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我今天的时间安排的很充裕。”
一起来的记者也笑。
邵光荣跑去厕所一看,陈锡良在那里抽自己大嘴巴子呢,左右开弓的抽,一边嘴里还念叨着“是梦不是梦”。
“老陈,你是不是有毛病,赶紧出去,人家黄记者在等着呢!不是梦,是真的,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陈锡良一点都没生气。
“哥,不不,爷,邵爷,外面那黄记者是《人民日报》的啊,我们陈家祖坟的青烟冒的再高,我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上《人民日报》,不行我还得抽自己两下!”
邵光荣都给他说笑了。
仔细一想也是,《人民日报》是组织宣传的喉舌要地。
邵光荣现在没上过《人民日报》,这辈子也没指望混上这报纸的版面。上面刊登的都是政策解读,不管是发行量还是重要性,都能吊打地方性报纸……邵光荣瞅了陈锡良半天:
“老陈,你好好抓住机会,你这次是恰逢其会,以后就是赚再多的钱,也不见得再有机会上一次这报纸。”
采访某个个体户?
做梦呢!
陈锡良能混个采访,不是他赚了多少钱,是他说“卖一件衣服捐1元钱”的口号,恰好符合《人民日报》最近有关改革开放的一个选题报道。
从1979年提出改革开放,迄今已经有整整6年时间,改革开放的大环境可以由数据体现,包括鹏城在内的特区有什么变化。
但让老百姓说个一二三出来,很多人都很茫然。
老百姓就知道农村土改了,知道城里允许个体户摆摊,允许办私营商店了。
每年政策好像都更宽泛一点,可“改革开放”到底走到了哪一步,老百姓就说不清楚。
这时候,需要《人民日报》搞出一些实例专题报道。
报道谁谁谁赚了多少钱肯定不行,那不是主旋律。
主旋律是这些享受了政策好处,先富起来的个体户做了什么?需要正面积极的事例。
陈锡良只是其中一个典型人物,除了他以外,还有办乡镇企业,拉动一整个乡镇经济的能人。
所以邵光荣说陈锡良运气好,这真是恰逢其会,晓兰嫂子出这个主意前肯定没想到《人民日报》会有这个选题。
陈锡良在水龙头前洗了一把脸,就像准备慷慨就义的战士一般,一脸坚毅走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上刑场呢!
“黄记者,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不瞒您说,我就是太激动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受到《人民日报》的采访。”
陈锡良努力不紧张。
黄记者倒是见怪不怪,普通人谁会被《人民日报》采访,不紧张才奇怪。
陈锡良已经算好的了,还有人瞧见记者都不知道说什么!
“没关系,可以等陈同志准备好了再开始。”
黄记者让陈锡良坐在凳子上,靠着宾馆的墙壁当背景,先给他拍了两张半身照。
等采访开始了,陈锡良就把已经包装过的发家经历讲给黄记者听。
“我当时在服装厂上班……”
在服装厂上班,发现了羊城的服装市场商机,从摆地摊批发到想建立华国人自己的服装品牌,再到品牌成立,这一年辛苦的打拼,故事一定要有起伏,成功中掺杂着失败,失败又爬起来,才引人入胜。
要掌握好节奏。
不能讲的就不要讲,比如陈锡良姐夫何丛生是制衣厂的厂长,这种事就不用提了。
还有和夏晓兰一起合伙赚快钱,倒腾便宜录音机的事,讲出来干啥?
等陈锡良讲到请香港女明星拍广告,被对方放了鸽子,又转而请女演员张晓,张晓积极配合拍摄还把酬劳捐掉……黄记者掐断了陈锡良在采访中夹带私货的行为:
“陈同志,说说你的想法吧,‘卖一件衣服就捐1元钱’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你这个承诺从什么时候开始兑现,结束日期呢?”
《人民日报》要是报道了陈锡良的事,他可不能是说大话。
陈锡良想到夏姑奶奶的吩咐,腰一下挺的更直了:
“说来惭愧,我最开始通过服装赚到一些钱,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做慈善,而是替自己买了一辆摩托车。有捐钱的想法还是通过张晓同志的启发,如果一个女演员能毫不犹豫捐出酬劳,我为什么不能拿出自己赚到的钱,让更多人受益呢?我这个想法虽然是11月中旬才产生的,但luna的销售数据是每个月1月统计,11月1日统计10月的,12月1日统计11月的,以此循环。我说的‘卖一件衣服捐1元钱’,会从11月1日算起,等到12月1日统计出销售数据后,我会对外宣布第一个月的捐款数额,欢迎黄记者和其他报纸或者电视台一起监督!至于您说的结束日期……除非luna品牌倒闭了,这个捐款都不会结束!”
监督好啊,陈锡良又不会做假账。
有了这个监督多好,这不是媒体要一直追踪报道吗,连后期广告费都省了!
黄记者点头,“陈同志能方便透露下贵品牌10月份的销售数据吗?”
黄记者显然想要以此做个参考。
“我们品牌在京城和羊城分别有一家直营店,剩下还有5家加盟店,上个月的销售数据是全国5765件单品,11月的销售数据还没统计出来,我想不会和这个数据差太多。”
10月份是只卖秋装,11月就是秋冬装一起混卖了。
羊城还在穿风衣外套,京城已经在卖大衣和棉衣、鸭绒服。
黄记者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一个月30天,7家店卖了5765件,这是上衣加裤子一起统计的吧?
一个店,一天都要卖25件以上的衣服!
一个月捐5000多,一年岂不是要捐六七万?
