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兰将钱收起来,“鸡蛋这生意再过几天也不好做了,我不是让舅舅帮忙收鳝鱼吗?我想拿到省城去试试。”
刘家的稻田里,都能轻轻松松弄几十斤泥鳅、鲫鱼和黄鳝,乡下还真不缺它们。
泥鳅做不好有股土腥味。
稻田里养的鲫鱼也就后世被捧的厉害,现在的人谁要吃它?耗油、刺多、肉少……它都排不到‘四大家鱼'里,可见这玩意儿有多么不受欢迎了。而且比喻某种时兴的事物常用“过江之鲫”,想象一下鲫鱼的数量有多少!
黄鳝就不一样了,它是大补之物,不管啥时候都卖的上价。
就算眼下,也快赶上猪肉价了,不过在安庆县也不好卖,除非拿去省城。
鲫鱼泥鳅卖的便宜,夏晓兰懒得折腾,就让刘勇告诉下七井村的人,她除了收鸡蛋,黄鳝也要收的。不过大家现在忙着收割稻谷,除了小孩子零散拿过几斤来卖,并没有大额的生意。她也不急,黄鳝一直能抓到10月份呢。
就算别人嫌弃的鲫鱼和泥鳅,夏晓兰也有吃法。
夏晓兰的厨艺一般般,可她见识多呀,为了招待客户,南北菜系她哪个没吃过?
刘勇之前弄回家的泥鳅、鲫鱼都吐干净了泥沙,锅里滴点菜油,把鲫鱼小火煎到两面金黄,加水一直小火炖。鱼肉都炖烂到汤里,也就费点功夫的事,夏晓兰让家里每个人都喝鱼汤。她重点照顾的就是刘芬和涛涛,刘芬瘦的像非洲难民,涛涛不多补钙,以后身高随着刘家人就悲剧了。
泥鳅用辣椒酱烧,加点豆腐,起锅时放点蒜苗。
刘家这伙食安排的很好,舅妈刘凤梅对夏晓兰是满意极了。
不过这两天刘芬不能陪夏晓兰进城,母女俩在这里住着,总不会让刘勇两口子下田收稻谷,刘芬也是要去帮忙的。
“你一个人去县城,可要注意点。”
夏晓兰出门前,刘芬也要下田割稻谷了,趁着太阳没出来将稻谷杆割到,还得给稻谷脱粒,现在没有机械操作,都得靠人工。
“我知道了,妈!您也别太累。”
夏晓兰骑着自行车往县城去,她这几天把两个厂子的鸡蛋市场份额都快填满了,不可能天天都有人买那么多鸡蛋。一次运400多个鸡蛋,一天跑两趟安庆县,今天第二次来卖蛋时,在农机厂守了很久还剩一百来个鸡蛋。
夏晓兰就想换一个地方。
她一般是不抄近路的,今天卖蛋耽搁的久一点,她就从一条小巷子里骑车穿过。
她却不知道,在县城卖了几天蛋,“鸡蛋西施”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长得漂亮,每天还带着卖鸡蛋的现金,有人就琢磨着对夏晓兰下手。
夏晓兰是有点得意忘形,毕竟她那大剪刀揣身上好几天,也没遇到过流氓。
巷子那一边就是大马路口子,她使劲蹬着自行车踏板,车子的箩筐却被人抓住:
“小妹,你这么慌干嘛,我们买鸡蛋!”
陡然被人急刹车,她好险没摔在地上。自行车后座的箩筐重重着地,夏晓兰一阵心痛,鸡蛋不知道碎了多少个!
一个人迅速窜到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另外两个男人拽着她的自行车,夏晓兰站直了身体,大剪刀已经用袖子挡着握在了手里。
情况有点不妙,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色眯眯的将她从头打量到脚,明明为了防晒穿着长袖长裤裹得严实,淫秽的目光就像她没穿衣服……今天怕是不能善了,夏晓兰没有像一般姑娘吓得脑袋发蒙,她根本没有废话,张开嘴就大叫:
“救命啊!!有人耍流氓非礼妇女!救命啊,他们把我堵在巷子里了!”
