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1441节

这哪里还像有十几年寿元的?还没有登上皇位,事必躬亲之时,就累成这样?

到底是上了年纪,怕是上回感冒没好利索,就又侍疾半月的缘故。加上茹素少食,滴血写经书。

曹颙心中,只剩下敬佩。

能舍得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可见四阿哥的隐忍非同一般。

就算他同三阿哥“行孝”之事,都容易让人揣测,但是见了他现下的模样,怕是连最多疑的康熙也生不出其他想法来。

果不其然,康熙下了马车,看见跪倒在地的四阿哥时,眼神晦暗难明。

像是受到触动,又像是在打量,半晌他才开口道:“听说你病了,朕来看看你。”

虽说只是一句话,但是四阿哥不由动容,忙叩首道:“累皇阿玛担心,儿臣不孝!”

康熙上前两步,俯下身去,像是要去扶四阿哥。不过,随即他又直了身子,微微退后一步,回头对十六阿哥与曹颙道:“十六阿哥,曹颙,扶四阿哥起来。”

曹颙正冷眼旁观这出父子君臣会,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应了一声随十六阿哥上前,一左一右,搀四阿哥起身。

不过是做个样子,毕竟四阿哥病是病了,还不到动弹不了的时候。

四阿哥也不好意思让他们两个真扶,要自己起身。却是跪的功夫久了,有些晕眩,身子不由趔趄。

曹颙见状,轻推了十六阿哥一把。

十六阿哥进前一步,刚好接住四阿哥。

这挣扎间,四阿哥面色惨白,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他身上穿着青绸衣服,后背处已经湿透。

饶是康熙先前还有所顾及,见儿子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由皱眉,生出几分忧心。

作为父亲,他是骄傲的,不能说个儿顶个儿的文武双全,也没有庸才;作为父亲,他又是悲哀的,在君君臣臣之前,父父子子都要靠后,骨肉是骨肉,骨肉又不单单是骨肉。

身为大清帝王,他最畏惧的,不是外邦引起征战,也不是百姓不太平,而是他这些能干的儿子们。

历朝历代,不得善终的帝王,何曾少见了?

该打压的打压了,该防范的防范了,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并不单单是为了日食,也不是忧心西北、东南兵事,而是他发现自己真的老了。

他眼睛已经花了,看东西要眯缝了眼睛,不带花镜已经看不了折子;他的耳朵也重了,每次都要使劲听,才能听清旁人说什么。

不仅如此,他的记忆力也在消退。

有的时候,听臣子回禀近期条陈,只觉得听着耳熟,压根就想不起是自己之前吩咐下去的。

就算畏惧年老与死亡,他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御宇登基六十年,古往今来第一人,他晓得自己该知足。

要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他缺少一个能叫他放心的储君。

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三个儿子,两个圈成了废人,一个死了,剩下的皇子中,并没有哪个特别另康熙满意。

三阿哥耳根子软,太酸腐,喜听好话,爱虚证声势,见识有限;四阿哥太冷情,人缘不好,连生母与同胞兄弟都同他不亲近,更不要说旁人;五阿哥、七阿哥两个只知道藏拙,没有上进心;九阿哥贪财,十阿哥暴躁,十二阿哥胆怯,十四阿哥骄横,十五阿哥阴沉,十六阿哥眼界是够了,生母出身又低,十七阿哥缺乏坚韧……十三阿哥,少谋重情……

躺在床上这半月,康熙在心里,将几个儿子琢磨来、琢磨去,真是没一个能满意的。

这期间,儿子们的所作所为,自然也入了康熙的眼。

对于十六阿哥的用心,他很满意;对于三阿哥‘孝行’,他是嗤之以鼻的;对于四阿哥所作所为,他的心情很复杂。

像是不满他如此“做作”,又是被这其中的虔诚所打动。

只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就算心中想什么,他也不会露在脸上。

听说四阿哥病了,他临时决定幸王园,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亲眼确认四阿哥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当亲眼目睹确然后,他的胸口暖暖的,竟是欣慰不已。

他素以“仁孝”治国,他的儿子也是真心孝顺的。

确认了这点,再望向四阿哥时,康熙的心情已经不一样。

这个儿子,只是不习惯张扬而已。

生母待他不亲,他也从没有失过礼数,相应孝敬半点不少;同胞兄弟待他不亲,他也不已为意,却能将异母兄弟待之如同胞手足。

这些年来,他只兢兢业业的当差,外不结督抚,内不交京官,恪守臣子本分。

康熙的目光越发柔和,心情颇佳地在众人的簇拥中进了府邸。

见四阿哥病怏怏的模样,加上康熙自己体力也不支,倒是没想去逛逛四阿哥的园子,就在前厅坐了。

“听说你在家养病这些日子,也料理户部的公文,这不合规矩。还是好好将养,将身子调理好了,再说其他。”康熙想起一事儿,板着脸,对四阿哥说道。

说完,他好像还不放心,转过头对侍立在十六阿哥下首的曹颙道:“曹颙,朕说的,你也记下,朕要四阿哥好生休养,不许拿户部公事让扰他休息。”

四阿哥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皇父“突然而至”,一句话又夺了他的差事,这到底是为何缘故?

曹颙旁观者清,却是看出来了,康熙是难得地关心儿子,可摆惯了严父的谱儿,说不出软话来。

四阿哥这场病,得到的收益,应会比他想象的还多。

心里想着,曹颙面上不显,迈出一步,躬身道:“臣领旨。”

四阿哥这时,也醒过神来,少不得又说了几句请罪的话。无非还是老一套,不当让皇父担心,云云。

康熙倒是耐心听了,没有丝毫不耐。

见十六阿哥与曹颙还坐着,康熙摆摆手,叫他们坐了。

这会儿功夫,四福晋早在外头侯了多时,因不知康熙前来的用意,不知这厅上议何事,不敢冒然打扰。

直到康熙开口问起四福晋,才有人回说四福晋来给康熙请安,在外头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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