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真人落下遁光,眼见太乙消失无踪,心中骇然,又见斩仙剑归来,看出事情还有转机,松了口气,连忙朝虚空打了个稽首。
“贫道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是也,道友,请听我一言,你与阐教,并无生死仇怨。
如今不过是毁坏了八卦紫绶仙衣,就算广成子师兄驾临,我也能从中调和。
贫道斗胆请道友高抬贵手………”
玉鼎真人说着,长长作揖施礼。
这时的碧云,并不相信对方说辞,正在考虑拿太乙做人质遁走,以之做护身符。
正要破釜沉舟,却见西方一道赤虹浩浩荡荡掠来,染红半边夜幕。
赤袍矮身,苍颜长须,西昆仑陆压,忽然驾临。
“贫道也是来说和的,碧云小子,先将太乙放出来,再言其他!”
碧云祭镜照了半晌,确认并非冒牌货,知晓事有转机,才将浑身焦黑、仅有一息尚存的老道丢了出去。
太乙真人经脉内,藏了十余道冰魄云光剑气,心念微动,便会迸发,化作催命符。
陆压落下遁光,冷哼一声,飞身上去就是一脚。
“老东西不学好,竟欺负到我徒儿身上了。”
玉鼎真人、碧云见状,眼皮都是一跳。
第202章 终究看不对眼
这时的碧云,到了数十日以来,最为虚弱的时期,太乙五烟罗溃散,暂时无法动用,也少了遮掩命数的手段。
不同于辟石室时随手布下的太清禁制,太乙五烟罗炼形质九次,在炼就元神时,便开始用阴阳二气祭炼,内中法篆,多如牛毛,纵然无有定形,却渐渐能隔绝气机,对头也难推算踪迹。
至于墨玉葫芦,经太清仙法重炼后,法篆不少,但与葫中洞天相比,却显得杯水车薪,无法完全隔绝命数。
碧云失去最关键的防御手段,纵有两口飞剑、九天十地辟神梭护身,心里依旧不踏实。
这也是他看见玉鼎真人现身,没有贸然出手的原因之一,另外的缘由,在于对方礼数周全,并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
若从理智上来说,碧云知晓杀太乙会捅出天大篓子,阐教上下,必会围追堵截,直至报仇雪恨方休。
可是老道曾在破防情况下,悍然对敖丙、敖离下狠手,要是没及时赶到,谁也不知是何境况,那时就结了梁子。
今夜,太乙真人又似疯魔一般,非要喊打喊杀纠缠,差点坏了碧云谋划,不得不抗了斩仙剑一击,受了伤势,才达成目的,仇怨更深。
若非陆压驾临,有意说和,任凭玉鼎真人如何恳求,碧云也不会将太乙躯壳丢出去。
不过,看见陆压凌空飞起,一脚踹在太乙真人身上时,他的眼皮还是猛地一跳。
莫看陆压名声不显,好歹是三界火法第一人,开天辟地时就诞世的存在,与三教教主、昊天上帝,都是同一辈分的人,能舍了面皮飞身踹一个晚辈,已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了。
“不知可是西昆仑陆压前辈当面?”
