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迪尔就这么死死盯着自己,既没有询问到与自己第一次交手的详细情况来求证,也没有直接地否认掉,就这样死死地盯着,不说话,始终沉默着。
楚云升皱了皱眉头,他渐渐地意识到迪尔已经认出了自己,虽然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办法认出的,但看得出来,迪尔是在犹豫,在挣扎,在激烈选择承认还是不承认。
静默中,楚云升越来越不耐烦,逃跑掉的羽翅人随时可能带来枢机的打击,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带我去见布特妮、艾希儿,你还不够资格来确定我的身份。”
上千血骑注目迪尔的神情一直被看在楚云升的眼里,他们在等待迪尔的确定,这样的机会,楚云升不会给他,如果让他抢先说出什么不利的话来,烈焰墙后面,“忠心耿耿”的血骑阵列绝对有可能不要命地越过火线发起冲锋。
“我不想吃人,不代表我不会杀人,这是两种事情。”从迪尔阴晴不定却始终沉默的面孔上收回目光,楚云升提高声音,看向所有的血骑,喝令道:“带我去见你们的王旗!”
杀掉迪尔,对楚云升而言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即便上千人的血骑阵列,也阻挡不了他于千军丛中讨袭自己想要杀的人,但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让他们带自己去见布特妮与艾希儿,在这里拖延一秒,危险便直线上升一分。
他一声喝令,虽说算不上什么惊雷,但也让血骑们心里清楚了他“傲然”的意思,迪尔不够资格,只有王旗才够资格。
除此之外,楚云升还真没别太好的办法,通过一翻杀戮来迫使血骑带路肯定可行,不是每一个血族人都是硬骨头,怕死的大有人在,但他却没有时间,枢机说到就到,到时候谁都跑不掉,第一意识就被排除了,而让楚云升去恳求迪尔,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倒不全是死要面子的缘故,真要那样做了的话,即便最后身份被证实,这威信也一落千丈,还不如不去见布特妮等人。
见迪尔仍旧没有什么反应,血骑们也更加焦急地盯着迪尔,楚云升心头一沉。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事,形势危急。得马上有个决断,便一皱眉,双腿夹击马身,刀鞘狠敲马尾,战马吃痛,嘶鸣一声,猛地窜了起来,四蹄奔开。雷霆万钧地向着血骑阵列线独骑冲击而去。
实在不行,就抓一个活人吧,一路上再想有办法让他开口,碰碰运气,希望抓的不是死硬分子是个软骨头,早点离开此地。
他好歹也是血骑的缔造者,却在此刻竟然希望自己的“部下”是个软骨头。多少有些让人无语,然而,更让人无语的是,他催马一动,雷霆冲来,对面的迪尔竟然突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
“迪尔.墨菲,伏见我王,愿接受您惩罚的怒火。”
这句话几乎是从迪尔牙缝里硬挤出来的,说出来的时候,他攥紧的手指几乎扎进了肉了。扭曲的面孔透射出内心无尽的痛苦。
他看到那个男人趾高气扬地挥舞刀鞘打马来到自己的头顶,便深深地埋首下去。不是出于敬畏或者恭顺,而是不想去看那张令人憎恶的脸,这个男人杀光了自己的家族,更夺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而他却仍要屈辱万分地跪在对方的马蹄下,说着臣服于他的话,心中的酸痛就如同刀子一般绞割,如有可能,他宁愿像上次一样,和这个男人拼命,哪怕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他必须忍耐,既然答应了艾希儿,帮助她完成她的计划,他就一定会做到,即便是再大的羞辱,也决定全部忍受下来,哪怕心尖在滴血。
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想伪装成谦逊敬畏的模样,那样太假,他受不了,更相信头顶上的那个男人不是白痴,自己本色的情绪流露,才会让他放心吧。
其实,还有另一层更深的涵义,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只是想向那个得意的男人抗争般地显示他对自己心爱女人永不放弃的主权宣示而已。
楚云升没有他想得那么多,压根也没什么心思去猜测迪尔的喜怒哀乐,只要他肯带路就行了。
跟随迪尔之后,千名血骑纷纷下马,单膝跪地,齐声轰然道:
“……,伏见我王,愿接受您惩罚的怒火。”
“我王之下,您最忠诚的仆从,恪守誓言的……,愿追随与侍奉您至末日的尽头!”
千余血骑中后来效忠的曾背叛誓言者是不能用第二种句式的,只有从来未曾背叛誓言的人与后来加入还没有机会背叛过的人,才能有资格说第二句式,血族内部森严可怕的制度让众口千声化作两道音流,清晰可辨,犹如鸿沟。
只是第一种句式中似乎少了一句什么,楚云升记不大不清楚了,也就没有深想。
声音很大很洪亮,也很坚定,楚云升转过去的脸,却有些阴沉不定,这就是传说中诸侯做大、拥兵自重的场景啊,血族的内乱果然到了快要裂土自封的地步了,他这个王已然成了“诸侯们”嘴上的王,说是就是,那要说不是呢?
