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自己是实验体的话，天枢塔那边应该有自己的档案才对。
哪怕自己的能力可以改变外形容貌，但模因的频率是固定的话，天枢塔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孙杭脑袋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我真的是人类吗？”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这个念头却诡异地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就好像被一块无形的橡皮擦给擦掉了一样。
“孙杭，你来决定吧。”渔夫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是开这扇门，还是选择其他的通道。”
“啊？”孙杭猛地一惊，如梦初醒一般，有些茫然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气密门。
“你怎么了？刚刚好像……走神了？”矢野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孙杭摆了摆手，“我刚才好像想到了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什么事情？”
“我也想知道……它们就是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我现在却完全没有印象了。”孙杭皱眉道，“明明就在几秒钟前，可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和门后的诡物有关吗？”渔夫有些好奇地问道。
“应该没有。”
“那就先别去想了，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渔夫说道。
“嗯。”孙杭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要开门了，你们都做好准备。”
“OK！”渔夫后退了两步，一手横握着短刀，另一手将大口径的狩猎手枪搭在握刀的手腕上面。
矢野则是端起皇甫莎留下的冲锋枪，将射击模式调到了全自动的档位。
孙杭走到了气密门的一侧，将手掌贴在了凸出岩壁的侧边上。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齿轮咬合声，岩壁微微一震，一阵细碎的尘土簌簌落下。
沉重的气密门开始转动。
第179章 荼蘼
气密门刚刚露出一条缝隙，一股浓郁得令人几欲窒息的异香便从门内飘散了出来。
孙杭三人脸色一变，立马掏出防毒面具罩在了脸上。
“我去，这气味不会有毒吧？”渔夫的声音从防毒面具下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不确定……”矢野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气味来得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三人或多或少都吸入了一点。
“你有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渔夫又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矢野问道。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很舒服、很愉悦……总有一种想把防毒面具摘掉再闻几口的冲动。”渔夫说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矢野点了点头，“这气味有很强的诱惑性和成瘾性……还好我们吸入的量不是很多。”
三人将临时扣在脸上的防毒面具重新戴好之后，孙杭再一次走到了气密门旁，将沉重的气密门一点点地向着一侧推了过去。
渔夫和矢野征一都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死死地盯着逐渐展露的门后隧道。
靠着外面透进去的一丝微弱灯光，隐约能看到隧道内盘踞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阴影……
“果然好大……几乎将整个隧道都给堵死了。”渔夫皱起了眉，“这要怎么过去啊……”
终于，气密门被完全推到了一边，三人这才看清楚，盘踞在隧道内部的，是不计其数的藤蔓，这些藤蔓最细的也要比孙杭的胳膊粗上两圈，表面上有着如同鳞片一样的皲裂纹路，透过这些皲裂的纹路，隐约能看到有散发着暗红色荧光的物质在藤蔓的内部流动着。
在层层叠叠的藤蔓的拱卫之下，一颗拳头大小的花苞俏生生地立在那里。
这颗花苞有着极为艳丽的明红色花瓣，远远看去，它仿佛不是一颗花苞，而是一团在藤蔓末端熊熊燃烧的火焰。
花苞在轻微地搏动着，就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脏一样。
而那些藤蔓就是它的“血管”，其中流淌着的暗红色物质就是它的“血液”。
“我……我认识这东西……”矢野一脸惊愕地说道，“编号丁一十五，‘荼蘼’……可是，根据天枢塔的记录，‘荼蘼’应该在印度尼西亚一座岛屿的密林之中，而不是这里。”
“这是当年无名岛上的研究人员们利用‘荼蘼’的模因搞出来的复刻品。”孙杭说道。
只不过这件复刻品似乎也受到了“污染”，但和辛九十五不一样，这种“污染”反而赋予了荼蘼极其磅礴的能量，很难想象，当那朵花苞绽放的时候，将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是不是复刻品先放到一边，矢野，你说的那个‘荼蘼’……它有毒吗？”渔夫急忙问道。