玉鼎真人怕同门师兄真被踹死了,连忙上前,稽首问道。
大约三日前,太乙忽然修书去往玉泉山,请教破解剑遁之法,玉鼎一时也束手无策,才将斩仙剑借出,还想出了借八卦紫绶仙衣抵御剑光的法子。
今日傍晚,玉鼎真人修行心神难定,知晓并非吉兆,连忙掐指,算出太乙劫数将至,才离了洞府,往骷髅山行来。
幸亏玉泉山距此不远,倾力施展遁法,夜色渐深,远远就看见漫天火光,接着就是金色雷霆喧嚣肆虐,催山戮仙,慌忙赶到,瞧见太乙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又忽然消失无踪。
玉鼎真人知晓碧云就在附近,且忌惮那威力奇大的五火神雷,才出言请求。
这时陆压恰好化虹而来,出言说和,那招牌性的遁法,和身上充沛的火行元,古籍中都曾有过记载。
故而,玉鼎真人才能瞬间认出那赤衣矮道的身份。
“贫道遁世多年,玉虚门下,仅有清虚道德真君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你眼力不差……”
陆压闻言,默默收回踹出去的那只脚,双手负后,若无其事地说道。
太乙真人在空中滚了几圈,才被风云托住,气息愈发萎靡。
这一脚,多少有些个人恩怨在内…陆压等了无数元会,才盼来一个根骨、悟性俱佳,天生就是火法胚子的徒儿。
本以为敖离炼就化虹遁术,足以应对世间大多数法术、法宝。
谁成想,下一趟山就差点出差池,还是被老东西以大欺小,出手偷袭。
如果不是考虑到杀了太乙不好给元始天尊交待,陆压都想亲自动手了。
今夜前来说和,半是看在龙女的面子上,半是斩仙飞刀炼的如臂使指,欠了人情,有心偿还。
阐教玉虚道统,门人稀少,死一个太乙,定会惊动元始天尊,碧云便会落入十死无生的绝境。
陆压明面是说和,其实也是在告诉玉虚宫,碧云身后也有人,别太过火。
好在,第一个赶来的阐教仙人是识时务的玉鼎真人,而非备受掌教荣宠的广成子,才能免去一场争斗。
陆压轻轻抖袖,千百金乌振翅高飞,化作火幕,将方圆万丈笼罩,隔绝音讯。
“好叫前辈知晓…我那太乙师兄,脾性似火,稍显急躁,今夜之事,多半是误会,若能言和,自是再好不过了。”
玉鼎真人又施了一礼,才飞身去往老道身前,将之搀起,见陆压并没有动作,才从怀中取出灵丹,倒出一粒,喂太乙服下。
这时碧云依旧隐在暗处,静静观摩,没有现身。
炼形质八次的冰魄云光剑,近乎无痕,却非真的无痕,依旧需要遁走,免得被人寻见身形。
“贫道多年未曾与人斗法,看来,神仙两道都快将我名号忘却,你那师兄伤我徒儿,账还没算完。
今日且先将之带走,未来吾徒会亲自与之了却因果,至于碧云小子,尔等也休要无端为难……”
陆压道人压下火气,沉声言道。
不错,他是打不过三教教主,但混元之下,任何一个神仙,他都有胜而杀之的信心。
太乙真人服下丹药,多出一股生机,伤势愈合非常缓慢,却忽然张开口,几乎一字一顿地挤出言语。
“贫…道…誓要诛杀…碧云,玉鼎师弟,莫被小贼骗了!”
虽说太乙真人未必听见了先前的那番对话,不一定知晓陆压身份,可这话一出来,适才达成的默契,便算是毁了个干净。
“好啊,好一个阐教嫡传,好一个玉虚十二仙!”
陆压闻言勃然大怒,衣袖之中,真火肆虐流转。
虽没证混元,但他也是宇内有数的大神通者之一,被晚辈当面驳了面皮,自然愤怒。
“莫中了老贼激将法,我与龙女,将来自会与之清算。”
天幕之下,虚空之内,传来一道冰冷声线。
这时,陆压与碧云的角色,竟然调转了过来,倒成了后者劝慰劝解前者。
不等玉鼎真人出言调解,便见赤虹浩荡往西掠去,另有一道法眼难见的遁光,也随之而去了。
“你与那位碧云道友,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玉鼎真人眼见形势突变,无奈叹息。
这时的太乙真人,却再度陷入昏睡之中,失了神智,难以言语。
第203章 教主心思,太清入世
这座由盘古开辟的世界,从来井然有序,妄图以一己之力祸乱三界的存在,终会沉入光阴长河,化作无人问津的泥沙。
天数的大手,会拨转一切偏移的丝线,编织成罗网,笼罩众生。
不过,从碧云出山的那一刻起,事情渐渐生出细微变化,变化持续堆积,演化成黄沙洞天一场大火、北海封妖大阵提前被破、钱塘君敖震重见天日,才有人发觉,定数,已经不再是定数了。
莫说寻常神仙,就连三教教主,一时也难以看透局势,好在,混元大罗之境界,足以镇压万世,老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准提道人、接引道人,各个安坐如山,气定神闲,直至今夜!
