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不过埃及那个国家，的的确确是被它们彻底变成了一片大沙漠。”
“埃及的领土不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面积都是沙漠吗？”孙杭说道。
他之前在天府城博物馆里看到过一具木乃伊的藏品，藏品的旁边有着对埃及这个国家的详细介绍，其中有一段文字让孙杭的印象极为深刻。
“埃及的国土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面积都是沙漠，只有位于尼罗河谷以及三角洲地区百分之五的国土是非沙漠区域，而在这百分之五的土地上，集中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七的人口和农业活动。”
“我指的是尼罗河流域，那剩下的百分之五。”烛龙说道，“沉沙巨虫所过之处，所有的绿洲都会变成沙漠，就连城市废墟都会渐渐被沙漠所吞噬因为它们会把口器接触到的一切事物都吞进肚里，然后变成沙子排泄出来。”
“啧，这诡物，简直是治沙工程的头号大敌。”孙杭吐槽道。
“在塔克拉玛地区未沦陷之前，其实联邦在该地区的治沙工程已经颇有建树，河西走廊一带的植被面积占比也达到了百分之二十……但我那次去的时候，视野所及之处，就只能看到荒凉的戈壁滩和面无边际的沙海。”烛龙说道。
“说起来，我还是对埃及那边的情况更感兴趣。”孙杭说道，“说说看，那个国家的……‘灭国之战’。”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灭国之战。”烛龙叹了一口气，“就算得到了合众国和欧罗巴联邦的援助，埃及人在沉沙巨虫面前依旧没有反抗之力，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座又一座的城市被沉沙巨虫给推平，从纳赛尔湖一路推到了尼罗河三角洲。”
“所有武器对沉沙巨虫都无效吗？核武器呢？”孙杭问道，“这种人烟稀少的沙漠地区，是最适合使用核武器的地方了吧？”
“试过了，效果不大，沉沙巨虫的再生能力极强，如果没有直接命中的话，核武器很难将其杀死。它们只需要钻入地底，核武器的杀伤能力就会大打折扣……至于猎人和常规武器，说实话，在那个体形的诡物面前，很多对于大象来说的‘致命伤’，对它们来说，可能连擦破皮都不算。”
“再加上那个时候埃及国内的诡物猎人数量很少，只有不到百人。”烛龙接着说道，“开罗方面在尼罗河三角洲沦陷超过三分之一的时候便宣布了放弃，政府高层和富人们纷纷逃往欧罗巴，至于滞留在尼罗河三角洲区域的那些难民，则是……”
烛龙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就算他不说，孙杭也能猜到那些难民的结局。
往南是无尽的沙漠，生命的禁区，往北是地中海，大量从深海中爬出来的诡物正在欧罗巴的南部地区和非洲北岸肆虐，想要坐船横穿地中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民们唯一的出路，便是越过苏伊士运河，穿过西奈半岛，前往中亚地区进行避难……可这条避难路线同样需要穿过一片又一片沙漠，这些沙漠极为贫瘠，完全没有尼罗河流域那么丰富的物产和资源，难民们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穿过去，难如登天。
“你说，现在埃及会不会还有幸存的人类？”孙杭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问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烛龙在思索了几秒钟后，点了点头，“地中海里爬出来的怪物九成以上都在进攻欧罗巴地区，非洲北岸受到的侵扰相对较少，而撒哈拉地区除了沉沙巨虫之外，其他诡物出现的频率很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大量城市被毁，但依旧有着许多难民存活了下来，一股脑地涌入了尼罗河三角洲地区……只要不建造大规模的人类聚居地，应该就不会引来沉沙巨虫的攻击……照这么说的话，非洲北部地区或许真的还有可能存在着幸存者。”
“只要后续没有其他的诡物降临在那片区域，再解决掉生存资源的问题……人类想要在那里重建家园，应该比在其他的沦陷区都要容易吧？”孙杭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你这两个前提条件就已经够难满足了。”烛龙又摇了摇头，“撒哈拉沙漠中仅有的那些绿洲都被沉沙巨虫给摧毁得七七八八了……我很难想象，那些幸存者要靠什么活下去。”
“这个问题等我们到了埃及再考虑吧，甚至就连沉沙巨虫都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问题……我们眼下最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我们要怎么才能去到埃及。”孙杭说道，“天枢塔对沦陷区最远的探索去到过哪里？”
