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肚子的胚胎和奇美拉十七号有着高度相似的模因，而我们之前在沦陷区里发现的那块铭牌则是诡异地出现了杨涟的住处……这实在是……”
“你是担心奇美拉十七号回来向你复仇了？”王怡问道。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在担心什么？”王怡说道，“杨主任不是说距离杨涟分娩还有四年的时间吗？四年时间，足够我们想出几百个解决方案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对？船到桥头自然直？好像也不太贴切……”
伴随着酒精开始发挥作用，王怡的话明显密了起来。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就只是觉得很烦。”孙杭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脑壳，将头发全部都捋到了中间，堆成了一个类似于扫把头一样的发型。
“那你就更应该来一口了。”王怡又晃了晃酒罐，“酒可是好东西，一口下去，解千愁啊~”
“你能喝醉吗？”孙杭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
王怡的双颊晕染着一抹酡红，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则是堆着七八个被捏扁的空易拉罐每一罐的容量是650毫升，算她喝了十罐的话，那就是六点五升。
这种精酿酒在啤酒里度数算高了，差不多有8%，简单计算一下那就是摄入了大约520毫升的酒精……
别说五百二十毫升酒精了，孙杭怀疑就算把后面的单位换成吨，也不一定能灌醉这头人形黑龙。
“喝醉，是一门很讲究的学问，你不懂。”王怡对着孙杭挥了挥手，“我想喝醉，那抿上一小口，立马就不省人事；我不想喝醉，那你就算把天府城所有的酒都给我买来，我也喝不醉。”
“那你现在算不算喝醉？”
“不算……嗝。”王怡打了一个酒嗝，一股灼热的浓郁酒气扑打在了孙杭的脸上，“就是肚子有点涨，呃……我去趟厕所。”
王怡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径直向着厕所走去从背后看去，她丝毫没有醉酒之人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
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就只剩下了孙杭一个人。
客厅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挂在墙上的电视。凌晨四点这个时间段，天府电视台正在播的是一部十几年前拍的老电视剧，略显模糊的画质会让人产生一种仿佛时间倒流般的错觉，再加上王怡关掉了电视的声音，无声的画面让这种错觉顿时被放大了很多遍。
孙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第一次住进这间别墅时发生的事情。
尽管已经不是同一台电视了，但为了复原原本的住所，后勤部门的人专门给孙杭装了一台和原先品牌、型号和尺寸都完全一样的电视机孙杭紧盯着电视的屏幕，他总有一种感觉，电视里或许会再播出什么“异象”，然后在天府城或是蜀州的某一个角落里，发生一些与之有关联的事情。
但电视里的画面一切正常，并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异象”的东西电视剧的内容是一出狗血的都市感情戏，刚上映的时候或许还能在黄金八点档占得一席之位，但十几年的时间过去，这部剧已经沦为了电视台填补后半夜节目单空缺的边角料。
伴随着厕所里传来一阵冲水的声音，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的王怡走了出来，她长长的尾巴拖在地板上，鳞片和瓷砖彼此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走到了孙杭的旁边，撩了一下挂到肩膀上的长发，将剩下的半罐酒也喝了个精光，问道：“你是打算就这么直接熬到天亮了？”
“熬夜对身体不好，所以我打算通宵。”孙杭按了一下遥控器，另一个电视台在播放是重播的体育节目，一名黑人运动员运球连过三人，高高跃起，将球狠狠地扣入了篮筐。
尽管没有声音，但孙杭还是能想象到那种狂欢般的呼喊声。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王怡在孙杭的旁边坐了下来，伸手从果篮里抓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然后舒舒服服地翘起了二郎腿，用脚趾一下一下地拨弄着套在脚上的拖鞋。
“什么什么打算？”
“蜀州的问题，奇美拉十七号和永夜，都解决了。杨涟肚子里的那个胚胎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动静。贝加尔之骸被你这么一搞，从联邦的肉中刺变成了一座北部边境的坚固堡垒……说实话，忙碌了大半年，突然闲下来了，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呢。”王怡嘀咕道，“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天杀的劳碌命？还是说我单纯是在犯贱？”