“毒的话……理论上来说，少量吸取荼蘼所释放出来的气味，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反而还会令人感到心情愉悦……其实刚才你跟我说你也产生了这种反应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到这东西，但因为地理跨度实在是太大……”
“那这诡物的特点是什么，说说。”孙杭问道。
他虽然知道堵住隧道的玩意是荼蘼的复刻品，但荼蘼的具体特性他却一无所知。
“荼蘼第一次被发现应该是在黄历4587年……还是4578年来着，是在印度尼西亚的一座名叫‘普拉唐巴克’的小岛上面。当地政府的军队在收到岛上有诡物的报告之后，就专门派了一个营的兵力登岛进行侦察，正好撞上了岛上土著部落四年一度的‘欢愉祭典’……”
“欢愉祭典？这祭的……该不会就是荼蘼吧？”孙杭伸手调整了一下脑袋后面防毒面具的头带，问道。
“嗯，在岛上土著部落的口中，荼蘼被称为‘欢愉之花’，他们从荼蘼的根茎之中榨取汁液，和木屑、泥土混合之后晒干制成熏香用他们的话来说，这熏香能够治疗百病，还能让人忘记一切的痛苦和烦恼，但实际上……”
“实际上就是一种高强度的致幻剂，对吧？”
“没错。”矢野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在夏州大陆也有雷同的例子，孙杭记得自己在一篇介绍云滇地区原始部落的文献中看到过，那些生活在雨林中的土著们，会专门去寻找一种色彩鲜艳的菌子来吃，在吃下那种菌子之后，就会有一种飘飘欲仙、如登仙境的感觉……尽管有不少人在“登上仙境”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了人间，但这并没有阻止其他人继续搜寻、食用这种菌子。
因为那种感觉是会上瘾，它的效果，其实就和夏州联邦严格管制的致幻类或是镇静类药物差不多，很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尝试过一次之后，就会想着尝试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彻底沉溺，再也无法醒来。
可按照这样说的话，这荼蘼的危害性，事实上就和雨林里随处可见的毒蘑菇差不多？
而且，既然那个“欢愉祭典”是四年一度，这是否意味着，岛上的这个土著部落，已经和这个名为“荼蘼”的诡物，已经相安无事地共处了很多年了？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渔夫忙不迭地追问道，“按照那时候人们对诡物的态度，无论这诡物存不存在威胁，将其彻底消灭都是优先级最高的选择吧？”
“登岛的士兵们在听完土著的描述之后，便立即确定这‘欢愉之花’是一种丁型诡物，带队的军官当即决定将其烧掉，但却遭到了岛上土著的强烈反抗。”
“反抗？你别告诉我……那些全副武装的正规军士兵，打不过一群拿弓箭长矛的部落土著吧？”渔夫愕然道。
“正常情况下，肯定是打不过的……那的确是一场屠杀，在得到开火许可之后的士兵们，将那个部落几乎屠杀殆尽，就在他们强迫最后几名俘虏带路前往荼蘼的所在之地时，身后那些被子弹所射杀的土著，却是一个个地从血泊里爬了起来。”
第180章 重置
“丧尸？复活？还是怎么回事？”渔夫连连问道，“难道说，这些土著早就已经被荼蘼所感染……整个部落的人都是感染者？”
“文献里没有记载，那场战斗的幸存者只记得他们不断地朝着那些‘复活’的土著开枪，这些土著在被射杀之后，用不了多久便会再次爬起来，就好像一群怎么都无法杀死的怪物一样。”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荼蘼的确能治百病。”孙杭点头道，“死人都能给你治活喽。”
“登岛部队的弹药很快就告急了，带队的那名上尉当即决定撤退。”矢野继续讲述道，“他打算向上级申请轰炸，用凝固汽油弹将岛上的诡物连带着除了土地之外的一切东西都给烧掉。”
“别告诉我那些土著被烧成了焦炭还能复活。”渔夫忍不住说道，“那简直都不能用医学奇迹来形容了……”
“不……当时的情况远比你们想象得要更加离奇。”矢野摇了摇头，“上尉在提交了报告之后，很快便受到了上级的质疑，因为在他的上级看来，哪怕那些人变成了感染者、变成了诡骸甚至是沦为了诡物，也没有道理在被一次次地杀死之后还能不断复活的。
“不信邪的上级当即决定对‘普拉唐巴克’岛再进行一次侦察。这一次，他们出动了两艘轻型炮舰如果那名上尉的描述属实，重火力将会对整座小岛进行数轮洗地式的轰炸，将那些‘杀不死的土著’，彻底炸成碎片。”
“那侦察的结果是？”
“那名上级军官让炮舰开到了距离普拉唐巴克只有几海里的地方，在他的望远镜里，那些部落土著们正在海滩上面围着篝火和图腾载歌载舞，整座岛上视野可及之处，完全看不到任何战斗的痕迹，就连上尉口中被手榴弹炸掉的那间属于酋长的大草屋，也都完好无损。”
“啊？”渔夫一脸愕然，“这是咋回事？”
“上尉当即遭受了质询，但他依旧坚定地称自己和岛上和土著们发生了战斗即便他对于望远镜里所看到的画面同样感到震撼。不仅是他，他手底下的士兵也都这么坚持……他们打空的弹匣、制服上的血迹和灼烧痕迹、少数士兵身上由箭矢和长矛所造成的伤口，这些都是他们曾经和土著战斗过的证据。他们没理由的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会不会是荼蘼的致幻效果，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和土著发生了战斗。”孙杭猜测道，“实际上，那些血迹和伤势，都是他们自己弄的？”
“随行的诡物研究学者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那名上级军官下达了炮击海岸的命令。”
渔夫微微一怔：“好家伙，直接轰啊？”
矢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海滩上举行祭典的土著死伤惨重……随后，他们又呼叫了轰炸机，数百吨的凝固汽油弹被投入了密林，将整座普拉唐巴克岛烧成了焦炭。”
“我估摸着……那荼蘼应该啥事没有吧？”渔夫看了一眼隧道里那颗花苞，“要不然，夏州联邦也搞不到它的模因啊。”
