方的天然气、四亿多吨煤、一百多万吨铜、五十多万吨铅、七八十万吨锌……给打败的！而罗耀国这些年不顾一切的要张罗重工业，哪怕是暂时不统一中国，也要优先发展重工业，就是希望真的到二战来临的那一天，中国至少能拥有美国重工业产量的十分之一。有了这样的本钱，再加上世界第一多的人口和世界第三大领土面积，就能去二战的赌场里面玩一把了！
安德鲁·梅隆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好吧！有人能买下所有的产品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了。这个投资就初步确定下来，具体的谈判我会安排美国铝业的代表去中国和你们谈判的。我希望能够在三个月内完成所有的谈判，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罗耀国的答复也相当干脆。
“最后再就谈借款、铁路，还有新疆省的石油吧。”说到石油，梅隆的眼睛里也忍不住闪烁起了异样的光彩。眼下这个美国，似乎最有钱的亿万富翁们都离不开石油。比如安德鲁·梅隆家族的海湾石油公司，摩根家族控制的大陆石油公司，洛克菲勒家族的美孚石油公司。
罗耀国端起咖啡浅浅喝了一口，笑眯眯地对梅隆道：“梅隆先生，我们国民政府军备部可以卖给您最多一半的新海铁路公司股份，这是眼下我能控制的最大的份额了。此外……新疆省克拉玛依地区的石油勘探、开采权也可以转让给您。这个我绝对能说服统治那里的王自省将军。不过呢，我希望可以用中德飞机公司的一半股份，淮南煤矿、徐州煤矿、萍乡煤矿三家目前中国最大，也是设施最好的煤矿公司的全部股份做抵押。为国民政府军备部从梅隆银行公司和联合信托公司贷款两亿美元。期限为十五年，固定利率。”
“新海铁路公司50%的股份等到完成估价以后，我给你们三成的溢价，贷款也没有问题。”安德鲁·梅隆扶了扶金丝边的老花眼镜，笑道：“如果我们的银行经理确定了那些公司值两亿美元的话，我会立即批准这笔交易的。此外利率方面我给你百分之五，这可是非常优惠的。”
听到安德鲁·梅隆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罗耀国在心底里暗暗松了口气。加上之前和小洛克菲勒达成的协议，这次美国之行已经为军备部以及和军备部关系密切的重工业企业筹集到了最少八亿美元的现金！另外财政部和中央银行还得到了另外五亿美元的贷款，总计能入账十三亿美元！如果由交通部和实业部控制的中华铁路公司、中华电力公司最后也能顺利在美国上市的话，国民政府和中国财团至少能在美国大萧条之前筹集到十五亿美元的现款。有了这么一笔巨款作保证，中国至少可以安然度过灾难了吧？至于趁着大萧条去美国“抄底”什么的，罗耀国可不敢奢望。毕竟眼下的中国差不多已经是国际资本主义阵营中最脆弱的一环，能自保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抄底的事情还是让斯大林去做吧。
……
就在罗耀国、宋子文、孔祥熙三人忙着在美国四下借钱，为度过未来的大萧条储备充足的资金的时候。在地球的另一头，也有一群干劲十足的理想主义者，在到处想办法筹钱，好去组建“联合储备银行”来同法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作斗争。
民国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陕北延安。
这座眼下中国革命的圣地，自从去年底开始就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倒不是因为日益显露出反动本质的国民党右派，也不是因为总是对中共横加干涉的共产国际，而是因为这反动的天气，一场特大旱灾似乎正在渐渐逼近新生的苏维埃政权！
站在巍峨的宝塔山上，远远望去，收入眼底的尽是一片荒芜的景象，苍茫大地似乎没有了一丝象征着生命的绿意。山脚下，原本水量充沛的延河，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裸露出来的河滩，就犹如老妇人的皮肤一样，干枯、开裂、充满褶皱。
“唉……”周恩来指着眼前这幅有点悲凉的景象，对身旁前来陕北商讨陕北能源公司组建业务的章乃器苦笑道：“章先生，你也看到了，我们眼下的情况是既要和人斗，也要同天斗啊！”
章乃器勉强笑了笑：“周先生，苏区人民有贵党的英明领导，想必很快就可以战胜自然灾害的。而且……白区的民主人士，爱国民族资产阶级也时时刻刻关心着苏区的情况，相信大家知道了这里的困难以后，也一定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
