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通判!”
“老爷!”
还是小厮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扶住了盛紘!
知府就站在盛紘的身侧,虽没听清方才小厮和盛紘说的什么,可盛紘的表现,和方才高声惊呼的那一句话,已经透露出了无数的讯息。
“怎么回事!难道长柏侄儿也在那大船之上?”知府的语气之中,也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小厮点了点头,回道:“回知府大人,方才小的回家去,门房说今日顾公子递来拜帖,说是在船上摆了酒席,定了席位,邀我家二公子前去赴宴,以答谢昨日二公子援手之恩!我家二公子于今日午时出门,身边就带着一个贴身小厮!”
知府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这么说,长白侄儿当真和那顾公子一同在那大船之上?”其实哪里还要再问,小厮话已然说的够清楚了,只是知府的语气之中,仍带着一丝期望。
小厮脸色难看的沉沉点下了头。
“哎!”知府叹了口气,看着盛紘有些恍惚的盛紘,忙上前去拉住盛紘的手臂,劝道:“盛兄,莫要担心,长白侄儿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况且那伙贼人是冲着那顾廷烨去的,应当不会随意伤及无辜!”
这话说的,便是知府自己都有些不信!只是如今之计,也只能期望事情真如他说的那般。
“更何况朱捕头已然带人先赶了过去,定能在那群贼人动手之前,便将他们擒获,护佑长白侄儿,以及那位侯府公子的安危,你就”
盛紘幽幽醒转,先是一阵茫然,片刻之后,脑海恢复清明,当即便面色悲戚,眼中满是担忧,遥遥望着江水,伸手道:“我的柏儿我的柏儿啊!”
似乎是想将盛长柏从遥远的江水中间,大船之上拉回来一样。
知府看着盛紘一脸悲怆的样子,不由得一甩衣袖,又复叹息一声。
和盛紘共事了六年之久,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同僚的脾气秉性,聪明机警,极会做人,做起事情也也是一丝不苟,滴水不漏。
只不过是有一些男人都有的通病罢了,但这样的人,知府反而更加喜欢,有缺点,那才叫人,若是完美无缺的话,那就是圣人,相处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位同僚是如何的看重这个聪慧的嫡长子,可如今却!哎!
“有船回来了!”
这时,一个正朝着江中心观望衙役忽然指着远处的江心,高声喊道。
知府当即眼睛一亮,循着衙役所指的方向望去,赫然便见一艘大船,旁边还跟着七八搜小船,正缓缓朝着码头行驶而来。
“盛兄,朱捕头他们回来了!”
盛紘当即便激动地走到江边,望着江面,喃喃道:“回来了,回来了,我的柏儿呢?我的柏儿呢?”
知府也跟着走了过去,眯着眼睛细细的观察起来。
不多时,盛紘的小厮忽然指着大船的甲板惊呼道:“老爷,您看那不是咱们家二哥儿吗?”
“哪儿呢?哪儿呢?”盛紘着急忙慌的问。
小厮高兴的说道:“老爷您看,二哥儿就站在甲板上呢!和顾家公子站在一块,老爷你看,那不是少爷身边的汗牛吗!二哥儿他们还朝着咱们这儿看呢!”
盛紘也不禁眯上了眼睛,目光不断地在甲板之上仔细搜寻,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心里悬着的一颗大石,也算是落了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色开始恢复正常。
一旁的知府也高兴的道:“这下盛兄无须在担心了,长白侄儿安全归来,还有那位侯府公子顾廷烨,总算是没有出事儿,也算是咱们的运道啊!”
知府大人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了。
侯府公子若真在扬州出事,而且还是被人杀害的话,那这事儿可就大了,尤其是如今宁远侯爷顾偃开,正领兵在外,替陛下驻守蜀地边境,若是此时,顾偃开的儿子在扬州出了事,那他扬州知府的官也算是做到头了,说不定不仅连头顶的乌纱不保,还会惹来宁远候的迁怒!
如今顾廷烨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谓是皆大欢喜啊!
知府脸上的笑容,笑的异常灿烂。
不多时,大船小船悉数停靠在码头上,船工搭下厚实的木板,船上之人,有次序的慢慢依次下船。
最先下来的,自然是盛长柏和顾廷烨了。
“柏儿!柏儿!你怎么样了?可有受伤?”盛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起长柏的手就开始全身四处打量起来,生怕哪里少了点什么,或者多了点什么。
长柏没有抽出手,而是任由盛紘抓着,柔声道:“父亲莫要担心,有顾兄保护,儿子未受半点损伤!”
早在船上的时候,长柏和顾廷烨便已经沐浴更衣,将那身被鲜血弄脏了的衣袍给换了下来,如今盛紘自然看不出半点痕迹。
盛紘上下左右仔细的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伤势,又得了长柏的话,这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道:“没受伤便好,没受伤便好!”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看向长柏边上的顾廷烨,却见知府大人已然迎了上去。
“这位想必便是东京宁远侯府的顾家二公子了吧!下官扬州知府林泉,见过顾二公子!”
