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越走近垃圾处理器就越害怕：
“这个……这个机器为什么什么防护都没有啊！从旁边经过不是很容易跌进去吗？我滚下斜坡就会变成兔肉馅饼了！”
老张苦笑着解释说：
“原本是有一个智能金属挡板的，但是前些日子损坏了，工头想省钱就没有再装。我昨天睡眠不足，恍恍惚惚地跌进了垃圾处理器，幸亏工友拯救及时才没有死掉。”
秦剑丹注意到老张的左臂绷带还在微微渗血。超过12小时的肢体截断，再生舱一般就无能为力了。工人断臂的次日就要被迫上班，工头的心已经黑得洗不干净了。
老张朝工头的方向望了一眼，确认他还在监督流水线维修，这才继续说道：
“昨天我断臂之后，工友们原本要凑钱让我进再生舱的，但是工头不愿意耽误生产就阻止了大家，只把我送到保险对应单位进行了最低程度的治疗。他不让我穿防护服，也是担心我伤口渗血会弄脏防护服的里衬……”
秦剑丹从老张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这种工作条件，正常人都会想换一个工作，但老张有家庭拖累，还整日加班，根本没时间去其他企业面试。
而且环石城的低技术工人原本就不是很好找工作，工头们招人时经常出现的嘴脸就是：“你不愿意来，还有人抢着来呢！”
老张见秦剑丹面沉如水，赶忙劝道：
“少主，少主你别生气！我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听说以前有人跌进垃圾处理器，尸骨无存都没有得到多少工伤赔偿！工头跟我说只要我立即上班，以后的义体费用就可以给我报销一部分……”
秦剑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对老张说：
“你刚才就是蹲在这里工作？你的工作是什么，演示给我看看。”
老张最害怕的是少主砸机器导致自己被扣工资，他忙不迭地在垃圾处理器的斜坡上端蹲下。
“我、我就是负责捡拾地上的燃素水晶废料，尽快丢进垃圾处理器里。”
老张一边用仅存的右手工作，一边向秦剑丹解释：
“总是有一定比例的燃素水晶会出现「灰化」现象，这种灰化水晶如果放着不管，很快就会彻底瓦解成燃素灰烬漂浮在空气中。公司有规定，工厂附近的燃素灰烬浓度超标就要停工，所以必须尽快丢进垃圾处理器，封进水泥块里进行无害化！”
流水线上的灰化水晶会被工人略过，直接掉在流水线末端的塑料箱里，统一丢进垃圾处理器被尖齿搅碎。
老张蹲在地上捡拾的，是从塑料箱里弹出来的灰化水晶碎块。这一步绝对有更合理的处理方式，但工头不愿意去想，他的脑细胞是比工人更珍贵的耗材。
看到老张断臂渗血还在费力捡拾碎块，丁灵有心过去帮忙，但一看到斜坡下不断咀嚼的钢铁巨口，就不敢再向前一步。
妈妈说过，燃素灰烬接触多了会得燃素病，我虽然只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福瑞人私生子，但还不想全身变成灰色然后衰弱而死呢……怎么连防护服都不让工人穿！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搭在丁灵的后肩，紧张感立即上下扩散，让兔尾炸毛的同时，也让兔耳竖得笔直。
秦剑丹强迫丁灵身体移动，有那一瞬间，丁灵以为少主要把自己丢进垃圾处理器，她吓得惨叫声都淹没在了喉咙里。
然而秦剑丹把丁灵推到远离斜坡滑道的位置，又指着地上工作的老张，故意大声说道：
“10号，你挺会偷懒的嘛！灰化水晶堆了这么多也不管，资本家都快被你们这些打工人整破产了！”
老张大为疑惑，他停止动作抬头望向秦剑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少主。
“什么？10号你敢偷懒！？”
工头骂骂咧咧地从车间前部快步走来，因为老张不在平时的工位上，他没法用遥控电击的方式进行惩戒。
秦剑丹向老张使了个眼色，老张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身体往侧面挪了挪。
“10号你想丢工作是不是？大爷我准许你带伤上班赚一半工资，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看来不给你来一下电棍……”
工头手持长柄电棍，顶端反射着金属辉光，比瓦蕾的警用电棍更长也更狰狞。
“我擦啊啊啊啊！！”
还没等到靠近老张，工头便脚下踩到薄冰，身体不受控制地摔进斜坡滑道，并且卷进了垃圾处理器的钢铁巨口！
