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1901节

到了怡亲王府,曹颙直接被引进花厅。

虽说外头冬日初寒,屋子里却温暖如春,门口摆了两盘碧绿草木,看着生机盎然。

十三阿哥盘腿坐在塌上,面前摆着棋盘。

曹颙见状,上前两步见礼。十三阿哥摆摆手叫起,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来,来,同爷手谈一局。”

早年还好,近些年这样费脑子的娱乐,曹颙是越来越不爱了。

可十三阿哥相邀,曹颙也只能道:“如此,臣就献丑了。”

他在十三阿哥对面坐了,十三阿哥执白,曹颙执黑。

本是极优雅之事,奈何十三阿哥是郎阔的性子,落子干脆利索;曹颙又是个爱偷懒的,多数的时候,不过随波逐流。

不多时,棋盘上便落了不少子儿。

曹颙虽不甚用心,奈何曹寅与庄席两个都是爱手谈的,他为了陪这两位长辈,摆过不少棋谱,有几分棋力。

等到收宫时,以五子惜败,倒也不算输得太丢人。

十三阿哥撂下棋子,看了曹颙一眼,道:“孚若心中有丘壑,却无争胜之心,是何缘故?”

曹颙“呵呵”两声,道:“是臣棋力不及的缘故。”

十三阿哥摇了摇头,皱眉道:“当爷是傻的,你若是像外头的人那样奉承者爷落子,爷早就没耐心再下了。在爷面前,你不必守拙,同爷说说心里话。从重权在握的天下首牧,到现下的摆设堂官,就真的一点怨言都没有?”

听了十三阿哥的话,曹颙心中已是千思百转。

要是在三百年后,年纪轻轻就熬到省部级,那定要“鞠躬尽瘁”、“废寝忘食”,一门心思往上爬。哪个男人,不爱权?

现下是三百年前,封建皇权制度的巅峰时候,他呕心沥血,也不过是皇上的奴才,生死荣辱都在皇帝喜怒之间,又有什么奔头?

现下距离功成身退,就差入阁,这又有年龄履历卡着。就算曹颙现下十二个时辰都操心公务,累个要死要活,没资格还是没资格。

既不争朝夕,当然慢慢筹划,犯不着因旁人两句闲话,就同还能在朝堂蹦跶二、三十年的张廷玉对上。

想到此处,曹颙起身道:“户部差事繁重,又干系民生,臣战战兢兢,生怕有顾及不足之处。没想到,却是杞人忧天。有张相坐镇户部,户部无忧。臣心里庆幸不已,何谈怨言之说?”

他面上一片坦然,十三阿哥多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依旧能守住本心,不恋权势富贵,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席话,听得曹颙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臣晓得,衙门里有些风言风语,十三爷垂问,也不过是爱护之心。”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颇为欣慰,笑道:“你能晓得这个,爷也不算不操一回心。”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即便户部有能臣坐镇,你也不能太偷懒,皇上既青睐于你,不可辜负圣恩。”

曹颙垂手听了,道:“虽是无才之人,却不敢生懈怠之心。”说着,从袖里抽出折子,双手奉上十三阿哥:“这些日子,臣苦思丰盈国库之法,有些浅见,还请十三爷指正。”

十三阿哥闻言,颇为诧异,神色稍敛,接了折子,仔细地看了一遍。

他神色越来越舒缓,看到最后,已是拍着大腿,道:“好,好个‘扬国威、镇四夷,拒癣疥于疆外,降八方以朝圣君’!”

曹颙心里一嗤,不过是口号罢了,要是直接写去赚洋人的银子,没等皇上说什么,那帮御史大人就要上串下跳,说什么‘与国谈利,有辱国体’之类的话。

十三阿哥眉眼都的带了欢喜,笑道:“就知道你是有心人,不会辜负皇上的器重。”

他已经有些坐不住,起身道:“我要进宫,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在思量海贸之事,只是不知从哪里入手。你这折子,起的正是时候。”

曹颙闻言,却是一愣,忙道:“十三爷,臣这条陈只是草拟,还有诸多不足,可否等两日再递上?”

虽说是草稿,可也有上万言,半尺来厚。

之所以不好递到御前,是因为墨迹有新有旧,有些地方,还有后来添补的南宋海贸赋税收入的统计什么的,显得凌乱了些。

十三阿哥却笑着摇了摇头,若有所指,道:“如此正好,要是等过了两日,你撰写成工整的,说不定反而的犯了忌讳。”

曹颙想着十三阿哥方才话中流露的信息,明白过味来,只觉得后背发冷。

从十三阿哥府出来,曹颙抚了抚额,只觉得庆幸无比……

……

刚到曹府门口,尚未下马,曹颙便见府里迎出几个熟悉的人影。

曹颙见了,面上露出笑意,翻身下马。

“老爷!”面带风霜之色,上前见礼的不是旁人,正是陪恒生去喀尔喀的曹乙与张义两个。

旁人不知道道路远近,曹颙可是晓得的,恒生生父所在的汗王领地,即便是快马,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京。

“还以为你们转年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曹颙扶起二人,笑着问道。

虽说恒生走前提及回争取重阳节回来,曹颙却没有当真。

算算日子,恒生六月下旬才启程离京,即便不在喀尔喀驻留,往返在路上的功夫也需要三个月。

现下就回来了,在喀尔喀竟没有待满一月。

以世子这几年显露的爱子之心,当不会慢待恒生才是,莫非是老汗王或许世子福晋……

曹颙不由皱眉,虽说恒生的身世,在世人眼中看来,多有诟病,可他是护短的人,万没有任由旁人委屈自己孩子的道理。

他转过身来,对张义道:“喀尔喀那边的情形如何,你与我说说看?”

“老爷,老汗王薨了,如今王府世子当家,已经派了属官进京,报禀理藩院,还带了上奉御前的折子。世子原是要留二爷过年,二爷只说课业忙,便同汗王府进京的属官一起上路。”张义躬身回道:“在世子面前,二爷没说,私下里却是跟小的们念叨过。二爷是牵挂府里,惦记着大爷他们下场、平姑娘出阁之事。”张义躬身道。

张义比曹颙年长几岁,正是壮年;曹乙虽已过不惑,可武人出身,身子向来健硕。

如今二人却清减不少,嘴唇干裂,面色红黑,眼睛洼陷。

他们二人这样,更不要说还是稚嫩少年的恒生。

曹颙摇了摇头,道:“他胡闹,你们也不劝着些,哪里就那么急了。”

张义犹豫了一下,道:“先前也没这么赶,到了归化,听说老爷被罢了直隶总督,二爷担心,这才一路没歇地赶了回来。”

他虽没有提自己个儿,可连衣服都不换,等在门口迎曹颙回来,心中担心并不比恒生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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