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衡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来求道:“抚台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刚才为着李安生的讽刺涨红了脸,正想着要顶嘴,一听到要停产整顿,立即软了下来。
制造局是他的心血,心头rou啊,哪里能够轻易停产,这人心散了,队伍就更加不好带了。
也的确,这一天十支枪都造不出来,mao钢产量也不过每年一千五六百吨,火yao等产量也少的可怜,如何能够让李安生满意。WWw点com
更加让李安生恼火的是,这生产枪支型号过去一直没能定下来,造成机器冗杂繁多,子弹口径也是如此,现在生产“沪六八”,68毫米。
张士衡也不想想,李安生一意孤行,难道程德全也跟着疯?自然是留有后手的。
李安生逼着张士衡领着他跟李平书两人到机器局里头转了一圈,除了江南船坞没去,汽炉厂,机器厂,熟铁厂,洋枪楼,木工厂,铸铜铁厂,火箭厂,库房等都去转了一圈。
真是触目惊心,有些官厅里头居然睡觉的睡觉,闲聊的闲聊,下棋打麻将,居然还有人在官厅里头摆了酒菜小酌几杯,真是好享受。
有些人见了张士衡自然是收敛了些,但有些人则依然故我,大模大样。
“王采买,这次的两台剪板机实在是不能用了,怎么总办大人还没有签字?”
“哦,德顺大人,这总办大人大概是贵人多忘事呐,要不咱们一起去劝劝?”
张士衡在外头见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大咧咧的喝酒聊天,忽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真是怒火万丈。
这王采买与德顺所说的剪板机报废一事,简直就是荒谬,才买了半年不到的机器,怎么说坏就坏了。
要是跟他们较真,则攀咬管理不善,生产不当,东扯西扯,拉出一大堆的不是。
总之,大家糊糊稀泥就算过去了,只要不太离谱,总算制造局还在生产,张士衡也不想太过较真。
可是,这两个人当着李安生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制造局的老底捅了出来,真是让他痛心疾,李安生本来就想要大刀阔斧,这回是想拦都拦不下了。
当年为了防止吃回扣等**,李鸿章专门出台规定:所有采购都要经总办以及采买、支应、会计三个有关部门共同签字才能生效。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不兴咱来个集体**?沆瀣一气?
李安生用眼神示意,洪老六上前将那王采买以及叫做德顺的督理拎了起来,一只手一个。
“这里是官厅?抑或酒馆?”
李安生慢条斯理的问着,完全没有语气bo动,他可是气坏了,不过,对付这帮人,没必要自个气坏身子。
“放开我,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活的不耐烦了么?”
那名叫做德顺的督理是满人,自以为是关系户,常常将张士衡不放在眼里,看到张士衡带着偶尔露面的李平书过来,趁机借题挥,至于李安生,给他自动忽视,以为是李平书的下人。
洪老六将两人掼到墙上,冷冷的说道:“大人问你们话呢,耳朵聋了不成?”
他这几年杀人如麻,身上凛冽的杀气遮掩不了,让胆小的王采买连屎都吓了出来。
“来人,来人啊,拿下这大胆狂徒。张士衡,你这孬种,居然放了这等恶徒进来,你想要造反不成?”
李安生摇了摇头,说道:“动不动就扣人家大帽子,真是无理取闹。这里是官厅,不是酒馆,成什么样子。来人,将这等酒徒拎出去,给他醒醒酒。”
洪老六提着德顺,将他扔到了外头的天井里,让护卫打了水,将德顺浇成了落汤激。
此时正是net寒料峭之时,冰寒刺骨,这当头浇下去的水如同杀猪刀一般,让德顺这头肥猪嘶吼了起来。
张士衡看着德顺肥胖的身躯在地上翻滚嚎叫,心中一片快意,虽然有些后怕,但是李安生的强势也助长了他的底气。
洪老六上前一把将他拎了起来,问道:“酒可醒了没有?刚才你是在官厅办公还是在酒馆喝酒?”
德顺瑟瑟抖,喘着粗气,不住的跳着脚,惊恐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此时附近官厅的许多人都出来看热闹,有德顺jiao好的一干官员纷纷质问张士衡,甚至不乏侮辱言语,只是忌惮洪老六的凶威不敢上前。
刚才有几个兵丁上来想要拿下洪老六,被他单臂扫倒了几个,这帮孬种哪里还敢上前。
德顺一系的主心骨是叫做辅广的提调,他平日里作威作福,联合几个督理、采买、会计,以及各家厂子的主管,很有将张士衡架空的能力。
“张士衡,这是为何?李平书,这可是你的下人?”
辅广高大挺拔,颇有卖相,实际却一肚子的坏水,要不是张士衡拼命压制,只怕这制造局早给他们nong的乌烟瘴气。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新任江苏巡抚李大人,还不上前参拜。”李平书身为江南制造局提调,自然清楚辅广的为人。
辅广等人吃了一惊,他们之前也从京城得到消息,新任江苏巡抚将对江南制造局大刀阔斧改革,为此也商议过对策,那就是趁着李安生还没到任,赶紧多捞些好处,哪里想到李安生不去苏州,居然直接就到了制造局里头。
怪不得他们始终没有等到苏州那边的消息,以为李安生还在去苏州的路上。
辅广立即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向周围同党使了眼色,上前参拜,态度恭敬,丝毫看不出异样。
只是辅广跪在地上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怨毒,这李安生上来就要揭盖子,他以为这制造局还像黑龙江的那不入流的官场么?
只是肚里一计较,他便有了对策,他要是真的想要一手遮天,只要联合几个同党而已,下面的人俯帖耳,哪里会来管李安生是巡抚还是总督。
这制造局是洋务,吃的技术饭,你巡抚大人总不见得亲力亲为吧?
“这两人在官厅中饮酒作乐,渎职怠工,祸害极大,我不得不给大家上上规矩,这两人暂先革职,以儆效尤。还得查一查,这两人背后有没有贪赃枉法,若是不干净,别怪我辣手无情。还有,其他人也给我小心点,若有不法行为,严惩不贷。”
李安生斩钉截铁,如同刀锋般冷冽的扫过许多人的脖颈,让他们脖子不自禁的一缩。
这李二愣听说是杀人不眨眼蛮不讲理的主,看来果真如此,杀气腾腾的,可别有谁撞到他跟前去。
辅广阴测测的冒出了一句:“好叫大人得知,德顺可是庆亲王他老人家亲自委任的,只怕你今日革了他的职,不几日便会重新起复,这又是何苦呢?”
他实在忍无可忍,革了德顺两人的职,对他妨害极大,他把持制造局大权,凭的就是这么几个骨干,而且,李安生话里头的意思明显是要赶尽杀绝,不留情面。
既然明着要干起来,哪里还能容情,哪里还有妥协,不如撕破了脸,真刀真枪干一场。
他可是载沣的亲戚,载沣可是摄政王,大清的当权者,天下尽在他手,儿子又是皇帝,哼,他凭着这层关系,谁敢奈何他?他本来就想着要挤走张士衡,自己当这个会办,哦不,总办,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来人,威胁上官,掌嘴二十。”
李安生也不跟他废话,既然明着干,那么就粗糙些好了,威胁上官能治不敬之罪,口头警告也可,若是小官,直接掌嘴。
这么做分明是将辅广不当个人物,彻底踩在了脚下,而且是不会给对方任何的机会。
辅广本来以为抬出庆亲王出来,能够让李安生有所忌惮,收敛些,大家面子上也好看些,哪里知道李安生是个不按规矩来的,丝毫不顾官场那一套,一点情面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