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他隐藏着道行,却也没办法放开了练,能够明显感觉到,掌柜的虽然表面上仍跟之前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内地里也警省了许多。
小红棠现在都不太敢出屋子了,问她时,就只摇着小脑袋:“现在庄子里让人不舒服,你又不肯让我出庄子去玩。”
“那就只好躲在屋里睡觉啦!”
“……”
“让小红棠都觉得不舒服了,这庄子里压力得大成什么样?”
胡麻隐约感觉,这可能是老掌柜在用了什么法子盯着庄子,便也更小心了一些。
于是,在这压抑到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氛围里,时间已近了约定那一日,庄子外面,陆续来了几波向庄子里报信的乡亲,有人说道:“黄狗村子那边,来了个补祸匠,停了一天了。”
胡麻可不打算去看,只是劝着:“或许没事,临过年了,都想用个好的锅碗。”
又有人过来说,石崖子村,来了三五个进城卖山货的行脚商,说是要进城之前,整理一下山货,于是赁下了村里的两个宅子。
咱村子可记得小管事老爷当初说的话哩,一般的陌生人不让他们进村,但这几个人看着就有钱……不,看着就实在,才让他们租了下来的。
啊是是是,看着实在,给钱也给的实在对吧?
若是前一段时间,胡麻早就带人过去看了,现在,则是视而不见。
只是进了内院,把这些事都给老掌柜的说了一声,但老掌柜却也只是缓缓的点了下头:
“来的好,算算也是时候了。”
“……”
竟不说别的,又耐着性子等了两天,就连庄子里的伙计们也觉得意外了:
“这大年跟里,怎么倒是跟庙会一样热闹?”
“这吹糖人的,耍猴的,写对子的,耍把戏的,都跑这边来了……”
“咱们也看看去?”
“……”
“谁也不许出门!”
胡麻正想着提醒这些伙计们一声,却忽然听见内院里传出来了一句话,转头看去,竟是穿戴整齐的吴掌柜。
他背了双手,脸色冷漠的看着院子里的伙计,沉声道:“从这一刻开始,都留在庄子里看着,谁也不要出庄子一步,晚上的巡夜,也省了吧,看好了庄子就行。”
“若有不听的,不用我多说,收拾东西家过年,年后也不必再来了!”
“……”
平时,这庄子里的伙计干活与教训,都是胡麻来,平时见掌柜的一面都不容易。
如今见他忽然亲自过来命令,一个个哆哆嗦嗦,不敢不答应。
“胡麻,你且进内院来!”
而掌柜的教训完了众伙计,便又唤了胡麻进去,等关了内院的门,才看了一眼天色,道:“时候差不多了,我呆会便要出趟门,你留在这庄子里守着。”
“对了,呆会灯笼点起来之后,就不要像之前一样挂在外面了,你提到内院里面挂着,务必看好了,千万灭不得……”
“是!”
胡麻听着这吩咐,知道到了时候,低声答应着。
心里也有些颤,想着,难道真就只是做好了这些,就行了?
白葡萄酒小姐之前说的法阵,名贴……
见老掌柜并未提这茬,心里已是不由得松快了一些,正想着,却又忽然见那老仆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向着老掌柜点了点头,老掌柜便又带了胡麻,指向了堂屋里面,道:
“看那里!”
胡麻抬头,便见里面的那张八仙桌,抬出来了些许,原是靠墙放着,如今却是放在了堂间。
旁边点了几盏油灯,火盆,还放了些幡子,黄黄绿绿的符篆之类。
他心间微凛,状作不解,看向了老掌柜。
“今天晚上,就怕是有东西要过来吹灯笼了……”
老掌柜也看向了胡麻,冷淡道:“我虽然教了你四鬼揖门的绝活,但你才练了没几天,功夫浅,不一定能用得好,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阵法。”
“等到了晚上,如果那些东西来叩门,你不要应,如果有东西作祟,你应付着,如果觉得应付不了,便去那桌子边上坐着。”
“在这里面,哪怕你功力浅些,也能使得出来。”
“……”
“……是!”
胡麻沉声答应了下来,只心里滋味已是说不出来的怪。
法阵,出现了。
“还有这个!”
老掌柜说着,忽然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封红纸封了的信贴,递给了胡麻,道:“这是我给你写的护身贴,你随身带着,千万莫要弃了丢了,若出了事,这贴子也能够保你的命。”
胡麻看着那贴子,只觉身子如坠入了冰窑一般冷。
过了良久,他才伸手接过了贴子,慢慢的,脸上堆起了笑容。
看向掌柜,诚恳道:“我记下了,请掌柜的放心。”
老掌柜的见他答应,将贴子塞进了怀里,眼神微微沉定,终究也没说些什么。
“胡麻大哥,你小心些。”
气氛已是稍显沉闷,却也在这时,吴禾妹子,已经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她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裳,扎了绑腿,后背上背了一个包袱,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
这时,她连脸都用黑巾扎了起来,只有一双眼睛,还如水似的温润。
低声向着胡麻说了一声,似乎有些犹豫,又道:“还要麻烦你些事,帮我把缸里的水倒了……”
“……也只能你能倒。”
“……”
胡麻心里默默的吁了口气,笑道:“好了,我知道。”
见他答应了下来,老掌柜才向吴禾师妹点了点头,也从墙边拎起了一个包袱,似乎里面装着他的家伙,转身出了院子。
这一下,内院里顿时冷冷清清,那位老仆和小厮儿,似乎也提前让他们走了。
胡麻心底,已经颇有些压抑,冷冷看了一眼老掌柜在八仙桌旁边摆的法阵,又感觉自己揣进了怀里的字贴,隐隐有些发烫的样子。
低呼了口气,他进了侧间,看到了吴禾平日里呆着的那口缸。
心底已经颇为愤懑,却冷不丁在这时,忽然看到了那口缸边,竟依稀刻了一行淡淡的字迹:“胡麻大哥,千万莫使四鬼揖门,若抵不住,弃了字贴,保命去吧!”
