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孙杭转头看向了王怡等人，“你们吃过饭没有？”
“没有，我和钟苓刚到天府城，就直接跑到升降平台去蹲你了。”王怡摇了摇头，“你不说还好，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的肚子马上就要开始叫唤了。”
“你呢？”孙杭又看向了严雨安。
“我随身携带了压缩军粮。”严雨安立马说道。
“那玩意是野外行军吃的，有热乎的饭菜谁吃那个？”孙杭说道，“那你们先去把肚子填饱，我带着薛悦在营地里面转两圈。”
孙杭说着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十五分，甘纳，这里太阳落山一般是在几点？”
“这个季节的话，日落时间一般在六点三十分左右。”
“那我们四点整在营地的一号出入口集合，两个小时，足够我们去贝加尔之骸里跑一个来回了。”孙杭说道。
“您今天就要进入贝加尔之骸？”甘纳的神色顿时发生了一些变化。
“怎么了？”
“太晚了……贝加尔之骸的内部构造无时不刻都在进行着变化，深入距离和来回时间是很难精确掌握的，有的时候，就算站在原地不动，都会被不知不觉地送入到城市的深处的……一旦入夜之后还没能出城的话，想要安全返回的概率，就会大幅度下降。”甘纳说道，“一般来说，如果要组织侦察行动，我们会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并且在天亮前三十分钟出发，尽可能把整个任务时间段都控制在白天。”
“夜里会更危险吗？”孙杭问道。
甘纳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这不是废话吗”，好在他及时反应了过来，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耐心地向孙杭解释道：“在夜晚贝加尔之骸内部潜藏的诡物会更加活跃，再加上能见度下降和无人机视野受限，危险性会比白天高出好几个等级……所有进入贝加尔之骸的小队，凡是没能在入夜之前出城的，有九成都再也走不出来了。”
“那不是还有剩下一成走出来了吗？”
“侥幸逃出来的小队基本也都损失惨重……即便是在贝加尔之骸的边缘地区，都会遭遇高频率的诡物袭击要知道在白天的时候，贝加尔之骸边缘五十米以内的区域，是被我们称之为‘安全缓冲区’的，这里很少会出现诡物，地形和建筑也几乎不会发生变化。可一旦进入夜晚，‘安全缓冲区’就会彻底消失，外围的地形也会开始剧烈变化。”
甘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曾经记录过一处位于贝加尔之骸西南侧边缘的标志建筑，这栋建筑物在白天的时候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位置也没有移动过……但到了第二天早上，这栋建筑物却是出现在了距离原坐标以东二十五公里的地方，原来的地方则是出现了一座满是残垣断壁的废墟广场。”
“你是想告诉我，到了夜里诡物活动更加频繁咯？”孙杭反问道。
“是的。”甘纳点了点头。
“那改成六点出发吧。”孙杭说道。
甘纳先是一愣，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眼前这个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这趟来贝加尔之骸，目的就是为了吞噬那些活跃在诡物城市里的诡物，那对他来说，显然是诡物越活跃的时间段越适合行动。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家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诡物猎人”。
别的猎人都是为了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而和诡物战斗，只有他，是真的在进行字面上的“狩猎”。
一想到奇美拉十七号这种威胁等级无限接近于原初级诡物的存在都被这个人给解决掉了，甘纳瞬间觉得自己的那些担心似乎是有些多余了。
“营地里的食堂二十四小时开门，我会让我的秘书带你们去用餐。”甘纳当即说道，“至于孙杭先生，您想要去哪里逛？我可以担任您的向导。”
“我才是孙杭先生的向导。”严雨安对于甘纳抢了自己的工作显然有些不太满意。
“你先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孙杭说道。
“我带了压缩军粮，”严雨安再一次强调道，“进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的必要流程而已，我对于食物唯一的要求便是热量和营养，而压缩军粮完全可以满足我的需求。”
“那我给你分配一个任务吧。”孙杭又说道。
“如果您的任务是让我去食堂吃饭的话，我有权拒绝。”严雨安义正言辞地说道。
“不不不……你的任务是去食堂帮我带两支冰淇淋，我要抹茶味的。”孙杭转头看向了薛悦，“你要什么口味的？”
“我……我没吃过冰淇淋。”薛悦小声地说道。
“那就每种口味都舀上一球。”孙杭说道，“任务道具的缴纳时间是傍晚六点，地点就在营地的一号出入口。”
严雨安：“……”
……
在甘纳的秘书开车载着三个女人离开之后，甘纳带着孙杭和薛悦又坐上了另一辆车，他自己主动坐在了驾驶座上，问道：“您打算先去哪儿？指挥部么？”
甘纳心想，如果自己把孙杭刚刚那段话转述给那群将军们的话，他们应该会对孙杭的态度有所转变吧作为一线的军事主官，肯定是很喜欢这种愿意放权的上级领导的。
“不，先去战地医院。”
