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江意看到姬红莲腰间的焚天火轮，上面坑坑洼洼，残留着不少被腐蚀的痕迹，已经快要失去灵光，带着一股灰火的邪气。
姬红莲感觉到江意的目光，下意识按了按焚天火轮，“它受伤不轻，意识已经陷入昏迷，等到了安全之地，我再想办法。”
江意点头，她就是好奇器物类妖灵重伤至此，如何修复。
还有就是，她总觉得天心老祖还没死透。
算了，总归她们三人安然无恙的逃出来，这就够了。
回到黄沙城，去仙盟驻地报备一下，之后就不归她管了。
前往坊市的路上，江意调息恢复些许之后，就立刻帮林溪月先行治疗了一番，但林溪月消耗太多精血力量，神魂虚弱，江意的治疗法术也不能帮她恢复。
三日后，三人抵达孤烟泉坊市。
在客栈要了三间客房，三人准备各自闭关休整。
回房之前，林溪月驻足转身，她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在她座下听她讲课的后辈，如今却成了能独面天心老祖残魂的强者，喉间突然涌上酸涩的灼热感。
“江……江意。”
林溪月声音很轻，那句曾在心底练习过无数次的‘江师姐’终究没能说出口。
“你这次不止救了我的性命，更是救了我的道途。”
林溪月看见江意眼中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当年那个因同伴惨死而道心蒙尘的自己，如今竟要靠更年轻的同门来帮她斩断心魔。
这个认知比天心老祖的灰焰更灼人，却意外地……让她感到解脱，不管如何，她们都还活着，足矣。
“都是同门，说这话见外了。”江意温和一笑，“你不也没有抛下我吗？”
林溪月如释重负，是啊，这次她终于没有逃。
她第一次体会到当年同伴们挡在她身前的心情，原来直面恐惧比逃避更痛快，原来被需要比被保护更令人踏实。
“你不明白这件事对我的意义，我这次定能一举冲破心动关卡。”
林溪月踏上楼梯的脚步声清脆悦耳，她站在楼梯上回头，笑得明媚。
“你们等着看吧！”
姬红莲抬头看着越走越远的师姐，她的脊背从未像此刻这般直挺，而自己……
手臂上被江意一剑划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刺痛，师姐已经勘破心结，而她还怀着各种龌龊卑劣的念头。
“你这是看救命恩人的眼神吗？”江意带笑的声音惊醒了姬红莲的恍惚，“我总有种你要刀了我的感觉。”
“我……”姬红莲张口结舌，她本该道谢的，可滚到舌尖的话却变成了，“……很嫉妒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姬红莲反而松了口气，就像终于承认伤口已经化脓，反倒能狠心剜去腐肉。
江意挑眉，很少见人能这么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
深吸一口气，姬红莲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江意，等我调息好，跟我打一场，行吗？”
江意下意识地要拒绝，姬红莲抢先一步开口。
“我不是想赢，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那你是专门找虐？”江意诧异。
没想到姬红莲用力点头，“对，我就是要输！”
江意眉头再次高高挑起，“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请求。”
姬红莲逼近一步，江意突然有点害怕，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就是要让你打醒我的侥幸想法，既然我自己克服不了自己善妒的心，那就来借一点外力，所以江意，请务必，打醒我！”
自从内门考核之后，这份侥幸就一直在困扰她，她不服，也不认同丹曦真君的话，这一切像刺一样扎在她心上。
但她也明白，人只有先承认跟别人之间的差距，才能努力追上去，若这侥幸一直存在，最后的结果就是固步自封，然后越来越落后。
“啊这……那就……”
“多谢！”
见江意态度松懈，姬红莲迫不及待的拱手拜谢，生怕江意又找借口拒绝她，让她心底永远存着那一丝‘她未必会输’的侥幸。
姬红莲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弛下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少年气的笑容。
她朝江意用力点头，红发随着转身的动作划出热烈的弧光，楼梯被她踩得咚咚作响。
这场切磋对她而言早已不是简单的胜负，而是斩断心结的刀。
第217章 惊变
孤烟泉客栈的房间简陋到无力吐槽，江意自己布完龟甲阵之后，习惯性布置二重金蚕噬灵阵，摸了个空才想起来，金叶刀已经毁了。
除此之外，符宝碎玉用尽，黑沙盾，所有的雷火珠，火焚珠，镇邪符，镇山符都没了。
