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被他吓了一跳,出脚不稳,那藤球掉在了地上。
她捡起藤球,瞪了唐宁一眼,说道:“我家小姐睡觉呢,有什么事情等她醒了再说!”
现在才刚到下午,距离天黑还早,不过唐宁知道苏媚休息不太规律,不管什么时候,她能睡着,便已经很难得了。
距离康王宴会开始还有一会,既然她在房间休息,唐宁也就不去打扰了。
他看了那还在生气的丫鬟一眼,转身向院外走去。
院中一处房门忽然打开,一道身影从中走出来,问道:“小桃,你在和谁说话呢?”
苏媚看上去有些疲惫,她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只在清早才睡了一小会,此刻精神有些倦怠,躺在床上,处于似睡非睡之间,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便再也睡不着了。
小桃瞪了唐宁一眼,不满道:“都怪你,把小姐吵醒了!”
苏媚目光望向院门口,表情不由的一怔,有些不信的擦了擦眼睛,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
唐宁刚刚开口,她便快步走过来,拽着他的胳膊,说道:“你给我进来!”
啪!
房门重重的关上,名叫小桃的丫鬟身体一颤,嘴巴张大,手中的藤球掉在了地上。
唐宁知道这是苏媚的住所,但却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女孩子的闺房唐宁进过不少,小如的,小意的,晴儿的,唐夭夭的,像苏媚这么乱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书桌上散乱的堆积着无数纸张,甚至还有不少飘落在了地上,床上更乱,被子没叠,唐宁一眼就看到了床角那一件粉色的肚兜……种种证据证明,小桃是个懒丫鬟,和晴儿比差远了。
等一下——她刚才在睡觉,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睡法,在自己的房间,总不至于像前几天晚上那样睡觉不穿衣服,脱掉肚兜也很有可能,所以她现在……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再也压制不下去,他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目光望向别处。
苏媚看着他,疑惑道:“你怎么不看我?”
唐宁看着窗外,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说道:“我在这里面放了一些安神的药材,你试试看有没有用。”
苏媚叹了口气,说道:“安神的药材我以前试了好多,都没有什么用处。”
唐宁将那香囊收起来,说道:“那就算了。”
苏媚从他手里一把夺过香囊,说道:“送给别人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
“你休息吧,我出去了。”唐宁转身向门外走去。
“站住!”苏媚拉着他在床边坐下,自己裹紧被子里,说道:“你就在这里坐着,什么安神药都没有你有用。”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唐宁才终于敢低头看他了。
苏媚躺在床上,将那只香囊放在胸口,抬头看着他,忽然说道:“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好像真的显得脸很大。”
唐宁看了看一旁桌上堆叠的卷宗和纸张,说道:“人的精力有限,你每天都过分消耗精力,睡眠自然不好。”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苏媚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康王邀宴。”
“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好难过……”
“这里睡不着,你怎么不去红袖阁睡?”
“你走了,红袖阁也睡不着……”
……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失眠症?”唐宁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一句,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了。
他低下头,看到苏媚的眼睛已经闭上,表情恬静,平日里由内而外的媚态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女般的清纯。
唐宁缓缓地起身,轻手轻脚的向门外走去。
本来是想让她照看照看小意的,不知道她这一觉会睡到什么时候,仔细想想,女子们的聚会,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小桃见只有他一个人出来,警惕道:“我们家小姐呢,你对我们家小姐做了什么?”
“嘘……”唐宁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她睡着了,你小点声。”
小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推门走进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小姐,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悄悄的退出来,院内已经没有一道人影了。
“你干什么去了?”唐宁从苏媚的住处走出去,身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萧珏从后面走过来,看了看那小院,诧异道:“这不是苏姑娘的住处吗,你连这点儿时间都不放过?”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吗?”
萧珏看了看他,说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
天然居,主楼,天字一号雅阁。
一名青年看了看康王,疑惑道:“殿下还在等人?”