“救命！救命啊！你们这些工人快来救我！我的腿！我刚买的好车好没开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肉飞溅，在惨叫呼号的漫长10秒钟里，垃圾处理器公平地吞噬了工头那肥胖丑陋的身体，将他变成了一个绞碎的大番茄。
在水晶加工厂外面，一米见方的水泥块被制造出来，表面镶嵌着工头的碎裂红色眼镜和折断的电棍。电棍里的燃素电池并没有因为挤压而爆炸，垃圾处理器内部含有降低水晶危险性的惰性气体。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工人起身去救工头，擅离职守会被扣钱，工头也应该理解大家不想“乐捐”的心情。
近距离看到这一幕的丁灵双手捂嘴，浑身冷汗，她猜到工头失足是少主搞的鬼，但绝对不敢乱说，害怕自己也会得到同样的下场。
“啊呀，这个垃圾处理器效率竟然这么高！工头走路也太不小心了！”
工头都变成水泥块了，秦剑丹才棒读地发出感叹：
“真是不幸啊，工头平时不注意安全生产，终于发生了这种意外。大家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要让惨剧再次发生了！”
秦剑丹走到空出来的监工位置上，按照记忆按下停止传送带的按钮，工人们这才得以停下疲惫的双手。
丁灵像是秦剑丹的尾巴一样跟了过去，她一方面害怕夜龙会少主，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急需保护，反正绝对不能呆在危险的垃圾处理器旁边。
秦剑丹拍掌吸引工人们的注意力，随后大声说道：
“因为工头意外身亡，我代表丁灵的妈妈宣布，水晶加工厂今晚进行安全检查，你们这些没有加班费的人可以下班了！”
第186章 【】夜龙会的企业，剥削工人会变成水泥块
秦剑丹放所有工人下班，但是留下了老张，把他叫到工头的办公室里单独谈话。
实际上还有丁灵紧紧跟随，算不上“单独”。不过丁灵连秦剑丹哭泣落泪的秘密都见到了，水晶加工厂的后续处理也没有必要瞒着她。
工头的办公室不算太大，墙壁上乱糟糟贴着许多女明星的海报。秦剑丹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老张：
“你全名叫什么？”
老张对自己的未来惴惴不安，他老实答道：
“我叫张山良，今年46岁，已婚，有两个小孩……”
秦剑丹打断道：“只要名字就行，我又不是查户口的。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新工头了。”
“诶？”
张山良毫无心理准备，他原以为秦剑丹会让自己给工头的死背锅，他接触到的高位者都是这么使用手下人的。
“诶什么诶？”秦剑丹继续在抽屉里翻找：
“你的名字读起来像是「善良」，但是工头毕竟要管好几十人，也不能光靠善良。既然昨天许多工友要给凑钱，你还是有一定人望的吧？”
张山良低头道：“确实有一些工友愿意捧我……但是当工头需要承包工厂，我哪里来的资金……”
秦剑丹在最底层抽屉里找到了金属卡片式的工厂承包合同，所有文字都由公司提供的防伪技术激光刻印。
“承包资金由夜龙会出。”秦剑丹把合同放在办公桌面仔细查看：
“以后这家工厂算是夜龙会在内城的产业，你必须加入夜龙会，成为我们的代理人。至于利润上缴和集体管理方面，我会派人跟你详谈。”
丁灵在秦剑丹身后听得瑟瑟发抖，身为记者的她隐约觉得少主害死前任工头是为了夺走产业，夜龙会不愧是暴力组织，下手真黑。
绝好机会摆在眼前，张山良竟然没有立即答应，他犹豫地问：
“少主，工厂归了夜龙会之后，工人们的工作时长是增加还是缩短？”
秦剑丹嘴角露出微笑，他喜欢有骨气的人，不喜欢见钱眼开卑躬屈膝如同朱生智一样的家伙：
“老张，刚才我还在想，要不要警告你不要被权力腐蚀，否则上一任工头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看来你还是挺惦记工友们的。”
“这样吧，你以管理这家工厂10年为前提，来长远考虑大家的工作安排。总之最近两周绝对不可以夜间加班，否则会影响到夜龙会兄弟的睡眠质量！”
张山良自从成为打工人之后，从未听过“不准加班”的上级命令，这个连断臂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的汉子，眼角出现了感动的泪花：
“少主，我以后一定会管理好这家工厂，为夜龙会鞠躬尽瘁！”
秦剑丹突然骂道：“这个混账东西！”