“陈同志,你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吗?”
等回过神来一算账,舍不得咋办!
陈锡良重重点头,“肯定能负责,我现在能量有限,如果将luna品牌做大做强,销售量越多,luna捐的钱也越多,我期待着一个月捐1万,5万,甚至超过10万的那天!”
黄记者也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手上一用力,钢笔尖把记事本都戳出一个洞来。
——一年捐上百万?这个陈同志可真敢想啊!
第1189章 央台的广告我撤不掉(2更)
“那今天的采访就到此结束了,谢谢陈同志的配合。”
黄记者和陈锡良握手,陈锡良非要请黄记者吃饭,黄记者自然是不肯。
最后是邵光荣把人带来,又把人给带走。
让被采访人请吃饭,怎么可能呢!
现在的记者在这方面自我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陈锡良也不强求,邵光荣肯定不会怠慢对方。
“可算是采访完了!”
接受完采访,陈锡良后背都湿透了。
夏晓兰上完课就过来了一趟,正好看见邵光荣送一个男人出去,邵光荣冲她丢了个眼神,夏晓兰就知道这人是《人民日报》来采访的记者。
她也没上前打搅,径直去找陈锡良。
陈锡良把自己脑袋埋在水池里吐泡泡,好似一只人型大金鱼。
“老陈,瞧你这点出息!”
陈锡良顶着满脑袋的水,“夏姑奶奶,那可是《人民日报》!姑奶奶你说说,我姐夫就是我家第一得意人了,他能上这报纸不?”
何丛生啊?
机会不大。
何丛生的厂长干得不差,可全国像何丛生那样的厂长太多了,还有厂里失火,带头抢救公家财产在火里牺牲的,也有带病坚守岗位,病逝在工作一线的……要说奉献型的厂长,何丛生根本排不上号。
陈锡良特殊就特殊在,他是私营业主第一个如此高调捐款的。
国内很多民营企业家都会做慈善,不过那是90年代的事了,改革开放的最初10年,大家都还在埋头赚钱发展,没人顾得上这茬。
“你是碰上了好时机,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luna在未来一年里加盟店发展到50家,每一家都有现在的营业额,一年要捐的钱不过几十万。几十万能上电视打个广告,却不会让《人民日报》替你宣传……这就是占先机,拥有独创性的好处!”
夏晓兰说的陈锡良兴奋又不好意思,一年能开到50家加盟店?
“那不都是姑奶奶你不想太高调,要不今天就是你在这里接受黄记者的采访了!”
夏晓兰摇头,“低调赚钱,闷声发财,我现在不适合露面。”
她还是学生身份。
从现在往后多年,社会上的普遍看法就是学生要专注学习。
再过二三十年,在校生成创业老板比较普遍,现在么,夏晓兰不觉得华清大学会高兴她给挣来这样的脸面。
比起说她做了多大的生意,不如多拿竞赛奖项,多发论文,多替学校争学科学术类的荣耀,才是学生的本分!
陈锡良不过顺嘴一说,夏晓兰早有考虑,她的决定也不是旁人能轻易影响的。
何况《人民日报》的记者都走了,陈锡良也不矫情了。
“那我们的钱要咋捐,捐给谁,教育部?”
夏晓兰摇头,“钱在我们手里,我们才能决定改如何使用它,这件事要长久的搞下去,luna不能当甩手掌柜,不要图轻松交给别人做。”
让luna自己来搞,实际把钱花在了哪里,能做到心中有数。
夏晓兰不想一层层转手,别人办事也要经费,那捐1万,最后真正用上的有没有一半都说不好。
陈锡良也就是问一句,夏晓兰的建议他一般都不会反驳。
再说这也真是做好事。
以前没想到,现在真正要去做,除了给luna带来的宣传效果,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义,陈锡良干起来也浑身都有劲儿。
大体上来说,老陈在做生意时奸猾,在道德规范上却不是个坏人!
“季雅那边可以让她先得意这两天,明天广告就要播放了,以张晓名义捐出去的校服什么时候做好?”
这事儿崔主编给夏晓兰通风报信后,夏晓兰就在准备。
一套校服,用比较好的面料,出厂价也不过是20多块,就和夏晓兰和陈锡良以前合伙搞运动服的价钱差不多,毕竟校服的标准也是耐穿、耐脏和方便学生活动。
京城附近能满足张晓说的贫困乡村小学的,往杨永红的老家冀北省找正合适。
夏晓兰也的确是让人联系的冀北省那边的乡村小学,知道这批衣服是做好事,何丛生在厂里召开职工大会,问制衣厂的工人们是否同意这批校服厂里只收布料成本钱,不赚其他钱。
制衣厂的人自然没反对,最后压缩在了每一套校服20块,一万块给做了500套校服。
陈锡良早上才打电话问过情况:
“已经在羊城那边装车发送了,两天就到!”
“那正好,到了之后你和张晓去一趟冀北省,肯定有记者愿意跟你们去。”
和张晓一起去冀北啊?
陈锡良挠头,“张晓单位好像知道她捐钱的事了,听说有人颇有微词,说张晓这是擅自行动,没有向单位请示过……”
夏晓兰冷笑,“就连做好事有少数人要反对,你安抚一下张晓的情绪,等舆论彻底发酵,谁对张晓有意见都没用,好名声就是张晓的护身符!”
夏晓兰下午有课,也没在宾馆耽误太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学校跑。
晚上的时候,尤丽到学校来找她,夏晓兰看她跑的气喘吁吁的,挺诧异:
“小尤,这么快你就打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