“没事干建议去工地搬砖。”孙杭吐槽道，“天府城到处都在重建，以你的力气，挺适合在工地干活的。”
“那你呢？你是打算白天当个该溜子，晚上和杨主任努力造人？还是说继续去当那个什么诡物研究学院的校长？不过我好像听说那个诡物研究学院的项目要被撤销了啊……”
“我打算去一趟埃及。”孙杭说道。
“埃及啊……埃及在哪？”王怡愣了一下，“等会，你说什么？埃及？！”
“是啊，就是那个沦陷区的埃及。”孙杭面色如常地说道。
“你去埃及干什么？”
“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王怡追问道。
“天枢塔的主脑你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了？”
“天枢塔的主脑使用了源自诡物的技术，但这种技术并不完整。根据现有的线索，想要补完这种技术，就必须去一趟埃及。”
“是裴老交给你的任务？”
“不是。”
“那你干嘛要去埃及冒这个险？我印象里你不是那种愿意为了天枢塔自我牺牲的人……难道是天枢塔和你达成了什么交易？”王怡皱眉道。
“裴宗隽告诉我，如果我能够补完这种技术的话，完整状态下的主脑，或许能够计算出我的过往。”孙杭十分认真地说道。
“主脑能算出你的过往？”王怡的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虽然以我的立场我或许不该说这些话，但你有没有想过，裴老可能是在……骗你？”
第500章 龙城
“或许吧。”孙杭也学着王怡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将自己的左脚直接搁到了茶几上面，“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就不应该去！你可以拒绝掉这个任务！”王怡说道，“这已经超出了一名诡物猎人的任务范畴！如果只是夏州邻近的沦陷区，我们或许还可以冒险进入，但埃及实在是太远了，你知道从这里到埃及需要跨越多少地区吗？”
“也就六个时区，横跨四分之一个地球而已。”
“而已？”王怡顿时将酒罐子捏成了一块废铁，“先不说埃及是否存在着补全主脑的东西，这四分之一个地球，你准备怎么跨越过去？你不是没去过沦陷区，那次经历的细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那甚至还只是在原夏州联邦的境内，放在一百年都还不算出境呢……去往埃及的路上像这样的险地数不胜数……你真有把握能抵达那个地方？”
“我什么时候说要走陆路了？”
“如果你打算走水路的话，很抱歉，目前人类文明还造不出一艘能够在充斥着诡物的海洋里进行远航的舰船。”
“水陆空，水陆都走不通，那不是还有最后一条路吗？”孙杭隔着天花板指了指天空。
“……天上？”
“再高一点。”孙杭提示道，“大气层之外。”
“近地轨道空投？”王怡愣住了，“你……你真他妈是个疯子。”
……
……
上午十时，终于苏醒的杨绮穿好衣服，走出书房。
她默默地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孙杭一眼，酝酿了半天，最后才憋出了一句：“我去所里了。”
“好的，杨主任路上注意安全！”孙杭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你好好呆在家里，别给我惹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孙杭灿烂的笑脸，杨绮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可真让她生气，她却又生不起来。
“我能惹什么事啊？”孙杭将车钥匙递了过去，“喏，你借我的车，现在还你。”
“这车你留着开，我找所里又配了一辆。”杨绮说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没事的话尽量别乱跑，现在整座天府城都在进行灾后重建工作，猎人如果贸然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话，很容易引发民众恐慌的。”
“好的，了解了。”孙杭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杨绮刚走出去一步，可是双腿突然一软，差点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幸好几束及时出现的太岁轻柔地托住了她的身体，才让她避免了扑街的命运。
“你这真的能开车吗？”孙杭嘀咕道，“怕不是连刹车都踩不动了吧……”
杨绮顿时白了孙杭一眼，极小声地说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好好好都怪我。”孙杭拿出手机给宋雅容发了条信息，“让宋雅容来接你吧。”
“……行。”杨绮也不勉强，她也很清楚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压根就没法开车，而让孙杭开车送自己的话，怕不是这家伙回去路上会又引起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
对于孙杭的这个惹事体质，杨绮是深有体会。
……
在目送着宋雅容的车子接走杨绮后不久，孙杭便接到了烛龙打来的电话。
“我已经和欧阳教授详聊过了，他表示以现在的技术，做的是可以做到，但现在立项的话，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烛龙说道，“而且，为了保证你可以顺利返回，最稳妥的方式是向目的地发射两个轨道空投舱。”
