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末日降临一般。
孙杭看了一眼后座小脸煞白的薛悦,说道:“你也感觉到了,对吧?”
薛悦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好可怕。”
“这么看来队伍里带个感染者还是挺有用的,起码在几公里外就能感知到沙尘暴的逼近。”孙杭说道。
“没用,当感染者能感受到沙尘暴的时候,早就来不及逃离了,除非边上就有一处可供躲藏的石林。”羊巧兮说道。
“我们大概多久会被追上?”孙杭又问道。
“长则几分钟,短则十几秒。”烛龙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神情严肃,“沙尘暴的速度是一直在变化着的,没法精确估测。”
“那石林离我们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羊巧兮咬着牙说道,“马上就到!”
两台车子的速度已经拉到了两百四十公里每小时,在这个路况上这已经算是可操控范围的极限速度了,再快的话,光是地面的颠簸就足以将整台车都给甩飞出去。
十秒钟后,一片面积不小的石林出现在了视野的正前方,与此同时,天色也骤然黑了下来。
孙杭和薛悦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只见遮天蔽日的沙暴就好像是一道数千丈的高墙,排山倒海一般向着他们拍了过来!
烛龙的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后视镜,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根根暴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在车厢里弥漫了开来。
“活了!”羊巧兮大喊一声,摩托车一头扎进了石林之中,一个三百六十度大甩尾,将车给停了下来。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越野车在距离摩托只有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堪堪刹停,巨大的惯性直接将薛悦死死地压在了孙杭的椅背上面。
孙杭跳下了车,环顾四周一般来说,自然界的石林成形需要数以亿计的年岁,首先是石灰岩沉积,然后通过地壳运动将这部分沉积下来的石灰岩抬升到地表,使其裸露在外,最后再经历常年累月的雨水和风沙的侵蚀切削,才会形成这种奇特的景观。
可眼前这片石林不是,它给孙杭的感觉,就像是一种看上去很像是石头的植物,硬生生从地底下长出来的。
石林本身的岩石质地和地面岩层有着什么明显的差异,不仅如此,在这些石柱和石笋的根部,还能看到明显的皲裂现象,这一带的地表岩层原本应该是一个整体,但在石林“生长”的过程中,硬是被巨大的力量所挤碎,变成了孙杭他们现在看到的这幅模样。
沙尘暴没有继续追过来,而是在距离石林还有最后五百米的地方拐了个弯。
沙尘暴里裹挟着的那些沙子甚至都已经拍打在了石林最外围的石柱上面,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声响,可沙尘暴最终还是没有侵入到石林的范围之内。
“看到没。”摘下头盔的羊巧兮对着孙杭挑了挑眉毛,“石林就是我们戈壁滩上讨生活的人的庇护所。”
孙杭绕着最近的一根石柱走了一圈,他能感觉到石柱内部有着轻微的模因波动但相较于沙尘暴那恨不得把天都给掀了的逼动静,石林的模因反应就显得很内敛了。
高情商的说法是内敛,低情商的说法则是还能省一个字:弱。
“我很好奇,为什么石林的模因反应这么弱,沙尘暴却会避着它呢?”孙杭若有所思道,“诡物的世界虽然和我们熟知的自然界有很多不同,但我想弱肉强食这个规矩应该不会变吧……从刚刚沙尘暴‘刹车急转弯’的表现来看,它似乎很害怕这些石林。”
“一物降一物吧。”烛龙轻轻拍了拍一根刚刚从地里“长”出来,差不多已经有一人多高的石笋,“模因强弱虽然可以一定程度上代表诡物的硬实力,但在硬实力之外,诡物和诡物之间还存在着许多奇特的关系……”
“比如?”
“,我要是能理清楚其中的关系,我也不会当猎人了。”烛龙叹了口气,笑道,“披件白大褂在实验室里搞课题研究不比出来卖命强啊。”
“纠结那么多干什么?”羊巧兮瞟了孙杭一眼,“诡物这东西,有好有坏,至少这些诡物石林到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任何危害人类的事情,反而是救过很多人的命就凭这一点,我相信它们属于那种‘好诡物’。”
“也是。”孙杭有意无意地看了薛悦一眼。
而薛悦则是在石林的空隙间绕了几圈,然后对孙杭摇了摇头:“感觉不到……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痕迹。”
“感觉不到是正常的,石林是死物……绝大多数非生物类诡物都不存在自我意识,当然也就没有情绪可言。”孙杭说道。
薛悦点了点头,然后挪到了孙杭的旁边,小声说道:“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诡物。”
孙杭不禁有些好笑,羊巧兮这种普通人都不怕诡物,薛悦这个有着BUG级别能力的诡物居然会害怕别的诡物……
这就好比一个大活人连见到牛头马面都不害怕,但阎王的私生女看到路边一个吊死鬼都能吓得把头给缩进肩膀里面一样。
孙杭暗自决定,之后有机会得想办法训练一下薛悦的胆子才行……可话又说回来,害怕、紧张、畏缩这种东西放在人类身上应该都属于负面情绪才对,四舍五入都是薛悦的小零食,可当薛悦自己感到害怕的时候,孙杭却根本看不到她身上有负面情绪具象化之后所产生的阴影……
难道这就是“医者不能自医”?
