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赋我词条,苟着终会无敌 第75节

  但有些人比较典型,比如崔云麒。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贡院外的街道上三五成群,已徘徊了许多等候之人。

  崔云麒没在街上,他带着小厮等在贡院斜对门的茶楼中。

  二楼凭窗,可以随时看到贡院动向。

  崔云麒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子时便睡不着了,那时就想飞奔到贡院来,看看第三场试帖诗出来的时候,贡院内能不能有一缕青烟升空而起。

  如果有青烟,那一定是陈叙在作诗!

  若能再做出青烟诗,陈叙虽不一定就能得案首,但……料想也八九不离十。

  陈叙的墨义帖经,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府试很简单的

  崔云麒前年也是府试案首。

  他坐在茶馆二楼的窗边,目光灼灼地转头面向贡院。

  贡院内,陈叙耳畔众多声音还在喃喃呐喊。

  “考试有何用?读书有何用?读了半辈子书,也可能读到一场空啊……”

  “回来罢,我不要你去挣功名了,我再不催促你了,娘不想你死,我的儿啊!呜呜呜……”

  “区区府试,考过了又怎样?府试之后还有院试,院试之后还有乡试、会试、殿试……

  考考考,一场又一场,无穷无尽,何时是个头?”

  “好可怕,你瞧,那是什么?要将人吞了……啊!”

  蒙昧的阴翳中,无穷的暗影压来,像是冥冥中一张饕餮的巨口,要将陈叙一口吞噬。

第102章 红粉骷髅,人间生灭

  陈叙如同坐在深渊中。

  饕餮般的巨口吞来时,他仿佛看到的又不仅仅是那一张张模糊而癫狂的面孔,更是天上地下,逃不脱的尘网,斩不断的羁绊。

  他的胸中,却有一团火在烧。

  昨日,他还曾在试卷上写下那一句:“其为气也,至大至刚。”

  能养浩然之气在胸中,却堪不破尘网劳形,眼前阴翳吗?

  读得了书中的金玉良言,却竟然睁不开自己的眼睛?

  不!

  先天一蛰伏在丹田中,陈叙胸中的火焰却是越烧越旺。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儒家,是修行。

  道家,是修行。

  红尘,是修行。

  世俗,也是修行。

  人心之变,瞬息万千,众生百态,何处不苦?

  然而那又如何?

  总有人要冲出去,不与尔等共沉沦。

  谁能阻我惟精惟一,勇往直前?

  破!

  陈叙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双目一睁,眼前却分明是有无穷光明。

  他无视了那一条条按在自己身上的模糊手臂,不理会耳边的呢喃念诵,癫狂呐喊。

  甚至,朦胧间那些幽影中竟还走出一道袅娜身影。

  那身影没有具体形貌,你却会感觉到她一定是极美极美的。

  芳泽无加,风华万千。

  她依偎而来,在你耳畔呵气如兰,莺声呖呖:“既是人间苦,功名苦,公子何不再瞧瞧另一条大道?

  天神峰上,巫山云雨,金风玉露,人间百年……啊!”

  陈叙没有言语,红粉骷髅罢了。

  你瞧得多了,那骷髅才是红粉。

  你瞧一眼若不在意,那骷髅便只是骷髅。

  陈叙抱元守一,心神宁定,无所畏惧。

  他看清了眼前的考舍、桌板、试卷。

  还有试卷上的试帖诗题:春,惟草木之零落兮

  得“风”字,七言六韵。

  原来此题,竟是要写春!

  不,是要写春日落花。

  陈叙脑海中思绪一转,已然得了一首诗。

  只是这首诗如果写出来,未免有太过透彻之嫌,或许不符合科举考试“货与帝王家”的主题。

  似这等科考诗词,你首先要在意的,往往不是诗有多精彩,而是语句是否符合主题。

  你纵然是得到了一个“落花”为题,也最好不要只写落花。

  而应当去写春华秋实、凋零奉献……

  写“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但是,还是那句话:

  那又如何?

  陈叙如今考科举,可不当真只是为了“货与帝王家”,他为的是自己的修行,自己的前途。

  是前方的大道,是无穷的旷野!

  卷蠹都出来了,堪破此物,自成案首。

  怕个球。

  写!

  《落花》

  陈叙落笔: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

  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

  这是诗的前四句。

  只这四句的话,这首诗其实平平。

  但此诗还有后四句: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

  百年大小枯荣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最后一句,落笔。

  那些层层叠叠挤压在陈叙身上的幽影便仿佛是雪做的人偶,忽然被推到了阳光下暴晒。

  所有幽影一齐发出震骇尖叫。

  “啊!救命,我不要做这过眼一梦……”

  “人间生灭,人间生灭……唉!我虽生,却已灭,生前未闻道,死后竟得真。如此虽未百年,却好似也罢了。”

  “功名利禄,终究不过是枝头落花,一枯一荣。咦,我竟消散矣!”

  ……

  有哭有笑,有尖叫不甘,也有释然一叹。

  数百年来,这座古老的贡院中不知经历多少场考试,考场中又不知诞生过几多幽魂。

  读书人看似风光,其实真正走上去的也不过就是塔尖上的一小撮。

  还有太多太多,成为了功名场上的一缕浮灰。

  可即便如此,人们还是要前赴后继地冲入这条路。

  只为求道吗?

  不。

  求道者只怕是少矣。

  陈叙将桌旁砚台盖上,毛笔放置一旁,还未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忽然就见到眼前所有消散中的幽影挤挤挨挨着,竟在瞬间融做了一团。

  空气中传出了一道凭空炸开的呼啸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冲破世俗的尖叫。

  啊

  那呼啸声于顷刻划破长空,重重撞在了考场最前方,那一座古老的大钟之上。

  咚咚咚!

  咚咚咚

  悠长的钟声六响。

  考场外,坐在茶馆二楼的崔云麒豁然站起身,震骇万分道:“这、这到底是什么?不对,这不是青烟诗成,这是卷蠹撞钟!”

  崔云麒的小厮跟在身旁,傻愣愣地问:“卷蠹撞钟是什么?”

  “是、是……”崔云麒一时却是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卷蠹撞钟。

  但他的双手却是攀住了眼前的窗框,身躯向外一探。

  只见下方,贡院前的小广场上已经有许多身影涌动而来,各种声音纷纷扬扬。

  “为何钟响?”

  “发生什么了?”

  “莫非考试结束了?”

  “不,不对,考试结束是三声钟响,绝非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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