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业心中明白。
若真的有洞天现世,
这些宗门亦或者大势力,必然不会傻傻的,直接让自己的天骄弟子进入。
固然弟子需要历练,但前往这种风险过大的洞天中历练,伤亡会难以接受。
更别说,这些弟子说是弟子,其实亦然是宗门各个大人物的子孙后代……他们岂舍得让儿孙后代涉险?
“步道友的意思是……宗门,会让我去松阳洞天?”陈业心中一寒。
他对这等凶险秘境避而远之。
更何况,就算松阳洞天内有某种机缘,侥幸得之,可出了洞天后,焉能保住?
况且,陈业有熟练度面板,只需稳扎稳打便好。
“是极……只是陈道友乃临松主管,按理而言,不会让你当这等耗材。”
步非凡神色枯槁,本是了无生趣的脸,也在此时流露出一抹疑惑,
“这不符合常理……一般死士,基本是由犯了死罪的修者,若是人数不够,便会暗中给一批无根无萍,但实力不错的散修定罪。而我……正是因为,在帮宗门一位护法照理灵植时,不慎让他的二阶灵植受损,这才被抓到地牢,以命还债。我看啊……只是松阳洞天内缺了一灵植夫辨认灵植,这才顺水推舟,直接让我充当这死士。”
步非凡说是灵植世家,只是因为祖上都是灵植夫,其实并无什么权势。
而他的话,也让陈业目光一闪:
“缺灵植夫,便抓你么……如此看来,若是让我去当这死士,恐怕,是某个人要用得到我。”
陈业与步非凡不同,灵隐宗不可能因为缺灵植夫便抓他,实在是大材小用。
除非,是出于其他考量。
再联系到白簌簌一事……
不消片刻,陈业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问道:“这是宗门第几次组织去松阳洞天?”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由三位弟子,带队数十个散修,先行进去探路。听说,这批人已经全军覆没。”
步非凡解释道。
虽说其内凶险,但散修终究是要有人带领,而诺大宗门,不缺敢于去九死一生的境地中,寻求机缘的弟子。
陈业暗暗思索。
首先,他并没有去寻思,会是白家亦或者是其他的灵隐宗高层想要刻意暗算他。
这没有任何必要……一个练气九层的执事,还不值得他们费这般周章。
而魏家,亦然没有能力直接陷害他若魏家有这能力,当初魏成哪里需要暗算他?
陈业越是寻思,脸色越是难看。
他发觉,自己很可能便是如蝼蚁般,被某个大人物随口安排了一下,这才沦落至今。
比如,某个白家的高层,在听闻白簌簌失陷于洞天秘境后,心急如焚。
在盘查与白簌簌有过接触的人时,注意到了自己。
见自己修为在散修中已属顶尖,又恰好与白簌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于是便在某次会议上,对着下面的人,随口提了一句:“那个临松谷的陈业,不是与簌簌走得近么?让他也去松阳洞天看看,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看起来好似只是无稽之谈,可对于那些真正手握权柄的大人物而言,他陈业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随手落下的一枚无心之棋,一枚用以探路的弃子。
若他侥幸不死,还能带回些有用的消息,那便是意外之喜。
若他死了……那便死了。一个散修出身的执事,死了也就死了,于宗门而言,无伤大雅。
而魏家,不过是嗅到了这股风向,顺水推舟,公报私仇罢了。
“恐怕……魏家便是如此‘曲线救国’,用了某种办法,来让自己进入这个大人物的视线。”
陈业豁然明了。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修真界中,人命如草芥,早在玉蜥会抓捕药农之时,陈业便已经明白。
可……这次却和以前大不相同,竟然只是大人物的随口之言!偏偏,昔日在玉蜥会面前他还能反抗,如今却是没有反抗的余地!
“嘿,新来的,来了此地,还有闲心说三道四?”
一个粗哑的声音打破了陈业的思绪。
陈业抬眼,只见对面的牢房中。
有一个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正缓缓站起,活动着筋骨。
此人身形异常高大,即便穿着囚服,也难掩其下虬结贲张的肌肉,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在昏暗中更显狰狞。
陈业目光落在他的脚踝上,那里锁着一条铁链,本是用以限制他行动。但奇怪的是,铁链的长度绰绰有余,足以让他轻松走到自己这间牢房门口。再看其牢房的栅栏,也只是凡铁打造,对这等体魄的修士而言形同虚设。
“陈道友,小心!”
角落里的步非凡脸色一白,急忙传音提醒,
“此人名叫铁虎,是个狠角色!以前有练气八层的修为,因嗜杀被捕,虽被锁了丹田,但一身蛮力还在,地牢里没人敢惹他!”
铁虎狞笑着,慢悠悠地掰开那看似坚固的凡铁栅栏,一步步逼近陈业的牢房,凶戾的目光牢牢锁定着他:
“小子,谁让你得罪了魏家?别怪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话音未落,他已如猛然扑来,砂锅大的拳头带着恶风,直取陈业面门!这一拳力道沉猛,即便没有灵力加持,也足以开碑裂石!