“两个？”
“对，一个载人，一个载货。”烛龙说道，“我们可以将一枚运载火箭拆分之后装入空投舱，等到你准备返回的时候，就把这枚火箭组装起来……这样就免去了寻找废弃火箭发射基地的麻烦。”
“听上去确实是个办法。”
“但实际操作起来可没有说说那么简单，就算有运载火箭，但在没有专用发射基地、一系列配套系统的辅助下，想要成功发射的难度是很低的，一个搞不好，你说不定就变成现代版的陶成道了。”
“陶成道？谁啊？”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更广为人知一点。”烛龙说道，“‘万户’。”
“哦，这下明白了。”
“按照欧阳教授的说法，其实这半年的时间，大部分都是用来研制这种简易运载火箭的，他和他手下的技术人员会尽可能把火箭的发射成功率提升到目前技术水准可以做到的极限……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你可以利用这半年的时间，去招募一批愿意和你前往埃及的好手。”
“招募？好手？”孙杭微微一怔，“你说，如果我把猎人排行榜上的猎人从第一名到第十名都点一遍的话，主脑会不会否决我的要求？毕竟这批人要是被我给带走的话，联邦境内的战斗力恐怕就要降下一大截了。”
“主脑会不会拒绝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很多厉害的猎人，其实并不在这个排行榜上。”烛龙说道。
“不在榜上？”
“猎人排行榜一开始只是那些闲着没事的媒体搞出来的一个非官方榜单，随着影响力逐渐扩大，官方才顺水推舟地默认了这个榜单的权威性……可事实上，这个榜单所谓的权威性，也就是一句笑话而已。”烛龙继续说道。
“可是很多研究人员和猎人不都经常拿这个榜单说事吗？”孙杭问道。
“那是因为现在对猎人战斗力有着明确对比和排列的榜单就只有这么一个。”烛龙说道，“打个比方，天枢塔某个禁忌研究项目造出来了一个只能保持三十秒钟稳定状态的‘猎人’，但这名猎人一个照面就能秒掉现在排行榜上第一的那位，那你觉得这个排行榜第一名的宝座能让这个只有三十秒‘寿命’的猎人来坐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孙杭嘀咕道，“话说，真有这种禁忌研究吗？”
“咳咳……我就只是打个比方，这种事情，你问主脑比问我要清楚。”烛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转换了话题，“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行事低调的猎人，他们因为不愿意受到高频率的征召或是引来那些不必要的关注，他们并不愿意出现在这个榜单上。当然，他们可能会出现在一些知名度没那么高的榜单上，但这些榜单知道的人都很少，上面的数据可信性也是一塌糊涂。”
“你说了这么多，那么，这群不在榜单上的所谓“隐世高手”，要在哪里才能招募到呢？”
“河西走廊的入口，龙城。”烛龙说道，“河西走廊毗邻西北边境，是目前联邦境内诡物最为活跃的地区，没有之一。诡物在那里出没的频率甚至要比永夜笼罩下的蜀州还高，只不过河西走廊地广人稀，所以从观感上来说，才没有蜀州那么明显。”
“龙城么……”孙杭突然想起了一句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龙城位于长安的西北方向，曾经是古华夏的边塞地区，后来夏州联邦的领土面积向着西北方向大幅扩张，龙城就从一座边城变成了内地城市。
但随着诡物战争的结束，龙城再一次变成了一座边塞堡垒，变成了夏州联邦位于西北地区的军事重镇。
“因为河西走廊的特殊性，很多自由猎人都会聚集在那边‘接活’，如果要说整个夏州联邦哪里聚集了最多的诡物猎人的话，除了春明城，就是龙城了。”烛龙说道，“你或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反正，我们还有半年的时间。”
“也行，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今天下午。”烛龙说道，“我在龙城有几个熟人，利用他们的关系网，我们可以接触到不少常驻龙城的自由猎人。”
“行。”孙杭点了点头。
“你要去龙城？”坐在旁边的王怡瞥了他一眼，问道。
“嗯，烛龙说那边能招募到厉害的猎人，去看看也好。”孙杭说道，“实在不行，就把排行榜上的猎人从第一到第十一个个勾过去，全他妈给我拉去埃及。”
“龙城那地方……”
“怎么，你去龙城？”
“没去过，但我听去过的猎人说，虽然同为边境城市，但那里和天府城截然不同。”王怡说道，“天府城还有一点繁华都市的模样，而龙城，彻彻底底就是一座大兵营，那边民风彪悍，人人尚武……换句话说，就是治安情况比较糟糕。”
“驻扎着这么多部队，治安情况会糟糕？”
“不是你想的那种糟糕，而是那里的人……喜欢用决斗来解决问题。”
“决斗？我们现在是在黄历4700年而不是2700年吧？”
“从中亚地区过来的难民以及曾经夏州西北地区的原住民有很多都定居在龙城，使得那里的宗教信仰情况十分复杂，而驻军最不愿意插手的，就是那些宗教纷争了。”王怡说道，“不过有一点挺好，虽然那些不同信仰的人之间经常发生摩擦，但是一旦发生诡物入侵的事件，他们就会一致对外不管平日里有什么矛盾，在危急时刻都会被放下。如果有人敢在有外敌的情况下捅战友背后刀子的话，就会遭到所有人的不分种族不分信仰的围攻，这也算是龙城约定俗成的一条规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