瞧这字迹,竟是心里一惊,情绪复杂起来。
(本章完)
第94章 酒气壮胆
“老掌柜的干啥去了?”
“哎,大小姐怎么还把脸给遮上了,好久不出门,出门了也没瞧见……”
“身上好香啊,嘿嘿,刚刚从我身边走过去的……”
见着老掌柜和吴禾身妹出了门,众伙计们也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为没能看见吴禾师妹的漂亮模样觉得遗憾,当然,也有些敏感的,心下觉得怪怪的。
以前掌柜的一直住在内院,虽然不怎么露面,但有那么大个本事的人在,他们心里也觉得踏实,冷不丁他忽然出门了,还是夜里走的,心里便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都别愣着了。”
胡麻见状,便道:“今天晚上不巡夜,但灯笼还是要点上的。”
掌柜的一走,胡麻便是这庄子里说了算的,众伙计们不敢大意,忙忙的去摘下了灯笼。
这种灯笼,庄子里一共三个,一大俩小,两个小时的,是平时巡夜的时候提着的,大的,则是平时挂在了庄子的门口。
似乎是用某种皮质做成的,极为坚韧,却又薄如蝉翼,殷红如血,里面放了一个油盏,盏里是秘制的油膏,添上一次,便可以燃烧好久。
如今灯里的油却不多,于是胡麻便立刻命人去添上多多的灯油。
很快灯笼便已点上,但胡麻却没有让他们把灯笼挂回去,而是拿进了内院,挑了根高杆,当灯笼挂在了外院里面,一时照得四下里红通通的。
抬头看着那悬在头顶上的红灯笼,众伙计们也都面面相觑,觉得心里微微发毛。
他们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见到老掌柜离开,胡麻又让人把灯笼挂在了院子里,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了。
“胡……胡管事……”
有人壮着胆子,小声问:“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这一开口,旁边的人便也都忙忙的转头看过来,眼神里都带了些惊悚闪烁。
“没有啊……”
胡麻笑着转向了他们,道:“就是靠近年关了,掌柜的也有些安排,规矩自然跟之前不太一样。”
“是了,你们之前关心的事,我也帮你们问了。”
说着表情也似非常开心,道:“咱们啊,虽然都是新过来的,但今年过年,也是可以回家的,不光如此,还有钱粮发哩,每个人回去,都可以风风光光的。”
“啊?”
众伙计们本就一直担心着这个事,冷不丁一听?,竟是喜出望外。
仅仅是能放自己回家里吃顿年夜饭,便了不得了,居然还真可以带着钱粮回去?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待从彼此脸上确定了这份惊喜是真实的,那兴奋劲,直要冲破了天去。
胡麻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
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若真的提前跟他们说了待会会发生什么事,这群伙计没得左右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这胆气倒是提前弱了,炉火也会跟着烧不旺,没得被邪祟所趁。
便有胆子大的,也被别人吓到了,毕竟恐惧可以传染。
但跟他们说些高兴的,他们的人气便也跟着高涨,炉火也旺,最镇邪祟。
人逢喜事精神爽,便是这个道理。
一时间,众人都忘了这头顶上的灯笼,只是围住了胡麻七嘴八舌的问着,什么时候能回,又能带多少钱粮之类。
胡麻一一跟他们讲着,直听得伙计们眉飞色舞。
但也就在这兴奋劲感染着所有人时,冷不丁的,忽听见院墙外面,响起了一声梆子响。
在这夜幕已经降临,万簌俱静的时刻,这声梆子,便响显尤为清晰,同一时间,那响声传来处,也忽地亮起了微光,极为奇怪。
伙计们忙踩了板凳,向庄子外面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却见他们所在的这处小镇子,搁在平时,早就人人都已睡下。
但如今,这镇子的土泥路上,居然点起了几盏灯笼,远远的可以看到,灯笼下,似乎有个玩把戏的老人,正借了灯笼的光芒,在那里耍着皮影戏。
还不仅这一个,更远处,倒还有个耍缸的,有个耍猴的,有卖糖葫芦的。
这个小镇子,人口本来就不多,一共也就那么百十户人家,多是做了那些进出明州府的行商车马的生意,如今是往来客商少了,又不是城里,怎么一下子过来了这么多耍把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