康王笑了笑,说道:“不着急,还有两位贵客没有过来。”
那人心中疑惑,不知康王殿下说的那两位贵客是何人,竟然让康王等在这里,而康王对此,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样子。
他心中不解间,雅阁的门被人推开,康王看着走进来的两人,笑道:“两位终于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献策
随着康王的起身,雅阁内众人也纷纷站起,视线随之望了过去。
能让康王殿下等待的人,他们心中也十分好奇。
推门而入的两人之中,左边那位众人都不陌生,萧珏萧小公爷,在此次科举之前,便已经是京中名人,萧小公爷上青楼的事迹,京中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令他真正名声大躁的,却是另一件事。
萧珏出身将门,又是京师有名的纨绔,居然在此次的殿试中得中一甲,这是自陈国开国以来都没有的事情。
他更是因此,一举成为羽林都尉,连号称将门最有出息子弟的陆腾都比不上他。
在座之人,皆出自京师权贵之家,这些日子,没有少被长辈和萧珏做比较,听他的名字,早就听到耳朵起了茧。
只是萧家往日低调,向来不涉党争,却不知萧小公爷参与康王的宴会,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这些念头在众人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将视线投向另一人。
此人和萧珏一样年轻,但看起来面生至极,以前从未见过。
只有少数几人,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唐宁推门而入,对康王拱了拱手,说道:“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怎么会怪罪?”康王满面笑容,说道:“更何况,约定的时间未到,是我们来的早了。”
他看着唐宁,面向众人,说道:“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今次殿试状元,唐宁,父皇已经任命他为翰林修撰,以后,大家就要称呼他为唐大人了。”
经康王介绍,众人才恍然大悟。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状元郎,却人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殿试状元每三年就会产生一位,不算稀奇,在座诸人未必会放在眼里,但今年的这位状元,却与往年不同。
最不同的是他的身份,唐家十余年前的弃子,如今鱼跃龙门,高中状元,又与唐家撇清关系,惊掉一地下巴。
唐家是京中豪门,是与康王敌对的端王手中握着的最大势力,唐家十余年前的举动,直接将这一位状元郎推给了康王。
而这位,也没有让康王殿下失望。
前段时间的那件案子,不仅狠狠落了唐家和端王的面子,还间接影响了康王和端王对立的局势,让端王付出了一位户部侍郎的代价,这可是康王殿下在和端王的对阵中,罕见的一次大胜。
新科状元唐宁,就是此事的源头。
康王端起酒杯,笑道:“今晚,本王主要是想介绍唐大人给诸位认识,不谈杂事,大家喝个尽兴!”
“来,唐大人,我敬你一杯。”
“我也敬唐大人一杯。”
“你们人这么多,不是欺负人嘛,唐大人,你别理他们,意思意思就行了……”
……
康王因为唐宁而设宴,自然是将之当成自己人了,众人对他的态度无不热情。
唐宁亦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从目前的情形来看,皇帝不是端王就是康王,总轮不到润王那小胖子去当,这样一来,他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虽说这次折了他们一个户部侍郎,但唐家一派在朝堂上颇有根基,也根本动摇不了他们……”
“这也没办法,唐家把持科举已多年,在仕林中又颇有影响,朝中百官,有多少都是通过科举入仕,谁知道他们这些年积累了多少?”
“殿下若是能得到天下读书人的心,则大事可成。”
“说的容易,无缘无故的,仕子如何能归心?”
……
虽说康王一开始便言明,今日不谈杂事,但众人喝了几杯酒,话题自然还是离不开双王之争。
康王和端王的支持者是很明显的两个阵营。
端王争不来京中真正的权贵,康王在文官系统的影响有限,在仕林中,更是没有什么威望和建树,两个人争来争去,这一点也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康王喝了一杯闷酒,叹道:“要想得到那些读书人的支持,谈何容易?”
唐宁想了想,放下酒杯,说道:“殿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殿下要想仕子归心,不妨先获取一部分人的支持……”
萧珏刚刚夹起一口菜,筷子一抖,又掉了下去。
以他对唐宁的了解,对他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更不会好心到替非亲非故的康王出谋划策。
康王怔了怔,目光望向唐宁,说道:“愿听状元郎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一些浅见而已。”唐宁看着康王,问道:“不知殿下可知,科举既然是一条光宗耀祖,鱼跃龙门的大道,理应人人向往,为何这天下的读书人如此之少?”
康王想了想,说道:“状元郎也曾是贫民学子,不会不知道这个原因,读书虽好,但这书,也不是人人都能读得起的。”
“正是。”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不说贫民子弟交不起束脩,买不起书,便是天下的诸多读书人,也有大多数囊中羞涩,买不起一本经义注解……”
“说这些又有何用?”康王摇了摇头,说道:“本王既不可能帮他们买书,又不能降低书价……”
唐宁看着他,耐心地说道:“据我所知,许多当世名儒,穷尽一生,著书立传,自身却穷困潦倒,诸多学子,花费重金购买书籍,却只是将银子交给了盗版书商,正版书坊被他们逼得没有了活路,只能抬高书价,这样一来,就越发没有人买得起了。”
康王听的一头雾水,说道:“唐大人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唐宁看着他,说道:“殿下可以督促朝廷立法,严厉打击盗版书商,这样一来,正版书坊不会被他们逼的用抬高书价来换取生存,书籍价格降低,对于读书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而那些著书的名儒,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心中定然感激殿下。”
康王被他说的有些意动,想了想,又摇头道:“父皇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律法政令,不可随意改动,此事……难啊!”
唐宁没想到他居然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想了想,又道:“如果朝廷保护正版的同时,允许其他书商,交付一定的费用,便可刊印正版书籍,而那些费用,一部分返还正版书商,另一部分充归国库……”
康王怔了怔,随后便猛地一拍桌子,说道:“这样一来,父皇肯定会同意,父皇最喜欢银子了!”
他仔细一想,此举不仅能得到读书人的感激,能为国库带来一笔进项,怕是也能讨得父皇欢心,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看着唐宁,一脸笑意,拱手道:“多谢唐大人指点,此事若是能成,本王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