“轰炸结束之后，两艘炮舰绕岛开了一圈，在确认这座面积不大的小岛上没有任何幸存者和疑似诡物的事物之后便离开了……直到四年后。”
“四年后？”
“四年后，已经晋升少校的那名上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正好从附近海域经过，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决定绕一小段远路，从普拉唐巴克岛的附近穿过，看看当年被烧成的焦炭的小岛变成了什么模样。”
“然而，让少校感到无比惊愕的是，岛上竟然覆盖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就仿佛当年那场轰炸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穿着用植物纤维和兽皮制成的服饰的土著在海滩上围着篝火和图腾跳舞，那名脸上涂着白色条纹的大酋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手边的骨盘里，那种特制的熏香正在缓慢地燃烧着……”
“这是……见鬼了？”渔夫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些人不是都死光了吗？又……又复活了？连带着岛上的密林也一起复活了？”
先不说那些土著会不会是从其他岛屿移民过去的，光是那片密林，就足够不科学了。
那种程度的雨林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能长成，在将整座岛都用凝固汽油弹“洗”过一遍之后，短短四年的时间，岛上怎么都不可能再长出一片密林来。
“事实上，荼蘼的能力并不是‘复活’，而是‘重置’。”矢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荼蘼的花期是四年一次，在开花的时候，它会‘记录’下周围一切事物，等到下一次开花的时候，它就会领域内的所有事物，包括那些土著在内，重置成上一次开花时的状态。”
“也就是说，在荼蘼的领域内，四年是一个轮回……那些土著永远不会死去，因为只能等到荼蘼的花苞绽放，他们就能回到四年前的那场欢愉祭典……”孙杭说道。
“嘶……听上去就感觉很恐怖，这简直比坐牢还令人绝望……这些人岂不是只能一直循环这四年的人生？那也太惨了……话说，如果在这四年里，将人从荼蘼的领域里带出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渔夫问道。
“你说的这种实验，当年印度尼西亚的诡物学者早就做过了……只不过印度尼西亚没能坚持到四年便已经沦陷，那场实验便由夏州联邦的南海诡物研究所接手了。”
“结果呢？”
“四年时间一到，那三名从岛上被接出来的土著，便在一众研究人员的眼前，凭空消失了。”矢野说道，“只可惜，那个时候普拉唐巴克岛已经属于沦陷区，他们没法再到岛上去验证这消失的三人，是不是又被重置到了四年前的状态。”
“也就是说……只要被荼蘼给‘记录’了，就一辈子都跑不掉了吗？”渔夫脸色惨白地问道。
矢野点了点头。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眼前的这家伙，上一次开花的时候，记录了些什么东西。”孙杭蹲在地上，托着下巴打量着隧道内鲜艳的花苞。
它的花瓣已经开始分离，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要绽放了。
第181章 囫囵吞
“这还是别好奇了吧……”渔夫弱弱地说道，“这要是把我们也给记录进去的话，那一辈子可就都逃不出来了。”
“永生不死，多好啊。”孙杭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要是放在古代，你把这玩意献给皇帝，封侯赏爵肯定少不了你的。”
“别了吧……按照矢野的描述，被记录的一切东西都会重置成四年前的状态，那无论我在这四年里干了什么，都将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连记忆都会被清空……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等会。”孙杭突然打断了渔夫的话，“矢野，如果被记录的某个人，在这四年里，对领域外的事物造成了一些影响的话，那在这个人被‘重置’之后，这些影响还会保留吗？就比如说，荼蘼记录了一个女人，在这四年时间里，这女人跑到领域外面，和没有被记录过的一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在她被‘重置’的时候，那个孩子也会从人间蒸发吗？”
“呃……”对面孙杭的问题，就连矢野也愣住了，“实验记录里……好像没有提到过他们有做过这方面的尝试……”
“那其他线索呢？就比如说，那些土著在岛外吃掉的粮食，在他们被重置之后，有没有突然出现在研究所的食堂或者后厨里面，又或者，在他们重置之前几小时内拉的屎，是不是还保存在实验室的排污管道里……这些东西，都完全没有记录吗？”
矢野一脸愕然地摇了摇头：“没、没有……完全没有记录。”
“太不严谨了。”孙杭义正言辞地批评道，“这群研究人员太不严谨了，记录实验体的饮食和排泄不应该是最基本的工作内容吗？难道他们都不对那些土著进行日常的尿常规和粪便常规的检查吗？如此懈怠，如何能搞好研究工作，如何能造福人类，如何能抗击诡物……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一开始应该是有的……但四年时间下来，有些繁杂的检查步骤就被省略了。”矢野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水，说道，“也有可能他们做了记录，但那个年代都是纸质文档，时间长了遗失的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也没办法了，钻过去吧。”孙杭瞥了渔夫一眼，“你来打头阵？”
“啊？”渔夫指了指自己，“我打头阵？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