顾二在船上休息了一阵,身体已然恢复了过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已经恢复了红润,脱离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不过近几日若是再想和人动手,怕是的考虑考虑了!
不是说不行,只是如今顾二的筋骨还未完全长成,最好还是先休息几日,让筋骨经络都缓一缓,不过也正是因为顾二的年纪不大,恢复力强,是以也不需要用什么汤药,过两日身体自然便能完全恢复。
顾二的身上,不见半点倨傲,彬彬有礼的冲着知府拱手躬身一礼,道:“晚辈顾廷烨,见过知府大人!”又冲着盛紘一礼:“见过通判大人!”
“廷烨还要多谢二位大人呢,今日若不是二位大人派将朱捕头派了过去,在危急关头及时赶到,救了廷烨,只怕今日廷烨是要凶多吉少了!两位大人的恩情,还有朱捕头的恩情,廷烨没齿难忘,日后若是两位大人有什么地方能够用得上廷烨的,尽管言语一声,只要是能够办到的,廷烨一定竭尽全力,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顾廷烨的脸上,眼里,都写满了认真和坚定。
他本是这样的一个人,固执,聪明,明是非,分黑白,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知府大人神色戚戚的道:“顾公子严重了,公子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啊!其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知府的眼底,还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紧接着,知府又将朱捕头叫了过去,询问当时船上的情况,得知了顾廷烨以一己之力,还拖着盛长柏这么一个累赘的情况下,反杀了五个武艺不俗的杀手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心里也觉得愈发庆幸。
所有的杀手共有十二人,顾廷烨独自便杀了五个,还有七个埋伏在外面,其中三个死于弓弩,一个死在朱捕头的刀下,另外的三个跳水想要逃跑,却被在小船之上埋伏的捕快们用渔网和网兜给活捉了。
同时,知府看向顾廷烨的目光,隐隐发生了几分变化。
宁远侯二公子顾廷烨的混账事儿,那是一箩筐都数不清楚,休说是汴京城了,便是他们这些外放的官员们,平日里教训自家子女,也都是用这个顾二朗做的反面教材。
不成想,这么一个声名狼藉,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武艺,有这么大的胆量,竟然能够在重重包围之下,还反杀了五个训练有素,武艺不俗的杀手。
不只是知府,就连衙门里头的那些个捕快衙差们,看向顾廷烨的目光也都带着一丝崇拜,但更多的,还是敬畏。
大船之上,二楼船舱之中的那五具血淋淋的尸体就是证据,跟着朱捕头去了船上的捕快衙役们可都是亲眼看见的。
还有战斗之后的一片狼藉的船舱,满仓飞溅的鲜血,散落的断臂,染血的钢刀,刀口之上的一个个豁口,那才真的是触目惊心,而且都是那位身量比成人稍差一些的年轻公子做的。
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道:不愧是宁远侯府的公子,小小年纪,便有着这一身武艺,如此骇人的胆量,若是长大了,岂非就是下一个宁远候!
第 111章 白老太爷
白家大宅,白老太爷靠在垫着柔软虎皮的躺椅之上,晒着阳光,享受着满园初显的春色,颇有几分舒适安静的闲适。
忽的,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进院子,就跪倒在白老太爷的面前,重重的磕起了头。
白老太爷的好心情立马被打破,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妇人,或者说,是他本家的侄媳妇。
“黄氏,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何须行如此大礼!”白老太爷没有动手搀扶妇人,男女有别,更何况这位还是自家的侄媳妇!
再说了,就算是白老太爷有这个心,他也没这力气了,如今白老太爷浑身的力气也就能支撑他在花园里头走个半盏茶的功夫。
“大伯!”妇人抬起头时,额头已然是乌青一片,声泪俱下,带着哭腔道:“大伯,您救救我家相公吧!侄媳求您了!侄媳在这儿给你磕头了!”说罢,又要磕头。
“等等,等等!”老太爷满脸的疑问,“你说什么?老四他怎么了?”
黄氏忙已然泪如雨下,哽咽着道:“大伯,相公他,相公他方才让衙门来的捕快给捉去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被衙门给捉了呢?是犯了什么事儿吗?”白老太爷问道,尽管和白家之间有着隔阂,但那也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对于白家的这些小辈,尽管白老太爷并不喜欢,但他们却终究都是姓白,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是以这么些年来,白老太爷的生意做起来之后,才会接纳这些从老家跑来投靠自己的族人们,让他们帮着打理生意,带着他们一起赚钱。
这才有了如今兴旺的白氏一族。
而且白老太爷子侄一辈的这些小子们,除了少数的几个当家人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白老太爷当初是被除族,然后和寡母一起被扫地出门,赶出白氏一族祖地的。
再加上如今白老太爷对待白氏一族之人,也还算不错,又给铺子又给田产,还让他们帮着打理生意,是以这些晚辈有什么事儿也基本上都会来找白老爷子。
只是前些时日族中忽然传出了白老太爷写信将外孙顾廷烨自汴京叫回扬州,欲将白家产业悉数托付于顾廷烨那小子之后,白氏一族的人对待白老太爷的态度才开始发生变化。
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更何况白家这么大的产业,每年利润,不下十万,白家的银子,用堆山码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落到顾廷烨一个外姓之人的手中?
