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诡器装具“杀伐”都静静地躺在箱子的里面。
或者说，穿着一整套“杀伐”的叶九静静地躺在箱子里面，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第403章 卸甲
“杀伐”只缺失了一个部件，就是戴在脸上的那块黄金材质的鬼怪覆面。
鬼怪覆面并没有遗失，负责打扫事发现场的干员们在“诡物叶九”的那滩脓血里找到了数枚黄金碎片，将这些碎片拼到一起，正好是一块完整的鬼怪覆面。
“他这是怎么了？”叶萱依旧保持着举枪的姿势，枪口正对着叶九的眉心。
孙杭：“看上去像是在做噩梦。”
他试着读取叶九的思维，然而穿在叶九身上的“杀伐”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孙杭探出去的“意识触须”全部都给弹了回来。
“啧，隐私意识还挺强。”
“什么？”叶萱不解道。
“没什么。”孙杭环视四周，“噩梦而已，叫醒他就好了。”
“用……用不用准备什么？”叶萱忍不住问道，“就这么直接叫醒他吗？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套上拘束具？或者，至少应该把杀伐给脱下来吧？”
“不把叶九从噩梦中拽出去就去动他身上的东西，我怕他直接把你当噩梦里的怪物给砍了。”孙杭终于是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走到电脑桌前，将摆在上面的水壶拿了过来。
水壶里的水几乎是满的，拎起来沉甸甸的。
孙杭拧开壶盖看了一眼，里面的水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换过了，早就已经冷掉了。
虽然开水效果可能会更好，但考虑到叶九醒来之后的心情，孙杭还是拎着这壶冷水走到了箱子前。
“等、等等！”叶萱一脸愕然地看着孙杭，“你打算干什么？”
“当然是，”孙杭将水壶举到了叶九脑袋的正上方，“帮他清醒清醒。”
冰冷的水从壶口倾落，噼里啪啦地拍在了叶九的脸上。
叶九的身体顿时剧烈抽搐了起来，右手立马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抬了起来，手中紧紧握着的狼牙槊直接抽向了近在咫尺的孙杭。
还好这柄狼牙槊在收纳状态下是拆成三截的，叶九手里的就只是一截光秃秃的杆子，就连那种诡异火焰都召唤不出来，孙杭直接伸手一抓，将这截杆子从叶九手里硬生生地拽了过来，转手插在了箱盖上面。
下一秒，叶九如同诈尸一样，猛地从箱子里面坐了起来。
他一脸挣扎的神情，脸上的肌肉像是抽筋一样疯狂地抖动着……他似乎是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是被胶水给粘住了一样，眼看着叶九似乎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但那微阖的眼皮却就是纹丝不动。
“看来还得再帮你一把。”孙杭嘴里嘟哝着，伸出手，狠狠两个大耳刮子就抽在了叶九的脸上。
“啊！”
叶九惨叫一声，向后重重地倒回了箱子里面，但原先紧闭的双眼却是猛地睁了开来！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随后便是极其剧烈的咳嗽。
“清醒了没？”孙杭在一旁问道，“要是没清醒我可就继续扇了啊！”
“别……别！”叶九的身体本能般地往远离孙杭的那侧一缩，手臂下意识就想要抬起来护住已经被抽得有些红肿的脸颊。
伴随着叶九的动作，甲胄彼此之间摩擦产生了一阵刺耳的声响，而叶九本人也是愣住了他眼中的恐惧逐渐变成茫然，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我回来了？”
“你小子一直就躺在这棺材里面，哪儿都没去过。”孙杭说道。
“我……”叶九的呼吸逐渐放缓，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高高肿起的脸颊，顿时发出了“嘶”地一声轻呼，“你……你下手还真他妈的重啊……”
“不重你也醒不过来啊。”孙杭一本正经地说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的脸打得我的手掌很疼，你应该向我道歉才对。”
“哦……对不……对你妈的头！你就继续放屁吧！”叶九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当即想要起身，但随后又是一声痛呼，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在箱子里面蜷缩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杀伐’失控了？”叶萱立马紧张地问道。
“我不知道……但总感觉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叶九回答道。
“那就是失控了！”叶萱冲到了近前，“快！立马注射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这样就算杀伐控制了适格者，也不会造成太过严重的破坏！”
诡器装具的收纳箱内侧还有着一个隐藏的恒温格，里面装着一些用来应急的药剂，其中就包括叶萱提到的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