西昆仑以西,极乐世界,八德池旁,接引道人身长丈六,面皮黄色,头挽抓髻,静坐垂钓,池中并无鱼虾之属,俱是蛟龙,蜿蜒游弋,甚是玄妙。
哗啦
接引道人钓起一条白龙,淡然一笑,正要将之放回池中,忽然神色微凝,视线跨越数十万里山川,落在骷髅山地界。
不同于本就是以真灵投身极乐的魔家四将,马元,并无身死上榜之命,合该以真身入西方教,渡化成佛。
“如此也好,天数变动,八德池五百年花开,何止要渡三千红尘客?”
接引道人将那白龙放回池中,收了鱼竿,合十轻笑。
不远处,准提道人赤足行在七宝林内,捻指成花,步步生莲。
……
虽然天数早有变化,但先前,不过是最多真仙道行的神提前上榜,称不上稀奇。
至于敖震,其火法倒是足够玄妙,却非玄门出身,提前顿开金锁,也搅不出什么大动静。
今夜,截教金仙罗宣,在骷髅山白骨洞之外,承受五火神雷摧枯,身死道消。
封神世界,攒聚五气、炼就三花,已然是十分了不得的功果了。
哪怕将三教合起来算,也仅有二十多位,即便罗宣非碧游嫡传,一夕身死,也是动摇道统的大事。
东海,金鳌岛,碧游宫内,九重台上,道人一袭黑色道袍,黑发长须,盘膝而坐,眼眸紧闭,心神早已去往天外。
不想一口发青光的宝剑悬空轻吟,竟将之生生唤醒。
这道人,自是截教之尊通天教主,神游天外,并非休憩,而是在观想地水火风,并借之淬炼四口无上仙剑。
当年鸿钧道人一教传三友,分宝岩四口宝剑,传给了通天教主,经其祭炼多年,曾藏在不周山下磨冶,天柱断绝之后,才收回再炼。
这四口剑,杀气深重,有伤天和,平素都放在天外,炼起来也甚是艰难。
若非罗宣身死,截教气数变化,教主未必醒转。
“未斩三尸,难以清明,不抛六气,无法清静,非入混元,莫道金身……
总归入了旁门歧途,不修正法,也该积修德行,调和坎离才是,剑走偏锋,终究难成功果。
至于那…炼了碧游正法,也算有缘,任他去吧……”
通天教主望向远方,沉吟片刻,命童儿打开宫门,欲要讲授道德玉文。
……
截教圣人开讲,随侍七仙、四大亲传云集响应,东昆仑,阐教祖庭之一,却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玉虚十二仙,无疑是三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仅在于内中任一个都有高深莫测的修为,通天彻地之手段,更在于某桩坊间传闻。
相传,元始天尊闭宫止讲,并非是弟子命犯红尘之厄,却是昊天上帝下旨命仙首十二俯首称臣,因此才将门人遣散,发配三山五岳。
截教教主隔三差五讲道,阐教却是多年无有那般盛事,自有一番道理。
鸿钧道人也好,三友也罢,皆将仙道视为最上品,神道次之,人道再次。
谁也不愿舍了超脱,受人钳制,道行、功行再难精进。
玉虚宫内,元始天尊无簪无髻,白发垂落,盘坐台上,忽然睁开眼眸。
“本来仅有九曲黄河一厄,偏偏生出差池,终究贪嗔痴念太盛,执念深重,稍有变故,便失了方寸,擅动兵戈,以至损了仙肌玉骨,一时难复元本。
不过,阴阳相生,祸福相依,大劫之前吃亏,未尝不是好事…陆压,竟然也收徒了么…又与那变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