夏晓兰的声音尖锐,把三个流氓反而吓住了。
一个人连忙去捂夏晓兰的嘴巴,她拿起剪刀狠狠去捅,那个男人痛的呲牙咧嘴:
“臭婊子,以为我们没打听过你底细?你们两个快点把她按住,臭婊子,还敢拿剪刀捅我!”
夏晓兰背靠着墙,手里的剪刀使劲挥,嘴里的大叫没有停下来过,反正不让人近身,嘴里喊着“流氓非礼妇女”和“救命”,又有自行车挡在身前,一时还真没有人能近身。
一个流氓没了耐心,将自行车扯开。
夏晓兰一边大叫,一边冷笑,有人来抓她手腕,她瞅准了对方的眼睛珠子戳。
那人退得快,眼皮被剪刀尖划了一下,忍着痛,拽住夏晓兰辫子。把她拖到面前,另一个趁机打掉了夏晓兰的剪刀。
“臭婊子,装啥贞洁烈妇,谁不知道你是个破鞋?大河村的夏晓兰嘛!”
第16章 英雄从天而降
夏晓兰被人抱住了上半身。
那句“大河村的夏晓兰”将她震了震,不过她该怎么叫救命,还是怎么叫。这些狗东西还打听过她的底细,夏晓兰有点着急,此时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马路上的人本来就少,这地方又挺偏僻的。
三个男人,有两个受了伤,他们也不敢继续耽搁。
再让她这样叫下去,肯定有人要过来的。没受伤那个就去捂住夏晓兰的嘴巴,夏晓兰没了剪刀,狠狠一脚踢在了对方下身。这一脚太狠了,痛得对方丢开夏晓兰,像个煮熟的大虾子弓着身体。
夏晓兰连踢两脚,也不管后面踢没踢中,她趁机冲出包围圈往巷口跑去。
人在逼急了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夏晓兰不怕他们抢劫,就怕流氓们糟蹋她……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她还想好好在80年代谈个恋爱呢。
流氓嘴里骂着“臭婊子”,拔脚来追。
夏晓兰心里也挺急的,她这个身体太弱,虽然个子不矮,也打不赢三个流氓啊!
眼看着就要出巷口,夏晓兰面前出现一个阴影,一个人挡住了去路。夏晓兰心里第一次感到绝望,还以为是流氓的同伙,当头就撞在了那人身上。
那个人伸手稳住她,“我可不是坏人一伙的!”
一开口就不是安庆县的口音。
这人将夏晓兰往后身一拉:“丫个王八羔子能耐了啊,大白天欺负女人,安庆县的治安也太坏了,同志你别怕,我……”
夏晓兰跑的汗津津的,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一下子把人给看呆了。
这人忽然大叫:
“哥,诚子哥你快来,小痞子们非礼女同志了!”
非礼女同志就算了,为啥要非礼这位女同志?自从几天前在安庆县面瘫见过夏晓兰,一路他都惦记着对方,总觉得夏晓兰吃面时抬头看她一眼,雾蒙蒙带着水光,欲语还休的,让他总也忘不了。
一股热血往脑袋上涌,他把夏晓兰挡在身后,嗷嗷叫着冲向三个流氓。
夏晓兰松了口气。
看来是救她的!
她也认出这人了,不就是面摊上总看她的外地小伙嘛。
巷子口又响起了脚步声。
另一个年轻人走来,脚步有力,人也长得极为精神。小平头配着他的五官,痞痞的,长得挺邪魅狂狷的……这男人不好惹!
周诚一抬头,就和夏晓兰视线相撞。
她脸上带着汗,人也气喘吁吁的,却不能遮掩那惊人的美貌——周诚不会那些文绉绉的形容词,他就是觉得夏晓兰哪儿都长得好,让他有点口干舌燥。
康伟说的对,安庆县这小地方,原来藏着个绝色。
怪不得此去沪市的路上,康伟一路都在念叨,现在打起来又不要命一般。周诚眉毛一挑,长了这样一张惹事生非的脸,就该时刻注意着,没事儿往偏僻地方钻,可不就给了流氓可乘之机?
