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杭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猿一旦出现，事情恐怕就会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自己能利用三猿，三猿同样也能反过来利用自己。
孙杭直起了身，伸手摸向了插在腰间的手枪。
他有点后悔，要是给凌骁定做的那把诡器装具手枪在自己手里就好了，用那玩意给贵妇人来上一枪的话，对方不死也得半残。
至于开枪所需要支付的生命力……孙杭其实有个作弊的办法。
那就是用菌丝傀儡来开枪，并且在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切断自己的菌丝傀儡间的联系。
就算“弑神之枪”把菌丝傀儡抽成了人干，那也和孙杭没有半点关系。
“你似乎……遇到麻烦了？”一个明显是电子合成的女声突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孙杭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黑色斗笠，身披黑色胶质雨衣的猎人从雨幕之中钻了出来。
这个猎人孙杭有点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第八小队的领队。
“我以为不会有其他人来了，你的出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孙杭说道，“另外，你的声音听起来好怪。”
“你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抵达的呢，你同样也让我很意外。”对方说道，“至于我的声音……我的声带超过三分之二的零部件都是人造的，对于猎人来说，这种事很常见吧？”
“我刚还以为是机器人呢。”孙杭扯了扯嘴角。
“第八小队，代号‘除灵师’。”这名猎人走到了孙杭的旁边，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她的仅存的半个脑袋上布满着可怖的伤痕，另外半个脑袋则是完完全全的人造物，外露的颅骨散发着古铜色的金属光泽，一颗嵌在眼眶里的电子义眼滴溜溜地转动着。
“你这是被人给爆过头么？”孙杭有些好奇，“这都能活下来，命真大啊。”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不久前，他也曾被爆过一次头那枚子弹就差两公分就命中了他的太阳穴，不过好在它最终还是打在了坚硬的颅骨上面。
那枚流弹来自于治安官配备的九毫米口径手枪，本身威力就不大，再加上射入的角度比较偏，子弹没能打穿颅骨，而是擦着颅骨飞了出去，在孙杭的脑侧留下了一道一指宽的伤疤。
在孙杭吸收完太岁模因获得自我恢复的能力之后，这道伤疤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惜的是，太岁能恢复子弹留下的伤口，却没法恢复子弹让孙杭失去的记忆。
“是啊，我的命一样来很大。”除灵师将背在身后的匣子摘了下来，“看样子，你需要我的帮助。”
“这诡物可不好对付。”孙杭用眼角的余光朝身后扫了扫，问道，“你的采集设备呢？”
“报废了。”除灵师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们在靠近巨茧之后就遭到了能量流的攻击，整个第八小队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那些设备则是和我的队友一同被能量流给蒸发掉了。”
“那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孙杭抬头看了一眼贵妇人，见到对方的能力似乎还在冷却，便继续说道，“好消息是我已经把采集设备装好了，马上就能开始作业；坏消息是这只诡物似乎吸收了那些被干掉的猎人的记忆，它知道采集设备的作用和重要性，在刚刚的战斗里，它始终以采集设备作为优先攻击目标。”
“采集模因样本需要多少时间？”除灵师问道。
“不知道，快的话几秒钟，慢的话，几个小时也有可能。”孙杭将钟苓对自己说过话的又原封不动的转告了这名猎人。
“啧……我不喜欢没有明确时间限制的任务。”除灵师轻声抱怨道，“就好像领导让我加班，却又不告诉我需要加班到几点钟一样。”
“先和你说一下，刚刚那种程度的攻击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可挡不住了。”孙杭说道。
话音刚落，似乎是为了配合孙杭一样，贵妇人缓缓朝前走了一步。
“你到采集设备旁边去，这里交给我。”除灵师拍了拍她背上摘下来的那只匣子。
这只匣子有一米多长，四十公分宽，厚度大概一掌左右，是一个标准的铝制军火箱……只不过和常规军火箱不同的是，这匣子的表面贴满了黄色的符咒，符咒上还写满了孙杭看不懂的文字。
“你确定你能对付这家伙？”孙杭忍不住问道。
“有一个词叫做‘专业对口’。”除灵师说道，“我能感觉出来，这家伙是灵体类诡物，所以你的物理攻击很难对其生效。”
“你刚刚一直在旁边观战？”