“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孙杭问道。
“不,不行。”羊巧兮摇头道,“如果你现在离开石林,沙尘暴十有八九会转头找上门来。”
“这沙尘暴还带有自动索敌功能?”孙杭略微有些惊讶。
“你没有发现,你这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任何活物吗?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羊巧兮反问道。
“你这么一说,的确没看到……这戈壁滩也太荒凉了一些,属于那种毫无生机的荒凉。”孙杭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他就连一蓬枯萎的灌木都没有看到。
“你知道这沙尘暴在龙城的雇佣兵和猎人之间外号叫什么吗?”
“戈壁清道夫?”孙杭说道。
“你这不是知道吗?那你还问那么多?”羊巧兮瞪了孙杭一眼。
“这是我刚刚从你脑袋里读出来的。”孙杭心里暗自嘀咕道。
“诡物沙尘暴有一个特性,会被戈壁滩上的生命体所吸引。”烛龙替羊巧兮解释道,“一旦诡物沙尘暴在戈壁滩上生成,它就会自动寻找感知范围内最近的生命体,生命强度越高,越容易成为沙尘暴的优先攻击目标。”
“那龙城有那么多人,沙尘暴怎么不去攻城?”
“龙城外面设置有一套精密的屏蔽系统,可以屏蔽沙尘暴对于城内生命体的感知。”烛龙继续说道,“另外,当检测到有诡物沙尘暴靠近龙城的时候,所有城门将会立即关闭,任何人都被禁止出城,直到沙尘暴离开。”
“那玉门呢?玉门连驻军都没有,总不可能有龙城同款的屏蔽系统吧?”
“是的,玉门没有。”烛龙点了点头。
“那沙尘暴来了怎么办?”
“躲进附近的石林,或者分头逃离……沙尘暴只会追击生命强度最高的那拨人,其他人自然也就安全了。”羊巧兮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而生命强度最高的那拨人一般都是高手,他们会把沙尘暴带离玉门,然后再想办法躲进某处石林……当然,要是来不及躲进去,那就只能祈祷自己下辈子运气再好点了。用我们这儿的黑话来说,这就叫做‘天塌下来有高个儿帮你扛着’。”
第509章 名声
听到羊巧兮这么说,孙杭突然想到了一个应对沙尘暴的办法。
他完全可以将大量的生命力注入到一具菌丝傀儡之中,然后让菌丝傀儡朝另一方向跑去,把沙尘暴给引开……
不对,菌丝傀儡如果距离自己太远的话,没法维持多久就会自行解体,注入到傀儡体内的那些生命力也会随之逸散掉……
那就只能把自动档改成手动档孙杭利用电磁场加速的能力把注入了生命力的菌丝傀儡带向另一个方向,在拉开足够远的距离之后再把傀儡扔下,自己则是朝着反方向加速逃逸……
想到这里,孙杭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多此一举了直接用自己当诱饵把沙尘暴引开就行了,反正有电磁加速场在,沙尘暴的速度是怎么都追不上自己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在戈壁滩里迷失方向了……夔牛的电磁场能把孙杭加速到堪比超音速战斗机的速度,在这很难找到什么靠谱参照物的戈壁滩,方向哪怕偏离一度都是很危险的事情……运气差点可能就和那些买到了错误地图的猎人一样一头扎进无人区深处,运气再差点,说不定都能直接飞到沦陷区里去。
方向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河西走廊虽然不属于沦陷区,但是由于戈壁滩里存在着像沙尘暴这样的现象类诡物,再加上各种恶劣天气的加持,卫星定位信号和通信信号时有时无,信号断上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都是常有的事。而指北针这种古老的导航工具,则是完全依赖于地磁场早在出发的时候孙杭就观察过车上装着的指北针,那根细细的磁针几乎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这就意味着,在河西走廊,地磁场和地表的地形一样,无时不刻都在发生着变化。
孙杭抬起头,视线顺着高耸石柱的缝隙望出去,看向了天上的太阳。
太阳和星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参照物,但问题就在于当沙尘暴出现的时候,整片天空都会被卷到高空之中尘土所遮蔽,根本看不清太阳在哪里,更别提拿太阳当作参照物了。
“呼……求人不如求己。”
孙杭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使用“心想事成”的能力来确定方向。
他将一块一端有些尖锐的石头放在地上,心中默念让石头的尖端指向正北的方向……几秒钟后,石头微微颤动了起来,然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孙杭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发现自己的精神能量竟是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被消耗掉了仅仅只是让石头动了一下,就消耗掉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蓝条。
这么说可能显得不太直观,换个说法如果将等量的精神能量用于破坏行为的话,孙杭能瞬间把那座五百米高、主体为钢结构的西伯利亚电视塔给揉成一个大铁坨子。
孙杭掂了掂手里这块和无线耳机充电仓差不多大的石头,又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五百米高的西伯利亚电视塔被一股巨力给扭成麻花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这多少有点离谱了。
难道这片戈壁滩上还存在着某种规则类诡物,其规则就是“禁止用模因能力来确定方向”?