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真实，眼下白区的民主人士，爱国民族资产阶级的确时时刻刻都关心着陕北的情况，特别是……陕北能源公司的情况。
周恩来点点头，脸上微微露出点笑容：“请章先生转告所有关心苏区、关心我党的同志们，我党和苏区人民是一定不会忘记他们在关键时刻伸出的援手的。”
“周先生，既然苏区有困难，那可不可以向北京政府求助呢？他们现在是中央政府，有义务支援地方上的困难嘛！”章乃器微微蹙了下眉毛，开始提中共出谋划策。
“这个……”周恩来拧了一下浓眉，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到春耕，向中央提出要求救济也为时过早，而且……我们已经和奉系、致公党达成了组建‘联合储备银行’来和国民党右派争夺北方货币发行权了。我知道这件事情是隐瞒不了多少时间的，他们的特务可厉害着呢！到时候两党的关系难免就要恶化了，你说他们还会管苏区人民的死活吗？”
“好啊！”章乃器一拍巴掌：“有了‘发钞行’咱们苏区的这点困难还怕解决不了吗？陕北不就是几十万人口吗？加上陇东也不会过百万的，眼下白区的一包两百斤的面粉也不过是三十块钱罢了。有个几百万款子，这灾也就救过来了。”
周恩来还是拧着眉毛，神色严肃：“章先生有所不知，眼下我们共产党目前可是穷得掉渣了。这次的‘联合储备银行’的准备金要由各方面共同筹措，我们需要缴纳五百万银元！这笔款子眼下是怎么样也筹集不到的，看起来……”
章乃器摸了摸自己的秃脑门，深深吸了口气：“周先生，这次的‘联合储备银行’绝对不能没有贵党的参与。要不然让奉系和陈炯明去搞的话，还不如让国民党继续用法币来剥削老百姓呢。只是中共需要的五百万银元……要不这么着吧，咱们陕北能源股份公司不是募集了六百万股金吗？眼下资金已经到位了，可是项目开展还有个过程，实在不行就先挪用这笔款子吧？”
听到章乃器的表态，周恩来心中一喜，连忙说道：“章先生，如果能那样就实在太好啦！请章先生放心，这笔款子咱们只需要用三个月，就能保管归还。哦，还有我们还想向民主人士和爱国资本家再筹集一千万元，而且银行的管理以后也会由民主人士和爱国资本家参与，银行董事会三分之一的席位会让给他们。你看有没有可能募集到这笔款子呢？”
“一千万……”章乃器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这个联合储备银行做的可是“印钞票”的大买卖，而且又有中共、奉系、致公党这样的强大势力在背后支撑着，看起来应该是包赚不赔的。筹集一千万银元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想到这里，章乃器欣然应允道：“请周先生放心，有组建发钞银行这样的大买卖，区区一千万银元的款子一定很快就能筹集到的。”
周恩来轻轻吁了口气，笑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有了这个联合储备银行，咱们苏区的建设就可以走上快车道了，就是在重工业领域超过国民党也不是不可能的！”
“哦。莫非贵党已经有这方面的计划了吗？能透露一下吗？让我也跟着高兴一下。”章乃器一听到中共也有重工业发展计划，自然是喜上眉梢，忙走上前一步，打听起来了。
周恩来哈哈一笑，回答道：“当然可以，我党可从来没有将章先生当成外人啊。我党打算在绥远包头以北的白云鄂博山脚下建设大型钢铁联合企业，计划从苏联引进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争取用五年时间建成中国技术和管理最先进的钢铁厂，年产量要超过五万吨。这个钢铁厂建成投产以后，我们就可以生产包括炮钢、枪棒钢在内的大部分军工用钢了。而且我们还会在那里建设大型兵工厂，以后我们红军的武器弹药供应就可以自给了，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了。”
……