“你们打架的时候动静那么大，我老远就看到了，只不过赶过来花费了一点时间而已。”除灵师说着，指了指裹在双腿上的烂泥，“这路这么难走，我又失去了载具，能走到这里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孙杭后退了两步，重新将那些被打散的液态金属刃召回到了身边：“那你应该清楚这家伙的攻击方式了，我就不多废话了。”
“好的，接下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专业人士。”除灵师说完，三下五除二地撕掉了贴在匣子上的那些符咒。
孙杭瞬间感觉到一股无比强大的诡物气息从匣子之中散发了出来。
这名除灵师不仅仅是一名诡物猎人，同时还是一名诡器装具的适格者。
叶九和孙杭说过，绝大部分诡器装具的适格者都是非感染者因为感染者自身携带着模因片段，这些模因片段除非和诡器装具的模因片段契合度很高，否则的话感染者和诡器装具之间的同步率都不会太高。
至于出自同源的感染者和诡器装具，虽然能保证高同步率，但因为模因频率太过接近，又很容易让感染者的感染进程突破危险阈值，进而导致感染者的彻底诡化。
同步率要么就是太低要么就是太高，两种情况都不适合成为适格者，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诡器装具适格者之中的感染者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的比例。
就在孙杭以为除灵师会从匣子里拿出桃木剑、罗盘或是拂尘之类的东西，可谁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从匣子里掏出了一把枪管被锯短的大口径霰弹枪来。
而孙杭先前感受到的那股来自于强大诡物的气息，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这把霰弹枪上散发出来。
“好家伙……”孙杭喃喃道，“这下真是道法自然了。”
弹道也是道，枪法也是法……一点毛病没有。
除灵师将一枚独头弹填入了霰弹枪的弹槽，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伤口处的血液涂抹在了霰弹枪的枪管之上。
这些血液瞬间就被枪管吸收了进去，下一秒，枪管的表面就浮现出了一圈圈血红色的花纹，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涂了红色荧光漆的浮雕一样。
贵妇人似乎对于除灵师手中的霰弹枪很是忌惮，它的步伐骤然加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除灵师的面前，血红色的裙摆化作一把巨斧，朝着除灵师的腰腹位置横斩而来！
除灵师的反应也很快，她轻轻向后一跳，整个人在半空中倒翻了一个跟斗。
她的双脚还没有落地，小腿处便猛地一震，将裹在上面的泥巴全部震落孙杭这才发现，不仅半个脑袋和声带是人造的，这家伙的双腿也全都是机械义肢。
除灵师双腿的外甲裂开，从里面推出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喷口，这些喷口同时喷射出火焰，推着她的身体一下子上升了和贵妇人脑袋齐平的高度，而与此同时，她也已经举起了完成上膛的霰弹枪，对着贵妇人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嘭！”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孙杭连忙开启了子弹时间，死死地盯着霰弹枪的枪口。
只见那枚硕大的独头弹从枪口射出，在子弹离开枪管的那一瞬间，附着在枪管上的那些浮雕花纹也跟了上去，将子弹包裹在了其中。
在正常的时间流速下，只能看到一团耀眼的红光一下子击中了贵妇人的脑袋，紧接着一大团的血雾就炸了开来。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贵妇人已然失去了先前优雅的作派它用双手捂住自己的面部，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除灵师并没有停止追击，她将第二枚独头弹填入枪膛，再一次将自己的血液抹在了枪管上面。
“嘭！”
第二声枪声响起，贵妇人的胸口出现了一个直径半米的大洞，大洞边缘的地方就像是融化的蜡一样，不断地滴落而下。
“嘭！”
第三声枪声响起，贵妇人双臂尽断，半拉脑瓜子也不知了去向。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第299章
被爆头的贵妇人僵立在原地，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渐渐泛红，几秒钟之后便变成了和它身上那件长裙同样的红色。
下一秒，它的身体瞬间液化垮塌，就如同一场小范围的血雨一般洒落在了地上。
除灵师落回到了地面上，孙杭正打算喊她，可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向后仰倒了下去。
数百根菌丝瞬间织成了一张缓冲网，兜住了除灵师的身体。
孙杭快步跑到了她的身边。
除灵师的脸色很难看虽然她仅存的那半张肉脸上到处都是可怖的伤痕，但依旧可以看得出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喉咙内的人造气管活塞不断发出异响，甚至在人体和机械体结合的部位，还隐隐约约有血水渗了出来。
