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审视的目光,自大殿之上落来。
好似她们不是归家的亲人,而是两个即将接受审判的罪人。
茅清竹脸色一冷,毫无怯意,一步踏入殿中。
青丝微扬,眸光如电。
那属于筑基真人的气势,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便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尽数斩断!
大殿之内,瞬间为之一静。
“清竹。你回来了,数年不见,修为又有精进,不错……”
主位之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睁开浑浊的眸子,颔首道。
他已经太老了。
老到眼睛被皱纹堆起,身形佝偻,瘦骨嶙峋,好似下一刻生命之火便会熄灭。
老人,正是徐家的老祖,徐恨山。
乃当初迁移至龙眠山的那位徐家先祖嫡子,可以说,龙眠徐家的兴衰历史,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修为筑基九层,离金丹半步之遥。
当然,亦有人说,徐老祖已经放弃道途,假借妖兽金丹,结成假丹。
“老祖。”茅清竹对着他施了一礼,不卑不亢。
“你身边这个孩子,便是……”徐老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正躲在茅清竹身后,只敢探出半个小脑袋,偷偷打量着他的小丫头身上。
“她叫青君。”茅清竹将青君,往前拉了拉,“是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
殿中,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对老祖拱手,见其颔首,这才冷笑一声。
“清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徐家,可没有凭空多出来一个嫡系血脉的规矩。”
茅清竹乃徐家家主之妻,她的女儿,可不就是徐家最尊贵的徐家血脉?
徐不明不愿,区区野种能凌驾在他的儿女之上!
况且……外人不知,如今徐家真印的传承只剩三次,可谓狼多肉少,若徐青君抢走一分,那很可能他的小儿子,便要失去传承的资格!
“二叔此言差矣。”
茅清竹寸步不让,护住青君,
“青君身上流的是何血脉,想必,在座的各位,比我更清楚。她出生之时,龙眠山云雾尽散,隐有龙鸣。正是徐家血种现世之状!”
青君之隐疾,在徐家亦有正式称谓,名为血种。
血种出生之时,发丝呈现白色,姿容出色,资质不凡。发色越白,越是不凡。
只可惜……本该是天生灵种,奈何血种年龄越大,心智便越是癫狂。
血种殊异,暂且不提。
在徐家,血种乃徐家先祖遗传,已经是公认的现实。
曾经,徐老祖的两个胞弟,便是白发血种。
青君既是血种,无可置疑是徐家血脉。
高坐首座的徐老祖,闻言微微颔首,看向青君的目光,稍显柔和。
无论青君是嫡系血脉,还是旁系血脉……最后,都是他的血脉。
盖因,当初他的两个弟弟皆神智癫狂,英年早逝。
如今身为一方望族,人口有上万之数的徐家,尽是他的血脉后裔这不足为奇,三百多年的岁月,足以繁衍十数代人。
可偏偏,三百年看似漫长,在凡俗中,足以见证王朝兴衰,在修真界中,不过弹指一瞬。
对徐老祖而言,更只是他的一生,嫡系旁系,对他而言只是手心手背。
说来可笑,他年轻时杀伐果断,手上鲜血累累,亲手杀死兄长。可偏偏快要老死时,反倒重视血脉亲情。
而这,才是徐家嫡旁之争的关键缘由。
茅清竹顿了顿,又道:“今日,我带她回来,不是来与你们争辩这些的。只是为了,取回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此时,徐老祖闭目养神,任由下方小辈争论。
他虽说在徐家说一不二,但实际已有三百余岁,暮年垂危,全靠着先祖留下的灵丹妙药,才得以苟活至今。
苍老到就连神智都稍显浑浊,平日里极少参与管理徐家。
见老祖闭目,余下的徐家人这才继续争论。
“哦?”华服男人挑了挑眉,“什么东西?”
“龙眠山,寒潭洗礼的资格。”
茅清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以及,徐家真印!”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胡闹!”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敢觊觎我徐家真印传承?!”
当然,亦然有其他声音。
“呵!野种?青君乃徐家血种,岂会是野种?既是徐家人,为何不能接受传承?”
此人容貌平平无奇,偏偏修为足有筑基五层,观其年龄,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徐长风,你有何脸面叫唤?”
另一个筑基修者争锋相对,冷笑道,
“该不会……此女是你的野种!没成想,你为了觊觎真印传承,竟和茅清竹私通!”
徐长风微笑:“其实,我倒是想,可惜夫人不给在下机会。”
一众人吵得闹闹哄哄,完全不顾及徐老祖的存在。
而老人听得族人互泼脏水,不顾颜面,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咳嗽一声: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小丫头,你来说说看,”
殿内霎时安静,所有人都盯着那个攥着铃铛的小女孩。
青君蹙了蹙软软的眉毛。
说?
说什么?
这老头子好莫名其妙……
小女娃很是心虚,可她不能给师父丢面子!
一想到这里,她就害怕地挺直腰杆,愣愣地看着徐老祖:“说什么?”
几位长老脸色骤变。
徐不明更是拍案而起:“放肆!老祖问你话……”
“哈哈哈……”
徐老祖笑声打断呵斥。
寻常孩子,见一众筑基真人争论,早就站不稳了,可这孩子倒是有趣,他失笑道,
“不错,小娃娃胆量非凡。”
众人闻言,又见得这白发小女娃昂首挺胸,直视徐家老祖。
这才心头一惊,别说,这女娃的确胆量非凡!
很明显殿上众人,皆对其不怀好意,再加之又都是筑基真人,自有灵威在身。
可偏偏她目不斜视,身如青松……
“就说说你对老夫的看法。”徐老祖饶有兴趣地问道。
“看法……老爷爷的胡子像师父药圃里的寒华参。”小女娃仔细盯着,师父可宝贵那寒华参了,是谷内少数的一阶上品灵植。
诸多徐家修者再一次惊怒,唯有徐老祖挑了挑眉,神色莫名:
“哦?”
寒华参并非白色的灵参,相反,是呈现蓝色圆形,和胡子的相貌大不相似。
而他惯用寒华参保养他的白胡……
很明显,这孩子的推断,是出于对气息的感知。
不错,除了胆量,灵觉亦然出色。
如此想来……
徐老祖破天荒地动用灵力,探查了下小女娃的修为。
这一探之下。
徐老祖脸色一惊,脱口而出:“什么!?”
这一探之下,饶是徐恨山这位活了三百余年,早已见惯了风浪的老祖,也再也无法维持那份镇定!
他那本是半阖的浑浊老眼骤然睁大,干瘦的身躯前倾,磅礴骇人的气势轰然爆发。
九岁的练气六层!
这是何等逆天的资质?!
他徐家立足龙眠山数百年,门下弟子上万,也曾出过数位天资卓绝的麒麟儿。
可饶是天资最卓越的徐青山,也不过是十四岁练气六层!最后,以二十五之龄筑基,眼看着就能成为下一任灵隐真传。
众人心头再是一惊,他们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老祖神色大变?
而茅清竹,则是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实际上,青君的修为亦然是她此行的底气。
这几天,或许是离开了师父,小女娃平日里没事干,格外努力修行。
竟顺利突破到练气六层!
“不可能!这野……青君自幼流离在外,没有足够的资源,岂会练气六层。难不成,服用了什么禁药?”
华服中年人徐不明震惊道,他身旁立刻有人符合,
“不错,茅清竹,你为了让你这来路不明的女儿夺我徐家真印,究竟是用了何等歹毒的手段!”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