可是当叶萱将这个恒温格打开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是一凉。
装药剂的一次性注射器的确还在里面，但注射器的内部却是空空如也。
叶九早就把这些药剂给用掉了。
“快！孙杭！把‘杀伐’从他身上拆下来！就算损坏诡器装具或者弄伤他也没事！赶紧！晚了就来不及了！”叶萱急忙喊道。
“哦。”
许多菌丝从孙杭的身上蔓延出来，转眼间就将叶九给捆成了一个大粽子，随后孙杭便不急不忙地将“杀伐”的各个部件逐一拆卸了下来。
比起那种接合处需要用螺丝和铆钉来固定的欧罗巴重型板甲，唐帝国的甲胄还算是比较容易穿脱的，孙杭直接用液态金属刃割断了那些固定用的皮带，沉重的甲胄部件便一件件地脱落了下来。
很快，叶九全身上下的武装便都被解除了，只剩下了一身被汗水浸泡得到处都是白色盐渍的睡衣。
太岁菌丝将叶九从这口棺材板的大箱子里捞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扔到了地上。
“哎哟我的屁股！”
“不然你想哪个部位先着地？脑袋吗？”孙杭瞥了他一眼，问道。
“你就不能轻轻把我放下来吗？”
“你皮糙肉厚，反正摔不坏。”孙杭看了一眼箱子里的甲胄，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叶九，“能自己站起来吗？”
“不能。”叶九十分果断地回答道，“全身上下都和虚脱了一样，四肢还隐约有点抽筋。”
“让研究所那边抬一口永冻棺来，”孙杭对叶萱说道，“把你哥装进去。”
“等会等会！为什么是永冻棺？我又不是感染者！”
第404章 意识中的战场
“把你塞永冻棺里是为了保护你。”孙杭没好气地说道，“放在中世纪，你丫现在已经被钉在十字架上面了。”
叶九再一次愣住了，他看了看孙杭，又看了看叶萱，这才有些犹豫问道：“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事？”
孙杭：“这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我……我脑子现在有点乱……”叶九深吸了一口气，“我……我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你是怎么会穿上这身废铁躺在这口棺材里的？先从这个开始说起吧。”孙杭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叶九眼中闪过一丝迷惘，“我只记得我不久前还在打游戏……打着打着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我一开始以为是熬夜的后遗症，打算去泡杯咖啡提提神的……然后……然后……”
“然后呢？”叶萱忍不住催道。
“老、老妹你别急……先让我想想……我现在的记忆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兵荒马乱的那种乱。”叶九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我那时候应该是想泡咖啡来着……我站起来的一瞬间，就突然眼前一黑，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一样的感觉……”
孙杭看向叶萱：“你哥有低血压病史？”
叶萱摇了摇头：“没有，诡器装具的适格者每个月都要做体验，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
“别打断我！”叶九低喝道，“那个时候……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摔在地板上了……可是等到我的视野恢复的时候，却发现我站在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身上还穿着整套的‘杀伐’……”
“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孙杭问道，“哪？”
“玄甲骁骑的战场……”叶九用带着一丝颤音的语气说道。
“玄甲骁骑？”
“就是‘杀伐’最初的主人。”叶萱在一旁解释道，“‘杀伐’并不是后世的仿制品，而是一套从唐帝国时代一直流传到现代的真品古甲胄……如果不是诡器装具的话，它现在应该会摆在春明城最大的博物馆的展柜里面。”
“所以说，‘杀伐’原主的记忆入侵了你的大脑？让你体验了一次一千多年前的战斗？”孙杭问道。
“不……我觉得那不像是记忆……”叶九晃了晃脑袋，“如果是一段记忆的话，我应该没法控制我的身体才对……但是在那个世界里……我感觉……我感觉……”
“别急，慢慢来。”叶萱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她嘴上说着不急，可心理状态却是三人之中最急的那个。
“我感觉就像是掉进了一款游戏世界一样……呃，就像是那种科幻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意识完全沉浸其中的拟真游戏一样，对了，你们知道SAO吗？”
孙杭和叶萱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如果叶九提的是SAO的中文名字，孙杭或许还有所耳闻，但这个英文缩写名，孙杭还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