要不是在路口踩了脚刹车,她肯定被糟蹋了。
周诚心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火气,看康伟把三个流氓干翻在地,还觉得不解气,在墙脚根捡半截砖头,狠狠砸在了一个流氓脑袋上,对方嗷一声就倒在地上没动静了。
“诚子哥!”
康伟连忙丢开另外两个,“哥您别冲动,不值当。”
周诚看了他一眼。
夏晓兰整理好了头发,多少也有点怕。
此时又没有别人,万一这两个也是坏人呢?
周诚也不揭穿夏晓兰的小心思,“这三个人怎么办?”
夏晓兰看了看天色,“两位同志,真是太谢谢您二位了!能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吗?”
周诚点头。
康伟使劲踹了一脚,“别装死,都滚起来。”
康伟都不敢多看夏晓兰。
周诚却看见了她额头正在长嫩肉的伤口,“额头怎么回事儿?”
夏晓兰想,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见外呢。
不过对待恩人,她也不好态度恶劣,就含糊过去:
“不小心摔得。”
周诚越看那伤口越不顺眼。白璧无瑕的脸蛋,多了伤口挺碍眼,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康伟把三个人绑上,一个嘴里还不干不净的:
“她就是一个破鞋,别人能睡,我们不能碰?哥几个都是男人,大家一起爽好了!”
康伟一脚揣在他脸上,对方掉了好几颗牙,终于没有满嘴乱喷粪。不过气氛还是很尴尬,夏晓兰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把自己自行车扶起来,真的碎了不少鸡蛋。
每一个蛋她就赚1分钱。
顶着烈日到各个村去收蛋,又一天两趟跑安庆县,早上五点起床,到晚上九、十点才歇下,中途是没有休息过的。就是这样,一天顶天也就赚十来块,这一摔,她今天一整天都白干了。
明明上辈子吃过很多苦,比这个更苦的事儿都遇到过,夏晓兰还是觉得委屈。
谁他妈想重生到83年的吗?!
上辈子用了20年才奋斗成功,睡一觉起来全没了!
夏晓兰红着眼睛,也狠狠踢了流氓几脚:
“搞破鞋也瞧不上你们,怂包,只会欺负女人!”
……
夏晓兰真不是好惹的。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被救之前三个流氓就带伤了。到了派出所,周诚两个把责任全担了,就说是两人打得。公安也没说他们打得狠,反而很正式表彰了二人:
“我们收到了公安部的通知,安庆县将积极配合严打行动,对现行的犯罪分子要从快从重处理!两位同志是见义勇为,我们会将锦旗送到两位的单位。”
康伟想,他和诚子哥哪有什么单位啊。
夏晓兰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一个女公安态度很好,还安慰她:
“我们肯定会保密的。”
世道对女人不公平,明明是差点被侵犯的,传出去说不定一边骂流氓,一边也要对女人指指点点。
夏晓兰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她是再也见不到这三个流氓了。谁叫他们这样嚣张,敢顶着严打期间犯事儿。这三个人事先肯定想,就算把她怎么着了,自己为了名声也不敢报案。
可惜他们搞错了。
夏晓兰名声不好听,人更是泼辣厉害,敢拿剪刀戳眼珠子,才拖延时间等来了救援。
从派出所出来,都是下午六点了,夏晓兰心里急,也不能表现的没礼貌,坚持要请两个救命恩人吃饭……吃啥,就是街口那家卖面的小摊。
夏晓兰囊中羞涩,肯定没办法请两人吃馆子的。
国营饭店置办一桌子,怎么也要20元,她只有钱请对方吃汤面,顶多叫卖面的大婶加两荷包蛋。
康伟叽叽喳喳的比较外向,周诚人长得挺邪气,其实话不多。这人其实看上去比三个流氓更像坏人,身上有股邪性儿,同行的康伟能一个撂翻三个,却对周诚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