张山良和丁灵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秦剑丹拿起桌上的金属卡片合同，把其中“厂长”那一栏的名字给两人看：
“原来注册厂长不是丁灵的妈妈，根本就是丁灵自己啊！工头竟然跟厂长嚷嚷着说她掉毛，真是狗胆包天！”
张山良这才明白秦剑丹刚才的那句“混账”是在骂前任工头，白出了一身冷汗。
丁灵凑过来检查合同文字，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目，少主没有说错。
“诶？难道在我成年后，妈妈把这家工厂转到我名下了吗？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秦剑丹大概能理解丁灵的妈妈这么做的理由。
丁灵因为是私生子，在家族里没有地位。丁灵的妈妈因为婚前生子，在政治婚姻中也非常被动，被丈夫和儿子一直监视。
把这家工厂偷偷转到丁灵名下，是在做最糟糕的打算，万一有一天自己罩不了女儿了，丁灵也起码多一些立身之资。
张山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背靠墙壁向丁灵行礼：
“丁厂长！刚才我一直忙着跟少主说话，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请不要生气！”
双手捧着卡片合同的丁灵哭笑不得：
“那个……以后见了我还是直接叫我丁灵吧。这家工厂虽然挂了我的名，但我没有什么掌控能力，明显还是我妈妈……还有丁纯说了算。”
丁灵不想从“兔子记者”转职成“兔子厂长”，秦剑丹也理解她的选择。
记者是丁灵的职业更是爱好，发现新闻、报道新闻能让她得到莫大的乐趣，绝不是坐在工厂办公室里数钱能够简单替代的。而且说实话，福瑞人掉毛的确容易造成设备故障，丁灵在车间里少待为妙。
这么一想，丁灵的妈妈对她还是相当偏爱的。丁纯虽然名声在外，纸醉金迷，但依靠的都是父亲那边的资源。丁灵的妈妈在处处制肘的情况下，还把女儿安排到了水晶加工厂上方的杂志社工作，可见良苦用心。
怪不得丁灵遇上大事小情都要哭喊“妈妈”了，让丁灵出面和她妈妈商议事情，应该会事半功倍。
于是秦剑丹让丁灵给妈妈打个电话，讲清楚这里发生的变化，但是夜龙会资助张山良当新工头的事情不用细说，聪明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剑丹吩咐张山良多留一会，以“事故身亡”的理由拨打报警电话，处理工头的后事。
到了这里，工厂噪音一事完美解决。
丁灵回楼上杂志社给妈妈打电话，秦剑丹走到小灰楼外面，迎面遇上了带领卫兵站岗的小赵。
小赵见了秦剑丹后难掩脸上兴奋：
“少主，我听下班的工人说了，你不光砸机器砸得有手段，送混蛋见阎王更有手段啊！”
秦剑丹佯怒道：
“说什么胡话呢？我哪里砸过机器，哪里送人见阎王了？机器是连续运转自己坏掉的，工头是忽视安全条例自己失足的。我们夜龙会是爱好和平的团体，从不滥用暴力。”
小赵如梦方醒，连声答道：
“对，对！夜龙会非常爱好和平！咱们喜欢打打杀杀都是尼安会污蔑的！”
秦剑丹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师父人称“杀神”，这可不是倡导和平的公会会长能得到的外号。不过尼安会下手更黑，夜龙会只能算以暴制暴。
“我让工人们提前下班，今晚不会有噪音了。”
秦剑丹抬头望向月冷星稀的夜空，已经至少是晚上10点：
“那个断臂的「老张」就是我新任命的工头，他答应加入夜龙会，以后就是咱们的兄弟。小赵你带的卫兵不要和工人们起冲突。”
小赵回忆了一下，很快想起了不穿防护服的老张：
“哪儿能呢！只要他们不半夜开工制造噪音，我们跟工人就没有矛盾……等等，少主的意思好像是，这家工厂以后成了夜龙会的产业？”
秦剑丹一副“你懂的”表情望向小赵，小赵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明白少主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箭三雕的绝杀。
正在这时，奉命去调查尼安会橄榄组集装箱房的小夏，一马当先地在夜色中跑回来了，身后的一郎怀抱大量光盘。
“少主，我马到成功了！”小夏在秦剑丹面前站定，气都不喘一口就开始自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