华尔街，摩根银行大厦。客厅当中，已经错落着坐了几个人。其中就是洛克菲勒家族的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和梅隆家族的安德鲁·威廉·梅隆。此外还有一个长了张随和的圆脸儿，有一头微微弯曲的卷发，留着一副修剪整齐的八字胡的老头儿。他就是眼下这个繁荣的资本主义体现当中，最得意，最风光的人——小约翰·庞尔皮特·摩根。摩根家族的掌门人，这个大名鼎鼎的家族，现在以银行家信托公司、保证信托公司、第一国际银行等金融机构为核心，掌握着包括美国钢铁公司、GM、GE、大陆石油公司、肯尼格制铜公司、国际电报电话公司、美国电报电话公司、西屋电气公司等一大批拖拉斯企业，这些企业的总资本在一九二九年大萧条之前高达740亿美元！占到美国所有企业资本的四分之一！可以这样说，眼下的美国其实就是小约翰·庞尔皮特·摩根、安德鲁·威廉·梅隆、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三个人的天下。而现在，这三个美国真正的君王，却聚在一起，讨论起了关于东方的话题。这个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古国，现在正懵懵懂懂地闯进了由他们三人所控制的资本主义迷宫一般的体系之中了。
“约翰。”摩根抽了口古巴雪茄，然后微微一笑，喊了声小洛克菲勒的名字：“你们洛克菲勒家族在中国的布局最早，了解的也最多，那就先请你来说说看法吧？”
小洛克菲勒翘着腿坐在一张宽大的皮沙发里面，手里托着一杯香槟酒，听到摩根的提问，他只是冷冷一笑：“关于中国，罗伯特·赫德先生早就说过：那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稍微喂一点饲料，而不是急急忙忙杀了它。”
摩根摸着胡子：“那些饲料可价值十几亿美金呢！”
小洛克菲勒耸耸肩：“等它下了金蛋，我们就可以收获一千亿美元了。”
“有那么多？”摩根扬了扬眉毛：“这个国家眼下的国民生产总值好像才六十多亿美元吧？”
“没错。”安德鲁·梅隆接过了话题：“所以现在杀了它也没有多少油水……更何况他们的领导人似乎也已经看到了危险，眼下正在到处筹集资金好渡过难关呢。”
摩根又抽了口雪茄，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十几亿美元的现款，对一个才六十亿美元的经济体来说倒也是足够了。这些中国人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看起来有点希望成长一下的，不知道比起美国来怎么样？”
小洛克菲勒慢慢转动着酒杯，思考了一会儿：“这个国家的领土面积有一千一百万平方公里以上，人口差不多有五亿多，历史上一直是东方世界的中心。而且……他们在有文字记载的大部分岁月中，都是世界上最富裕和最强大的帝国。成为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也只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
“可是我总觉得这笔投资还是有那么一点儿风险。”摩根摇摇头，似乎还是难以信服。
小洛克菲勒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一件无比好笑的事情：“我说摩根先生，您居然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我们做生意的，哪儿有不冒点风险的呢？我们现在投入十几亿美金，给中国一个发展的机会，如果能成功，这将是一个像美国一样庞大和繁荣的市场。您想象一下，一千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地下该埋藏着多少珍贵的资源？五亿勤劳的人民起早贪黑的干活又该创造出多少财富？这笔投资如果赢了就将是一百倍的回报！如果万一赢不了……十几亿美元而已，我们又不是输不起。”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摩根用了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中国强大起来以后，会不会变得难以控制，成为整个西方世界挥之不去的噩梦呢？”
“不，不会的。”回答这个疑问的是安德鲁·威廉·梅隆，美国的财政部长。他笑了笑道：“中国什么时候成为过西方世界的噩梦？他们过去又不是没有过这种力量。而且……据我猜测，中国很有可能会成为苏联的噩梦！”
“苏联？”摩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梅隆先生，您有什么内幕消息吗？”