“据我所知，最远应该是旧西伯利亚联邦的乌拉尔山地区，也就人口俗称的欧亚大陆的分界线。”
“怎么去的？”
“一般来说，靠近边境的沦陷区，我们会采用车辆之类的地面交通工具。而距离较远的话，飞行器的远距离跨越沦陷区的风险极高，他们采用的应该是近地轨道空投的方式。”
“近地轨道空投？”
“就是用火箭把人送到太空，然后再对准目标地点，突破大气层，空降下来。”烛龙说道，“这种方式可以规避掉沦陷区里绝大多数的诡物，但也存在着两个问题。”
“哪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沦陷无法被观测，所以定位的时候只能依靠旧时代的数据，很容易出现偏差，甚至有可能原本是平原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深渊。第二个问题，近地轨道上也存在着一些强大的诡物，比如……”
“双子气球？”孙杭想起了那一次的经历。
“对……不过近地轨道上的诡物轨迹都可以进行预判，毕竟这里不属于无法被观测的区域。再加上这些近地轨道上的诡物对人类的攻击欲望都不太强，只要计算得足够精准，火箭和空投舱是完全可以避开它们的。”
“攻击欲望不强？你确定？”
第453章 埃及
“你那次属于特殊情况……说实话，你的那次遭遇，打破了‘双子气球’从未对人类主动发起袭击的记录。”烛龙说道。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可不想当那个连续两次打破记录的倒霉蛋。”孙杭扁了扁嘴道。
虽然他怀疑双子气球的袭击大概率是安娜在暗中作祟，但也不能排除是自己的“特殊体质”所导致的。
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诡物遇到孙杭，要么就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要么就是会疯狂地针对他，巴不得赶紧弄死他……很明显，在孙杭的身上，这些诡物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而面对威胁，生物（或者说诡物）本能反应就是两种：逃跑，或者攻击。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孙杭在心里默默的想道。
尽管在奇美拉十七号的小世界里孙杭已经大致猜到了自己的来历，可问题是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一个谜团……所有的线索到无名岛研究所那里都断掉了。
那枚胚胎是从何而来，三猿又是怎么和自己扯上关系的……这些事情孙杭全部都一无所知。
他本来指望主脑那边能查到一些端倪，但事实上有关的信息早就都被三猿给抹除了……正如裴宗隽所说，他们现在能看到的那些和无名岛研究所相关的档案、资料，全部都是裴宗隽根据斯芬克斯的预言“临摹”出来的复刻品，原先的档案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孙杭突然又想到了天府城购物中心的那卷录像带。
那件诡物的能力就是某样东西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暂时抹除……那它和三猿，或者说，和那些被抹除的档案会不会存在着一些关联？
那盘录像带之所以会出现在孙杭的视野，会不会……不仅仅是一个巧合？
那些被抹除存在的东西去了哪里？既然它们还能返回这个世界，那就说明并不是真正消失了，而是被“存放”到了一个类似于平行空间或者小世界一样的地方……如果将这个地方称呼为“回收站”的话，那么被三猿所抹除掉的那东西，会不会也在这个“回收站”里？
“你是在思索近地轨道空投的可行性吗？”烛龙的话突然将孙杭从沉思之中拉了出来，“如果你真的打算去埃及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欧阳教授……利用近地轨道空投的方式将猎人送入沦陷区的记录总共有四次，除去六十多年前失败的第一次尝试之外，后面三次都是由欧阳教授主导的，成功率目前是百分之百。”
“我还有个问题……利用近地轨道空投把猎人送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他们要怎么回来呢？”孙杭问道。
“同样的方式。”烛龙回答道。
“同样的方式？”
“执行此类任务的猎人会系统性地接受运载火箭与航天工程的相关培训，他们搭乘的空投舱是可以多次重复使用的，还可以适配多种不同型号运载火箭，不仅如此，空投舱内还携带了足量的压缩燃料……”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造火箭，然后飞回来？”孙杭愕然道，“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那三次域外探索，执行任务的猎人们就是这么回来的。”烛龙点了点头，“不过这也和事先选择的降落点有关系，就拿我自己的一次经历来说，在距离我们着陆的地方两百四十公里处，就有一处旧西伯利亚联邦的火箭发射基地，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保存完好的运载火箭，稍加改造之后就把空投舱装了上去，只要能把空投舱送上近地轨道，剩下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欧阳教授他们就行了。”