“战地医院？”甘纳神情一动，没有再多过问，而是挂上档位，一脚踩下了油门。
战地医院和停机坪距离不远，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车子便在一栋由标准化建筑模块“拼”成的大楼前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甘纳拉上了手刹，“这里就是营地里的两所战地医院之一。”
“战地心理咨询诊室在这里么？”孙杭问道。
听到孙杭这么问，甘纳瞬间眼前一亮：“您也已经阅读过……‘那些档案’了？”
孙杭点了点头。
甘纳当即压低了声音：“负面情绪导致的诡化事件，在永夜期间的蜀州就多有发生，那个时候我就是负责处理这些信息的……因此，在被调到这里之后，这项工作依旧由我负责。您看到的那些档案，其实就是我整理出来。”
甘纳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这里的情况，远比蜀州还要严重……几乎每周都会发生诡化事件，部队士气低落不仅仅是因为侦察任务损失率高，身边的战友莫名其妙地诡化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的话，这支军队很快就会丧失战斗能力……甚至，发生哗变。”
“最近一次因为负面情绪所导致的诡化事件，在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当事人名叫盛杰，是负责维护载具器械的一名后勤部队军官，他在测试一辆刚刚维护好的轻型装甲车的时候突然发疯，在营地内横冲直撞撞死了十七个人，当穿着动力装甲的士兵用暴力手段将车子停下来，并且用焊枪切开车门之后，他们才发驾驶舱里的盛杰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大团将驾驶舱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的畸形肉块。”
“你们怎么确定他是因为负面情绪而诡化的？”
“他是后勤人员，没有进入过贝加尔之骸，因为受到模因感染的概率比作战人员要低。”甘纳说道，“而且，在他的手机里，我们找到了一部分证据在他诡化前的一周里，他就经常出现幻觉，在他的眼里，身边的战友经常会变成蠕动的肉块或是骸骨拼接而成的怪物，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被幻觉折磨得十分脆弱，根据心理医生的评估，这是由于压力过大所导致的。”
“那他为什么不去找心理医生？”两人边走边聊，很快便走到了挂着“战地心理咨询室（医师入口）”标牌的门前。
“没人知道。”甘纳耸了耸肩，“或许在他眼里，心理医生是更加可怕的怪物吧？”
甘纳门锁上刷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卡，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诊室内的空间并不大，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露疲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咖啡气味。
与其说是一间心理咨询室，孙杭反而觉得眼前的房间更像是一间审讯室。
需要进行心理咨询的士兵们是从另一个门进来的，房间内被一块单向玻璃隔成了两部分，从医生所在的这半间看过去，还能够看到单向玻璃的后侧还加装了双层的金属围栏，桌子上在医生触手可及之处还摆着一个报警按钮和一把手枪。
“已经有过在诊疗过程中突然诡化的案例了……那一次我们损失了一名资深的心理医生。”甘纳小声对孙杭说道，“申请心理咨询的士兵们大多都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作为需要直接面对他们的人，心理医生的人身安全必须得到保障……”
“心理咨询是需要深入交流的，任何对医生的对立情绪或是质疑，都会导致交流的失败……”一名靠着椅背休息的心理医生突然抬头对三人说道，“把诊室改造成这样，只会徒增患者的紧张情绪和受压迫感……话说，三位是有什么事情要来通知我们吗？”
甘纳还没说话，薛悦却是先一步开口了：“你们……还能撑得住吗？”
在孙杭的眼中，这两名心理医生的身上笼罩着极为浓重的黑雾，就宛若两个雾人一般。
第476章 轻度诡化
“哈哈哈……”另一名心理医生干笑了几声，“撑不住也得撑啊，谁让这是我们的工作呢？”
说完，他看向了甘纳：“这位小姑娘难道是贝加尔城事件的幸存者？你们带她过来是来做心理咨询的？”
“不，我们是过来帮忙的。”孙杭说道。
“你也是医生？”那名心理医生看向了孙杭。
至于薛悦，则是直接被他给无视了这小姑娘一看就未成年，就算是天才少女，连着跳好几级的那种，这个岁数也应该还在上学才对。
在他看来，如果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是自己的同行的话，那这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学生吧。
“不，我是猎人。”
“猎人？诡物猎人？”另一名心理医生微微皱眉，“情况已经糟糕到需要猎人来保障我们的人身安全了吗？”
孙杭没说话，而是走上前去，伸手按住了那个靠在放倒了的椅背上休息的心理医生。
“你、你干什么？”那名医生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然而他的力量完全没法和孙杭相比，更别提他现在这个姿势根本没法进行发力。
孙杭一只手摁着对方的左肩，另一只手则是直接将对方的右侧袖口捋到了手肘的位置。