毕竟他才苏醒不到半年，尽管在这段时间里孙杭只要一有空闲就拼命地吸收着各种各样的信息，但比起叶九这个资深的老二次元来说，差距还是太大了。
在孙杭脑海深处，那些来自于被吞噬者的记忆里或许会有着相关的内容，但这个“垃圾堆”实在是太过庞大了，要让孙杭在里面翻找出与之相关的信息他宁可直接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
至于叶萱，那更是从来都不接触游戏和动漫之类的东西用叶九的原话来说，他这个妹妹自小接受的便是“枯燥而严格的精英教育”，而叶萱不仅不厌烦，反而还乐于其中。
“描述一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孙杭说道。
“那是一片荒凉的原野，原野上除了玄甲骁骑之外就只有不计其数的诡物，这些诡物有的像是人类诡化而来的，有的则完全看不出和人类有什么关联……而我就是玄甲骁骑中的一员，那些诡物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我只能拼尽全力和它们进行搏杀……”
“你是说，玄甲骁骑在和诡物战斗？”叶萱惊讶道，“难道……”
“这不是重点。”孙杭立马打断了她，“我纳闷的是你为什么要和诡物进行战斗，既然只是一段记忆，或者说，一款游戏，那你直接开摆不就行了。如果是记忆，那么记忆的主人自然而然就会帮你去操纵‘角色’来战斗。而如果是游戏的话，死了就死了呗。”
“我也不知道……好像在我的潜意识里，总会环绕着一个念头：被这些诡物杀死的话，我就真的会死……而且，诡物攻击造成的伤口是真的会痛……”
说到伤口，叶九立马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
“我记得我的肚子好像被诡物的爪子给切开了，连肠子都流出来了……”
叶九撩起了自己的睡衣下摆，小腹处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切口，就只有一圈被睡裤皮筋给勒出来的浅浅印痕。
“我还是认为这是杀伐原主的记忆片段。”叶萱正色道，“原主的记忆和执念入侵了你的意识，让你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叶九还是当年和诡物厮杀的那名玄甲骁骑，而在那个玄甲骁骑的记忆里，被诡物杀死当然会死，因为这不是一段记忆一个噩梦更不是一个游戏……而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真实的战争。”
叶九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一言不发。
“另外，你说这个场景很熟悉，难道你不是第一次陷入到这种记忆里面？”叶萱又问道。
“之前还有一次……”
“为什么不上报？”叶萱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作为一名诡器装具的适格者，你应该知道这是很严重的问题！隐瞒不报的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那一次是在采集奇美拉十七号模因样本的行动之中，我以为那种幻觉是奇美拉十七号造成的，就……”叶九嚅嗫道。
“你不该抱有侥幸心理。”叶萱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你那次及时上报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惨剧。”
“惨剧？什么惨剧？”叶九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注意到自己的妹妹手里一直握着手枪，手指一直紧贴在扳机护圈上面，套筒末端的击锤也一直处于拉开的状态。
就好像自己是什么很危险的东西，随时准备朝自己开枪射击一样。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形诡物，在C区二号楼杀了近百人，其中包括七名负责模因逆向工程的技术人员。”叶萱说道，“而在这名诡物的残骸之中，我们发现了‘杀伐’鬼怪覆面的碎片。”
第405章 证明
“什……什么？！”叶九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你再说一遍？”
“你现在最好安分一点，不要有任何容易引起怀疑的举动。”叶萱严肃地说道，“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你大概率还不至于被‘无害化处理’掉……但你本人的自由肯定是会受到限制的，‘杀伐’也会被暂时封存起来。直到我们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或是确保这件诡器装具可以正常使用之后，才会……”
“然后给这玩意找一个新的适格者？”孙杭问道。
“很难。”叶萱摇了摇头，“对于诡器装具的适格者来说，无缝衔接的情况很少出现。为了保证同步率稳定，在诡器装具拥有正式适格者的时候，是不会去和其他预备适格者进行匹配的。所以诡器装具的每一任适格者之间，都会存在着短则几个月，长则十几年的空窗期。”
“你们这群人居然还都是纯爱战士，真令人潸然泪下。”孙杭对着叶九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