“就算专业对口，你这也不轻松啊……”孙杭将除灵师扶了起来，后者的状态调整得还算快，短短几秒钟，呼吸频率就已经缓和了过来，双腿也勉强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了。
“上一次能让我连开三枪的，还是一只序列号能排进前二十的诡物……”除灵师说道。
得益于人工发声装置，她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一点都不虚弱。
除灵师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刚刚咬破的那两根手指，现在已经变得宛若风干的橘皮一样，干瘪皱缩，仿佛所有的血肉都已经被抽走，只留下了一层死皮包裹着指骨……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了一下，风干的皮肤瞬间就化作了粉末，两截森白的指骨顿时暴露在了外面。
“唉，又少了两根手指头。”除灵师叹了口气。
“这就是刚刚那三枪的代价么？”孙杭问道。
他突然觉得除灵师用的那把枪和凌骁的“弑神之枪”挺像的，只不过“弑神之枪”除了灵体类之外，对其他诡物同样也能起到灭杀的效果。而需要支付的代价，则是更为抽象的“生命力”。
至于除灵师的这把霰弹枪，开枪所需要的代价，似乎仅仅只是使用者的血肉而已。
“是啊。”除灵师说道，“其实我这个人才是这把枪的弹药。”
她小心翼翼地将霰弹枪装回了匣子里面，又从另一个包里取出了几十张封印符咒，重新在匣子的表面贴好。
“那你身上的这些义体……不是因为受伤，而是被你‘用’掉的？”孙杭又问道。
“绝大部分是。”除灵师点了点头，“每次开枪，这玩意都要吞噬掉我身上一部分的‘零件’，说白了，我这个人就是一件消耗品。”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除灵师这么说的时候，孙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老王。
“重生”之前的老王，也曾把自己当作一件“消耗品”，一件把所有价值都榨干之后就可以随手抛弃的消耗品。
“你现在这具身体，‘含人量’还剩多少啊？”孙杭上下打量着除灵师裹在厚重雨衣里的躯干，问道。
“三分之一吧。”除灵师嘟哝道，“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我有一百多枪能开……以现在的义体技术，哪怕我就剩下半拉脑瓜子了，那些技术人员也有办法让我动起来。”
“这玩意还真是一把双刃剑啊……除了你之外，其他猎人能用么？”孙杭试探性地问道。
“用不了。”除灵师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不仅是一名诡物猎人，还是一名诡器装具的适格者。而这把枪，它就是我的诡器装具。我和它之间的同步率一开始是41.5%，后来用的次数多了，上升到差不多百分之五十了……不瞒你说，其实天枢塔也一直在寻找我的替代品，但试了很多人，有感染者也有非感染者，没一个同步率能过5%的。”
“可惜了。”孙杭轻声说道。
这把枪如果是给他用的话，那吞噬血肉的副作用就相当于没有只要从外界摄取的营养物质足够，太岁模因可以随时填补那些缺损的血肉。理论上来说，不止孙杭，像宋雅容、姜雨这样的太岁模因感染者，都可以无损使用除灵师的霰弹枪。
甚至连王怡也能用黑龙模因的自我恢复能力，完全不在太岁之下。
当然，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把太岁模因植入到了除灵师体内，这样不仅解决了使用次数的问题，甚至还能让除灵师现在已经缺损的那部分肢体重新长回来。
不过孙杭倒是没有急着开口。
孙杭体内的太岁模因目前为止就感染过两个人，宋雅容和姜雨，在被感染之前，她们都是非感染者。
但除灵师不一样，她是一名感染者，谁也不能保证，给她植入太岁模因之后，太岁模因会不会和她自身的模因产生冲突，亦或是诱导自身模因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变异……
退一步讲，就算太岁模因能够和除灵师完美融合，那也必然会改变除灵师自身的模因频率，在那种情况下，她和这把诡物霰弹枪之间还能剩下多少同步率，完全是一个未知数。
“是啊，挺可惜的。”除灵师满不在乎地说道，“等我死了之后，这玩意估计就只能封存在冰库里面了对了，这玩意是不是可以开始干活了？”
除灵师指了指不远处的采集设备。
控制面板上的所有指示灯都已经变成了绿色。
“差点忘了，这东西还要手动启动……”孙杭随手一挥，两具菌丝傀儡当即走到了采集设备的操作位上。
数道红色的激光从设备前端射出，在巨茧的表面圈定好了贯穿的位置，紧接着，粗大的击锤开始高速旋转了起来，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巨茧。
“我以为是个打桩机，结果竟然是电钻么？”孙杭嘟哝道。
“这玩意真的能穿透巨茧么？”除灵师有些怀疑地问道，“核弹都炸不开，这钻头就能钻开了？”
“这问题你得去问研究所的技术人员。”孙杭耸了耸肩，“要是钻不开的，我们就直接撤离吧，反正不是我们的责任。”
“那我的两根手指不是白白浪费了？”除灵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希望那些技术人员心里有点逼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