这多少有点扯淡了吧?
孙杭将手里的石头扔了出去,扁圆形的石头骨碌碌地滚了出去,最后滚到了一根石柱的底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碰撞声,这才停了下来。
“那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孙杭向羊巧兮问道。
“等到沙尘暴离得足够远,或者彻底散去。”羊巧兮说道,“短则几小时,长则几天。”
烛龙回到了车上,打开了无线电台,然而电台里却只有刺耳的电流杂音传来。
“龙城有监控诡物沙尘暴的大型设备,会像天气预报一样定期发布戈壁滩上的沙尘暴的行踪,当然,比起天气预报还是差了点,它没法预测沙尘暴的生成,只能发现并且追踪已经出现的沙尘暴。”羊巧兮说道,“如果我们能和龙城取得联系的话,或许就能知道刚刚那场沙尘暴的后续动向。”
“但前提是能取得联系。”烛龙来回转动着调频旋钮,然而电台里传出来的除了杂音之外还是杂音,“沙尘暴的模因对周围的电磁场产生了强烈的干扰作用,我估计一时半会应该是没法恢复正常的。”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孙杭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搬出来了一个箱子当作桌子摆在了平地上,然后将一个卡式炉放在了箱子上面。
虽然车上备有压缩饼干之类的即食干粮,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孙杭是更喜欢吃点热的。
几分钟后,一阵油脂被加热之后所特有的香味在石林间飘散了开来。
“算是补偿了。”孙杭用筷子插起一块被煎得恰到好处的午餐肉,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然后直接塞进嘴里。
“什么补偿?”羊巧兮用匕首将一个新的罐头撬开,然后将里面的食物一股脑地倒在了平底锅上,“你出发前没吃饱吗?”
“不,我指的是前几天在贝加尔城,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在荒郊野外烤肉,结果就在肉快要烤熟的那一刻,杨主任一个电话强行把我拉回了天府城……唉,真怀念那块滋滋冒油的烤肉啊。”孙杭无比惋惜地叹道。
“贝加尔城?不是已经陷落了吗?你在那边执行任务?”羊巧兮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问道。
“咳咳。”烛龙极为刻意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当着羊巧兮的面前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孙杭。
“行了行了,都是机密,我知道。”羊巧兮皱着眉摆了摆手,“真没劲。”
“我们的职业性质比较特殊,你能理解就好。”烛龙略带歉意地对着羊巧兮点了点头。
“能理解能理解……麻烦帮我把那瓶孜然拿过来。”
……
四人吃完午餐收拾完,又在羊巧兮的提议下打了一会儿扑克来打发时间,一直到下午四点五十五,越野车上的无线电台才传来一阵有些含糊的播报声。
“这里是……滋……龙城……滋……沙尘暴观测中心……滋……”
“嚯,终于有信号了啊。”一手烂牌的羊巧兮直接将手里的牌一扔,一个箭步蹿到了车门旁,从夹克口袋里面掏出了纸笔,飞快地记录了起来。
“滋……今日上午……滋……十时四十二分生成的‘第5196号’死亡沙暴,目前已经横穿过……滋……龙骨河,正在以每小时……滋……六百公里的速度朝正北方向移动……滋……滋滋……根据十七号观测站二十秒前观测的结果,该沙尘暴目前的坐标是……”
“nice!”羊巧兮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一堆的数据,又仔仔细细算了几遍,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纸笔塞回了兜里,“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这沙尘暴直接往正北方向去了,现在距离我们足有两百多公里,就算我们离开石林之后它掉头来追我们,在它追到我们之前,我们也早就抵达玉门了。”
“两百公里……这应该已经超出了沙尘暴感知生命体的范围了吧?”烛龙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羊巧兮再次戴上头盔,跨上了摩托车,“万一它追回来了,我们只要把它引到玉门,自然会有人去把它引开的……天塌下来了高个儿顶着嘛,玉门啥都缺,就是不缺‘高个儿’。”
坐回越野车里的孙杭和烛龙对视了一眼,孙杭在后者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苦笑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如果不加任何掩饰的话,恐怕就是羊巧兮口中的“高个儿”了。
烛龙暂且不论,孙杭体内那实质化的生命力如果被释放出来的话,怕是能顶上小半座龙城了。
“那个能力,你应该有办法藏好吧?”烛龙发动了车子,低声问道。
“你现在就坐在我旁边,连你都感受不到我体内藏着的那股生命力,沙尘暴就更感受不到了。”孙杭说道,“不过你们可千万别受伤,万一我要使用能力来帮你们治疗,那可就藏不住。”
“治疗?你的能力是治疗么?”羊巧兮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了起来,“这类能力在龙城可是相当吃香的,尤其是那些组团行动的猎人……要是你以后变成了一名自由猎人,我都不敢想你会有多抢手。”
“是么?”
“说起来,咱们酒也一起喝过了,饭也一起吃过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羊巧兮突然问道,“该不会连这个也是机密吧?”
“我叫孙杭,那个小姑娘是我的妹妹,叫薛悦。”孙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