“那你觉得埃及有火箭发射基地吗？”
“有，西伯利亚平原在西奈半岛帮他们建造过一个火箭发射基地，除此之外，新开罗地区也有一座‘航天城’……”烛龙的话突然顿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就算埃及曾经有过火箭发射基地和航天城，应该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沉沙巨虫在将尼罗河三角洲彻底化为沙海之后，便向东进发，入侵了西奈半岛……至于新开罗，那就更别提了。
就算现在无法观测到埃及沦陷区的实际情况，但光从旧时遗留下来的那些档案就可以知道，沦陷后的埃及根本不具备发射运载火箭的条件。
“我需要一种载具，类似于PFDA那样的，但不能是一次性的。”孙杭说道，“或者说，一种可以不依赖运载火箭便能突出大气层、具备来回往返能力的航天飞机，我想，没人会希望看到自己手里拿到的是一张单程票。”
“要求已记录。”孙杭的猎人手环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声音，“已将该项目优先级列为最高，目前正在挑选项目组成员，同时开始调集该项目所需的各项资源，具体进度将会随时向您汇报。”
在说完这一切之后，手环的屏幕便熄灭了下去，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这是……主脑？”烛龙指了指孙杭的手环，问道。
“呃……应该是，话说，主脑，你一直都在监听我的一举一动？”孙杭突然感觉有点不太自在。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猎人手环是天枢塔和各城邦诡物研究所所用监控下属猎人的工具，但一想到自己以后说什么话干什么事都会被主脑给记录下来，孙杭就感觉有点不太爽。
这主脑总不能连自己的私生活都要监听吧？
那自己以后和漂亮姑娘深入交流的时候，这家伙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突然发出声音，给出一些“指导性意见”？
人工智能可能不会存在情绪，但是孙杭有啊。
他突然很想把手环给扔了以他现在的权限，就算不戴这个破手环，应该也没人敢说他了。
“该协议在上一任控制者进行权限移交的时候便已经注明，如果您觉得打扰到了您，可以随时关闭这个功能，在需要我的时候再启用即可。”主脑说道。
“什么时候注明的？”孙杭愣了一下，“我压根就没听过。”
“在扫描您的身体数据时。”
孙杭这才想起来，在那道激光扫描自己的身体时，自己面前是出现了一块全息投影屏幕的，很多字符在这块全息屏幕上一闪而过因为那时候孙杭一心想要搞清楚裴宗隽的死活，所以完全没留意那些字符的内容。
他本来还以为是主脑运行时产生了那些程序语句，可没想到，竟然是裴宗隽将主脑控制权限移交给自己后留下的一份“使用说明书”。
得亏孙杭刚刚说的话触发了主脑的响应机制，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被主脑给监听了。
“先暂时关闭监听功能。”孙杭说道。
“好的，监听功能已经关闭。再您需要呼唤我的时候，只需要轻触手环屏幕左下角多出来的那个红色按钮三次，即可与我建立即时通讯。”主脑说完时候，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其实我觉得监听功能还是开着比较好。”烛龙劝道，“裴老的意识已经消逝，现在的主脑就只是一个超级人工智能而已，它不会泄露你的隐私的……开着的话反而更安全，一旦有什么意外情况，主脑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单纯不习惯有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我罢了。”孙杭摇了摇头，“无论那个是真人还是人工智能……对了，你还要继续休假吗？”
“还休个毛啊。”烛龙露出了一个苦笑，“我准备现在就去找欧阳教授，他肯定会被主脑选入那个项目组的……不过我建议你有个心理准备，虽然主脑说了把这个项目的优先级提到最高，但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你想要的航天器肯定是造不出来的。”
“要几个月的时间啊……”
孙杭想起了裴宗隽和他说过的话，对方请求孙杭在这段时间内尽量不要离开夏州联邦如果说这段时间就是指这几个月的话，那倒是正好满足了裴宗隽的遗愿。
“事实上对于一次沦陷区探索行动来说，几个月的筹备时间都算是极短的了。”烛龙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往，这种行动的筹备期，都是用年作为单位的。”