梅隆沉沉一笑：“这个不需要什么内幕消息，只要稍微有点常识就知道了。中国人和俄国人，都是那种把绝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大陆上的大陆民族。而且他们对领土都有着差不多一样强烈的占有欲。俄国强大的时候就贪得无厌的将大块大块属于中国人的土地吞进肚子里，那中国强大以后，自然也要想尽办法从俄国那里夺取土地了，更何况中国还有着全世界最多的人口需要生存空间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历史上的每一个大帝国都是这样做的。而如果一个强大起来的中国和一个强大起来的苏联成为对手的话，我们的收益可就有了保障啦。”
第0398章 货币战争（一）
一九二八年二月二十五日。今天，纽约中国总领事馆的客厅内有贵客到访。
罗耀国再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段时间对于自己的拜访请求一直没有回应的小约翰·庞尔皮特·摩根，居然会亲自上门来和自己会面！这个真是让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了。要知道这个看上去挺和蔼的犹太老者所控制的财富要比中国眼下的国民生产总值多出十多倍！呃，这个时代的资本主义真是太反动了！一个人的钱怎么可以多到这种程度呢！
在这个钱多的可以把中国淹没，还有着“全世界债主”称号的老人面前。哪怕是在中国国内跺跺脚四下都要颤抖的人物，这个时候都如小学生一般恭恭敬敬端坐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也只有见惯了大场面，敢和“元首”称兄道弟的罗耀国还保持着悠然自得的气度，和摩根先生面对面坐着，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虽然表面上还能沉得住气，不过罗耀国此刻的内心却是有些七上八下。说实在的，他也猜不透这个摩根突然前来拜访的目的，呃，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鸡眼下还是皮包骨头的没什么肉，估计这摩根黄鼠狼看不上眼。
这时几杯热腾腾的香浓咖啡也被客串总领事馆服务生的娜塔丽和瞿莹分别送了上来，摆到了客厅里面众人的面前。摩根先生端起咖啡，浅浅喝了一口，微笑道：“嗯，咖啡还是弄得不错的，而且喝起来像是巴西产的。我父亲年轻时曾经在一次巴西咖啡的交易中发了一笔横财，从那以后我们家族就爱上巴西咖啡了。那一次，他在偶然中得到了一个以一半价钱买下一船咖啡的机会，不过那也有可能是一个骗局。我的父亲老约翰·庞尔皮特·摩根就是凭着对卖主的人品的判断，做出了购买的决定。所幸，我父亲从中得出经验，做生意首先是要判断人可不可靠，然后才看生意可不可靠。”
摩根的一番话似乎是信口说来，不过在罗耀国听来却好像是意有所指的。罗耀国也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微微蹙了下眉毛，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摩根先生，那您看我可不可靠？可不可以成为摩根家族的生意合作伙伴呢？”
“合作伙伴？”摩根低声重复了这个词，然后又浅浅喝了一口咖啡：“我想听听你的想法，然后再判断可不可靠，能不能合作。”
看着摩根一团春风似的笑脸，罗耀国也忙拿出了最真诚的微笑，一张笑脸儿似乎是行走江湖所必需的，为此他可是在娜塔丽的帮助下苦练了许久的。
“摩根先生，您也知道我们中国眼下正在以超过常规的速度发展。这也是得益于目前国际市场的繁荣，特别是美国经济的繁荣。大量的资本和技术从欧洲和美国转移到成本低廉、资源丰富的中国。这样的事情你们美国在上个世纪也是遇到过的，看起来是每个后发国家都要经历的。只是……这个繁荣的国际经济，在我看起来未必能向柯立芝总统所宣称的那样，是长期的‘新世纪繁荣’。或许那只是资本主义的又一次泡沫，而且很快就会破灭。而中国的高速发展，或许也会因此遭受到重创！而我的想法，就是在泡沫破裂之前储备上足够的现金，以便到时候能维持中国经济不至于崩溃，仅此而已。”
这一番话，罗耀国从来就没有对别人说过，所以宋子文、孔祥熙两位财神爷也都是第一回听说。两人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看罗耀国的眼神里也都是在“强烈谴责”。呃，在人家华尔街大神的面前说美国经济是泡沫！这个的确是不太礼貌的，而且这话儿怎么听都是在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