“如今已无旧誓,只有新誓,以前的那套我不想再听到。”楚云升铁着脸,这是挑衅啊,赤裸裸的挑衅,达到这颗星球前他就与所有血族立下新誓,礼节上的宣誓也得到了统一,现在又恢复到以前的两种分裂的状况上,这是公然的对抗!
“谨遵王令!”迪尔伏首道,他说完,背后黑压压的血骑们才跟从重复,声虽如雷鸣轰然,但血骑们仍然唯自己是命的整齐举动,让他心里却很开心,很想看一看那个男人的表情会有多么的难看,鼻子都气歪了吧?可惜这家伙把头扭过去了,即便抬头也看不见了。
“带我去见王旗!”楚云升冷冷地说了一声,归刀还鞘,策马奔腾到铁棍竖立的地方,收回它,冷眼看着迪尔提整大军重新列队,准备开拔。
攒动的战旗中,迪尔时不时看过来带有嘲讽戏谑的眼神,让楚云升有些好笑,这大概就是古代权臣架空皇帝的快感吧,不过这个笨蛋似乎忘了一点,他楚云升要杀他这个所谓的权臣,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冲击而已,再不用更多的力气。
被打成猪头的那一幕,这笨蛋难道这么快忘记了?
楚云升没心思和迪尔费神。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修炼火元气以冲击火境界三元天中层境界,争取早日逼入枢机临界点。
等见到了布特妮等人。水落石出后,再次整顿血骑之时,迪尔之类的人再一并处理。
这一次肃清,不知道要掉多少人头?流多少血?以后应该没人再敢有异心了吧?
楚云升暗自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得太简单,如果单靠杀人就能控制人心,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与起伏,这些东西果然不是他所能玩得转的。起码需要耗费大量的心血,如丁颜之流即便有野心有天赋,没有大量的付出也是枉然,而他这方面一无天赋、二无精力,不知道这一次能维持多久?
好在只要破了枢机,他也就不再那么需要血骑,到那时。他们想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跟随着血骑们行军的大队,向着南面的方向奔驰。
大约一两个小时后,丛林的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疾奔的声音,前队立即停下脚步,四散警戒开来,远远放出的前哨在片刻后朝着天空发出刺眼的信号弹。
对行军方面。楚云升不是大懂,不明白信号弹所传递的含义,但他看见迪尔脸色很难看,也不请示他这个王,径直下令前锋加速穿过丛林。大队随后准备接应。
楚云升有些好奇,他没有感觉到大规模的元气波动。应该不是沙蛄群,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极强波动,说明也不是单体强者,不知道迪尔发什么神经,弄得所有血骑都紧张兮兮。
疑惑没有持续太久,穿过前方茂密的丛林,是一片豁然开阔的平地,印度人曾在这里驻扎过,地上还残留大量的脚印痕迹与排泄垃圾等等。
远远地几名迪尔放出去的骑哨结成半圆防御圈,将其中一个身上插着三只箭羽的骑士保护在中间,正加速向迪尔大队方向奔来,马蹄溅起地面上泥土,四散飞射。
中间那名骑士腰伏在马背上,随时都有坠下马背的可能,血迹顺着双腿穿过划开的铠甲滴滴地流淌出来,加上那醒目的三只箭尾,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受了重伤,甚至到了弥留之际。
迪尔脸色有些苍白,完全不顾楚云升了,带着前锋几十名血骑再一次提速,迎接上去。
但他还是迟了,只奔跑了不到一半的距离,从对面密林中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羽,遮天蔽日般呼啸飞来。
箭的大小,颜色,制式,和迪尔所带的血骑使用的一模一样!
“内乱!?”
楚云升勒住马缰,远远站住。
他距离其他血骑始终都有一段距离,一是为了避免天敌气息刺激他们,二也是防止迪尔这笨蛋脑袋发热,突然发难,耽误自己的大事。
见到天空中飞落而来的箭羽,他下意识地便感觉到血族的内乱爆发了,自己还是来迟了,密林里的人攻击迪尔想要救下的人,便预示着这场内乱中,迪尔所在的艾希儿一派失败了,但胜者未必是布特妮,也有可能是那些血族老人。
只这么片刻的功夫,距离又远,即便楚云升有心救下那名插箭的骑士也办不到,漫天落下的箭雨锐啸间插满了拼命试图奔回的骑哨周围,一只接着一只利箭击破他们身上的盔甲,刺穿战马的身体,将他们死死地钉在地上。
战马中箭摔倒在地上,背后插满箭支的骑哨纷纷滚落下来,临死前还试图护住那名重伤的骑士,爬滚在一起,用身体之躯为他挡住数都数不清的来袭箭影。
满地的箭羽颤动中,濒死的倒地战马哀嚎着,一次次试图扬起头站起来,身上的箭支却越来越多,挣扎着直到垂下头,再也无法喘气。
骑哨们的尸体留下一路血爬的痕迹,却最终也未能爬出箭雨覆盖的地方。
“叛,叛,叛……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