“那行，你去吧。”孙杭也跟着起身，走到了门口。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继续留在春明城，还是回天府城？”烛龙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头向孙杭问道。
“我可能会去一趟贝加尔城，或者说，贝加尔城的遗址。”孙杭说道，“裴宗隽和我提过死亡极光的事情，我想去那边看一看。”
“贝加尔城啊……也是。”烛龙点了点头，“永夜和奇美拉十七号的问题解决之后，对于夏州联邦来说，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就是贝加尔城了……你应该知道，在贝加尔城的遗址上，凭空升起了一座诡物城市吧？”
“听说过。”
“临时编号七九零，‘贝加尔之骸’，军方对于这座诡物城市的探索行动已经进行到了第四轮，有超过三百名士兵在贝加尔之骸的内部死亡或是失踪……”烛龙说道一半，突然自嘲般笑了笑，“突然我觉得没必要跟你说那么多，主脑知道的比我更详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主脑就行了。”
“行。”
伴随着有些锈蚀的金属铰链发出的嘎吱声，夏季灼热的阳光重新笼罩在了两人的身上。
烛龙将风衣的领子立了起来，又将双手揣进了兜里，回头看了孙杭一眼：“你应该不是现在动身去贝加尔城吧？如果你要回天枢塔的话，我可以顺路捎你一程。”
“不用，我就在春明城里随处逛逛。”孙杭婉拒了烛龙的好意。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烛龙点了点头，径直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孙杭也重新返回了人流如织的商业区现在正好是中午，街边餐馆外用来排队的椅子被坐得满满当当，抱着PAD的服务员声嘶力竭地喊着号，但几乎是瞬间，他们的声音便会被人潮所淹没。
孙杭见过永夜降临之前，天府城最繁华商业街的样貌，但比起春明城来，却依旧是略逊一筹。
这是现存人类的文明的“中心”，各种意义上的中心，没有之一。
这是一座立体的城市，各种天桥、悬浮隧道将天空划分成了无数个大小形状不一的柜子，视野所及之处，最多的东西，就是人。
第一次诡物战争之后，人类的人口锐减，硕果仅存的夏州联邦开始大力鼓励生育，可即便如此，人口数量一直没有缓和过来，再加上时不时发生的诡物袭击事件，即便算上那些从沦陷区涌入夏州联邦的别国难民，现在夏州联邦的人口数依旧没能赶上诡物战争之前的总人口。
可光看春明城现在的模样，孙杭却产生了一种夏州联邦的人口真好多，多得都快要挤不下的错觉。
“有点饿了。”孙杭按了按自己的腹部，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侵占了他的大脑……在被太岁模因改造了身体之后，按理来说孙杭是不会产生物理意义上的饥饿感的。说是饥饿感，实际上更像是一种生活习惯和对食物的渴望至于他现在所感受到的饥饿感，那完全是靠成“心想事成”的能力模拟出来的。
孙杭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起附近的餐厅，可这些一顿饭动辄能干到四位数去的豪华餐厅不是显示预约已满，就是排队能直接从现在的午餐时间排到晚餐去……
“有钱人真多啊，一顿饭几百上千都有人挤破头要去吃……”孙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他好不容易决定奢侈一把体验一下所谓的高端餐饮，只可惜春明城似乎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话说现在也不算是旅游旺季吧……算了，还是去犄角旮旯里里找个苍蝇馆子吧。”孙杭嘟哝道，“实在不行就去沙县大酒店或者金拱门……偌大一座春明城，总不至于连这两个都没有吧？”
第454章 抢食
孙杭往前走了两步，恍惚间，他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可是当他再次看向四周的时候，眉头却不由得紧锁了起来。
商业街上的路人摩肩接踵，然而每个人的身后都附着一个或深或浅的黑影，这些黑影伴随着人们的走动被拉扯、被挤压，然后混杂凝聚到了一起，在人群的正上方形成了一片类似于雾瘴一样的东西。
“这条街道名字叫做永安街，是横穿春明城‘天市垣’东西两个城区的主干线，和春明城的南北中轴线交叉成了一个十字。”一身白裙、从头发双眼到皮肤都白得耀眼的少女突兀地出现在了人潮之中，她逆着人潮涌动的方向，面对着孙杭，微笑着说道。
这一幕画面看上去有点诡异全白的少女在人潮是如此的显眼，但周围的人却像是看不到她一样，没有一个人去多看她一眼。
可是说看不到她却似乎又不对因为从她身边走过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避开了她，别说碰撞推搡了，就连她被风吹起的裙角都没有被任何一个人碰到。
就仿佛是少女站着的地方有着一堵流线型的空气墙，将人群从中切开，分流到了墙的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