白家众人,商议一同除去顾廷烨一事,乃是重中之重,自然不会轻易告诉家中的妇人,是以黄氏对于他们所做的事情并不知情,这才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求顾老太爷。
“大伯,侄媳也不知道啊!这些年来,相公都在帮着大伯打理生意,整日忙的不可开交,哪有什么时间去犯什么事儿!大伯,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相公啊!”
“哎!”白老太爷幽幽一叹,心中疑惑的同时,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忽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快步自月门走了进来,神色之间,隐隐有几分阴沉,走至老太爷身侧,看着跪倒在老太爷身侧的黄氏,冷眼一瞥,眼里满满的全是厌恶。
“常氏,可有何事?”见常嬷嬷的神色异常,老太爷沉着脸问道。
常嬷嬷走到老太爷身边,福身一礼,说道:“老太爷,方才府衙那边差人传来消息,说公子今日怕是要在府衙多耽搁一会儿了,有件案子,需要公子协助调查!”
白老太爷心中一凛,听着常嬷嬷有些怪异的语气,不由得将眼前妇人所说的事情,和自家外孙联系起来,那不成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究竟是什么事儿?”
可惜,白老太爷纵使是再聪明,只怕也绝不会想到,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一直受自己庇护的白氏族人们,竟然会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没有离世,便敢花钱买凶杀害他的嫡亲外孙。
常嬷嬷勉强一笑,演技虽然颇为到位,但在人老成精的白老太爷面前,却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火候,结合前面常嬷嬷的神态语气,以及看黄氏的眼神,白老太爷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老太爷放心,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奴婢也只是听来人说了个囫囵,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儿!”
“也罢,那就等廷烨回来了,再细细问他吧!”
常嬷嬷点了点头,将目光挪向黄氏,问道:“老太爷,黄氏怎么会在此?”
黄氏把脸一偏,懒得理会常嬷嬷,显然,二人之间的嫌隙不浅。
老太爷道:“老四被衙门捉了去,黄氏跑过来求我帮忙的!”
常嬷嬷眼中寒光一闪,狠狠瞪了一眼黄氏,才对老太爷道:“老太爷,公子那边让人带了话回来,若是白氏一族有什么人求上门来,让您老人家先不要理会,一切待他从衙门回来,再和您细细分说!”
又扭头对着黄氏道:“黄氏,你还是速速离去吧,如今老太爷身子骨刚刚才好几分,你跑过来又是哭又是哀求,怎的,是嫌老太爷的身子骨好的太快了,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居心?”
说完,如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狠狠的刮着黄氏。
黄氏当即色变,直起身子,迎着常嬷嬷的目光顶了回去,高声道:“我是老太爷的侄媳妇,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们白家的一个下人罢了,也敢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够了!”白老太爷忽然一声厉喝,冷冷的看着黄氏,道:“你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你自己家不成,黄氏,我看你是晚辈,又是妇人,这才给你几分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常氏是廷烨的奶母,是官府在策的良人,你若是再信口胡言,当心老头子让你将你架出去!”
常嬷嬷先是跟着顾廷烨的生母,白老太爷的亲生女儿,一同陪嫁去了顾家,后来白大姑娘生下了顾廷烨之后,又做了顾廷烨的奶娘,对顾廷烨也是悉心照料,后来回到扬州白家,对白家也一直是忠心耿耿!而且常嬷嬷从未签过卖身契,只是与白家签订了雇佣的契书而已。
而且在老太爷的心目中,早已把这个照顾自己女儿,把自己外孙奶大的常嬷嬷,当成了半个女儿,他重病的这些时日,白家的大小内务,也都是常嬷嬷在打理。
黄氏立即就跟焉了的黄花菜似的,低下了头,委屈的哽咽道:“大伯!”
“老太爷,您的身子才刚刚见好,可千万不能动气!”常嬷嬷忙一脸担忧的关切道。
白老太爷看着黄氏,道:“黄氏,你先回去,老四的事情,待廷烨回来与我说清楚之后,我自会处理!”
“大伯!可”黄氏还想说些什么,可迎着白老太爷那威严的目光,却只能悻悻的低下头,怯声道:“侄媳知道了,侄媳告退!”
而后起身匆匆褪去。
白老太爷又复抬起的头,又复靠了回去,闭着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
猛虎虽老,然余威尚存,已然可以震慑百兽!
常嬷嬷有些担忧的道:“老太爷,您”
白老太爷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份自嘲,轻轻摇了摇头,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今不过是见到了廷烨,心中欢喜,这才有了些许气起色,其实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内里早已枯竭,大限只怕就在这一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