步非凡骇然失色,几乎不忍再看。
陈业冷笑,魏家?他倒不觉得是魏家所为。
经过刚才的猜测,他怀疑是白家某人所为,虽对大人物而言只会是随口一言,但下面的人必然会认真以待。
若要验证他的猜测是否正确,只需要看待会有没有人来便好……
陈业不闪不避,同样抬起了拳头。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牢房内回荡!
双拳相交,预想中陈业骨断筋折的场面并未出现。他身形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反倒是铁虎,吃疼抽气。
“你……你也是体修?!”他惊骇出声,抽身后退。
陈业并未回答,方才对拳的瞬间,他暗中以灵力加持自身,否则单凭体质,饶是有重身法加持,他必然还是不如铁虎这种体修。
“再来!”铁虎怒吼一声,要是连灵植夫都不能料理,他颜面何存?
他压下拳头的剧痛,双臂挥舞如风车,双腿如鞭,带起一阵狂风,招招都朝着陈业的要害攻去。
陈业不退反进。他脚下追云步发动,在那密不透风的拳脚中从容而过。
“结束了。”
强大的神识,很快让他抓住一个破绽,直接欺身而入,避开铁虎横扫的铁臂,手肘如锤,精准地顶在了其胸口膻中穴上。
“呃!”铁虎只觉得胸口一闷,呼吸瞬间凝滞,攻势一缓。
陈业得势不饶人,不等对方缓过气来,一记手刀,快若闪电,精准地劈在了铁虎的后颈之上。
铁虎眼前一黑,那魁梧的身躯,便如同烂泥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咣当!”
就在此时,牢门再次被打开。
白无极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口中厉喝道:“住手!尔等……嗯?”
一声厉喝卡在喉咙里,白无极看着眼前的情景,彻底愣住了。
只见陈业正气定神闲地拍了拍灰尘,而在他的脚下,铁虎,正不省人事地躺着。
“白护法。”
陈业转过头,看着门口呆滞的白无极,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来晚了。”
白无极见状,脸色尴尬,他本要行的施恩与收心,竟还没开演便直接结束。
驼背老妪无非是想要陈业能更尽心尽力地帮他们做事,毕竟要是单纯威逼利诱,反倒会惹出意外。
可是,如此假惺惺的行径,实在让他不喜。
白无极心中念头急转,脸上那份尴尬迅速被一贯的冷峻所取代。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沉声道:“看来,你倒也不算废物。能在此等境地,犹有自保之力,也算勉强够资格,去接下来的任务了。”
“任务?”陈业看着他,神色不变,“我倒是不知,宗门何时有了这般别开生面的考验方式。”
“少说废话!”
白无极被他噎得老脸一红,索性不再兜圈子,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白家印记的玉简,
“如今簌簌失陷于松阳洞天之内,生死未卜。二长老有令,命你加入此次的探路队,进入洞天。松阳洞天虽说危险……但已经经历过一次探寻,这第二次,将会有各大家族的参与。没你想的那么危险。”
陈业听完,微微一叹。
白无极自知对不起他,终是将姿态收敛了几分,缓和语气道:
“二长老素来相信因果之道,你既与簌簌有几分缘分,又与魔修等人牵扯过多……让你去,或许能引出些我们查不到的线索。这也是宗门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
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已经将与魔修勾结的帽子扣在了他陈业头上。
如今又让他自证清白,说白了他们心里也知道自己与魔修没有干系,否则岂会让他去找白簌簌?
没办法……
谁让他的两个徒儿,皆在宗门境内?
人有了软肋,就容易被人拿捏,还不用担心会遭到反噬。
陈业昔日还对灵隐宗有几分好感,如今荡然无存。
若,之后顺利筑基,他甚至想要带着徒儿远走高飞。
曾经的他需要宗门庇护,但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宗门庇护。
就算没了灵隐宗,无非是资源少了点,修行慢了点。
但这点问题,对他,还是对两个徒儿都不重要。
陈业面上不显厌恶,点头道:“既是为了白真传,陈某,自当万死不辞。”
他这番话说得干脆利落,反倒让白无极有些措手不及。
白无极别过眼去:“不管此行顺利与否,今后宗门都会将你两个徒儿收入宗门,直接进入内门修行……”
陈业更想笑了,别说内门,就是灵隐真传,都配不上徒儿的天赋。
他掷地有声:“只是,还望白护法知晓。我去,并非为了自证什么清白。白真传于我有恩,我陈业,有恩必报。此行,我是为了她,与宗门无关,与白家,更无干系。”
“你……也罢。”白无极怅然。
“但不知,我被锁了丹田,又能出几分力?莫不是,也要像这铁虎一般,用拳头去探路?”陈业冷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