只见在这名心理医生的右小臂上，皮肤已经出现了十分明显的角质化现象，这些角质层层层堆叠，看上去就好像是某种爬行生物的鳞片一样，而在鳞片的缝隙里，还隐约能看到一些既诡异又恶心的肉芽状赘生物，光是看上一眼，就足以令人头皮感到阵阵发麻。
诊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下一秒钟，甘纳的机械义肢内部猛地弹出了数个黑洞的枪口，对准了这名手臂发生变异的医生，而另一名心理医生则是扑向了桌子上的那个报警按钮。
只不过在他的手指距离报警按钮还有最后几厘米距离的时候，十几根菌丝死死地缠住了他的整条手臂，让他的手再也没法沉下去半分。
“别紧张。”孙杭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既然诊室里的诡物模因监测装置还没有报警，这就说明你的感染症状还很轻。”
“为……为什么……”那名被按住的心理医生一脸崩溃的表情，“我被感染了？！这……这不可能……”
“薛悦，他的负面情绪快要爆了，让他冷静下来。”孙杭说道，“另一个状态的不太对劲，他太紧张，两个一起吧。”
“嗯。”薛悦点了点头，紧接着，缠绕在两名心理医生身上的黑色浓雾便呈现了一种奇特的虹吸现象，汇聚成了一条几乎纯黑的细线，像是抽丝剥茧一样从两人身上被抽离，然后尽数没入了薛悦的身体。
孙杭能明显地感觉到两人原本飙射到近两百的心率正在迅速下降，那个被自己压着的医生原先狰狞的表情也在逐渐变得缓和。
“别紧张。”孙杭又重复了一遍，“紧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们既然在进行着这份工作，应该也知道负面情绪会导致诡化现象的加剧……所以，尽量保持心态平和，明白不？”
被孙杭压着的那名心理医生当即用力地点了点头。
“需要我去天枢塔的驻营人员吗？”甘纳也收起了武器，沉声问道。
“先不急。”孙杭松开了压着那名心理医生的手，但对方仍然保持着那个躺在椅子上的姿势，丝毫不敢动弹。
孙杭起身走到墙边，将挂在墙上的那台用来监测诡物模因的便携式仪器摘了下来一直到仪器靠近到那名心理医生两米之内，仪器才开始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
“模因频率的反应很弱，是个好消息。”孙杭说道。
“好、好消息？！”
“说明你的感染程度很低，而且感染进程也很稳定。”孙杭说道，“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进入加速期，控制得到的话，你可以以感染者或是诡物猎人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一听到自己不会变成诡骸或是诡物，这名医生顿时松了口气，他问道：“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保险起见，我会让人把你送回天枢塔，那里的检测设备和治疗手段是全联邦最好的……不考虑到你属于‘易感体质’，我建议你定期去一趟黄道层的柳宿区。”孙杭说道。
“易感体质？黄道层柳宿区？”心理医生一头雾水地看着孙杭，“能不能……请您解释一下……”
“易感体质就是说明你属于在承受了大量负面情绪之后，容易发生诡化现象的体质。”孙杭指了指另一名心理医生，“事实上，你和同事承受的负面情绪和你差不多，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发生诡化现象，这就说明他的‘抗性’要比你强很多。”
在孙杭说这段话的时候，另一名心理医生连忙捋起了自己的两条袖子，紧张地检查起了自己的双臂，在检查完双臂之后他似乎还不安心，又蹲下去将自己裤腿都给卷了起来。
“至于我提到的黄道层柳宿区……你们现在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内心‘储存’的那些负面情绪减少了很多？”
两名心理医生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是她把你们的负面情绪给吸走了。”孙杭指了指薛悦，“她是……一名特殊的异能者，出自一处隶属于天枢塔的特殊研究机构。而这处研究机构就设置在黄道层柳宿区，而像你这样的‘易感人群’，尤其是已经出现了诡化迹象的，我建议你去那个研究机构登记一下，那个研究机构的负责人应该会给出一个靠谱的治疗方案。”
孙杭提到的负责人自然就是林仑了，这是目前人类之中除了孙杭自己之外第二个可以用肉眼“看”到负面情绪的人了。
“就类似于严重的肾病患者需要定期去进行血液透析那样？”甘纳问道，紧接着他又小声嘀咕道，“黄道层柳宿区……我怎么记得那里是春明城里有名的贫民窟来着？什么时候设置的研究机构？”
【P.S.晚点应该还有一更。】
第477章 咨询者
“昨天。”孙杭随口回答道。
“昨、昨天？！”甘纳不由得再次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这姑娘就是那个研究机构培养出来的第一名有着吸收负面情绪能力的异能者。”孙杭说道，“我把她带过来，就是想试试她能不能解决负面情绪所导致的无前兆诡化事件。”
“培养出来的……您的意思是，像这样的异能者……可以量产？！”甘纳顿时瞪大了双眼，作为灾害对策委员会的成员，他很清楚薛悦这种能力如果可以量产的话，所能带来的正面效应将会有多么恐怖……
保守估计，有这么一群特殊的异能者在，未来爆发的第二次诡物战争里，人类阵营的胜率至少提升五个……不，十个百分点！
这是足以动摇胜负天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