还有她这个月存的所有天罡剑气也消耗一空，整体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就连破劫剑都被那种灰火所污，灵光暗淡，威力大减。
幸好，她还有养剑葫芦。
江意用意念将破劫剑送入游仙渡中洗剑池，青竹剑身一进入湖水，就发出嗤嗤声响，其中污浊的气息化作一缕缕灰色烟气逸散。
要是没有这洗剑池，要净化破劫剑可得费老劲了，还花钱。
“慢慢养着吧，让镇山和断金也进去泡泡。”
江意吩咐一声，叫他们俩量力而行，尤其是镇山，他体内含火，别被洗剑池浇灭了。
这次对付天心老祖，江意是真没敢用诛心鉴，怕激怒了天心老祖，自己被挫骨扬灰。
天心老祖那疯批样，她多少还是有点发怵的。
暂缓盘点得失，江意吃下回元丹，抓紧时间打坐调息，花姑和红璃不在身边，她不放心倒头就睡。
……
一日后，江意总算恢复状态，从入定中缓缓醒来。
“韩鼎材，这个名字到底在哪见过？”
一醒来，江意就托腮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之后，江意双眸一亮，从储物腰带里翻出一枚玉简。
她拓印的韩家老祖笔记！
对，就是这里面提到，韩氏家族最早的先祖，就是韩鼎材！
而且百兽灵火这个设想，也是韩家老祖翻阅先祖留下的典籍，总结创立出来的。
一股寒意顺着江意脊背爬上头顶，她整个头皮都麻了。
“果然是福祸相依，这次因为花姑和红璃没有苏醒，打得艰难，但幸好红璃没醒，要是让天心老祖那疯批见到百兽灵火，万一她从中看到韩鼎材的影子，直接把我当韩氏后人不就完了？”
不难看出，天心老祖就是被朱明宗先祖夏长赢和韩氏先祖韩鼎材联手害死的，困在地下千年，受业火焚烧之苦，转修鬼道，苟延残喘。
天心老祖要是真的夺舍而出，怕是整个朱明宗都要被她掀得天翻地覆。
江意还是觉得天心老祖并没有被她炸死，千年的怨鬼，曾是一方人杰，绝对没那么容易死。
“回去报备，让仙盟接着查吧，我先看看这次的收获，能不能弥补我的损失。”
进地下绿洲之前的主要收获是十四根普通的沙魂鸣筋，一根沙魂蜥王的筋和两头石狮武者。
等回到黄沙城，请教过琳琅斋的谷老，她就可以开始制作琴弦，完成自己的法琴，正式学习‘天音破魔曲’。
这次要是有琴道辅助，不用近距离接触那种灰火，打的就不会这么艰难。
以琴御剑，另一种形式的剑道，她很期待！
江意一挥手，面前木桌上出现几样东西，五个缩小版的青铜莲灯，一个玉盒，一个金戒指。
这五个青铜莲灯就是布置‘五焰同辉阵’的阵器，爆炸之后竟然没有被毁，她便顺手给收了。
玉盒打开，里面是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暗金色的妖丹，她从吞火金蟾残躯中挖的。
妖丹表面灰焰流转，三只鬼面蛾倏地振翅飞起，在丹体周围划出诡谲的灰痕。
这上面的火就是天心老祖驾驭的那种灰色异火，从烛蛾净火异变而来，也不知道叫什么。
“不知道红璃能不能吸收这上面的异火，天心老祖那火忒厉害了些，无物不污，无物不蚀，哪怕只能吸收到一点，也很强了。”
江意思索端详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两仪坠，慢慢靠近妖丹。
“两仪坠既然可以吞噬冰火灵物来加强其中玄冰洞和离火天的力量，那肯定有压制冰火灵物的设置，且试试看。”
突然，两仪坠从她掌心挣脱，竟自行在妖丹周围划出一道冰火交织的太极虚影。
妖丹剧烈震颤，灰焰被牵引着化作细流，连同妖丹一起被扯入两仪坠中。
江意神识探入离火天，见赤色苍穹下，原本灼热的云层正被灰焰浸染，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般晕开。
灰白火线在云间游走，其中沉睡的红璃似有所觉，三条尾巴微微甩动。
其中一条赤红尾焰突然被灰气缠绕，火苗尖端渐渐凝出灰白之色，如活物般往下蔓延。
与此同时，玄冰洞内的花姑也轻轻颤动，雪白的身躯边缘被侵染出点点灰色。
两仪坠自行平衡冰火之力，将火转冰，这颗妖丹的力量最终会被花姑和红璃各自吸收一半。
“希望你们能快点醒来吧，花姑，没有你我可怎么活，红璃虽然是逆女，但也是家里的顶梁柱。”
将两仪坠重新挂在腰间，江意看向桌上最后的金戒指，这是她在一节焦黑骨手上找到的。
折光照影这个法术能探查出蕴含金属性力量的东西，吞火金蟾是金火双属性妖灵，这指环也是某种金属性材料打造。
若非如此，这么小的东西，她很难发现。
“这该不会是天心老祖的储物指环吧？”
江意用神识探查，发现储物指环上的神识印记还在，这让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燕啼。
……
一刻钟前。
林溪月闭关大半日，体内灵力如江河奔涌，她终于冲破桎梏，渡过了心动劫。
缓缓睁开双眼，林溪月唇角不自觉扬起。
十年瓶颈，一朝突破，筑基中期的修为让她未来的金丹大道终现曙光。
“去告诉红莲！”
林溪月声音里带着久违的雀跃，拉开房门出去，走廊阳光正好，照得她眼角细小的笑纹都闪着光。
来到姬红莲房前，林溪月轻叩门扉，“红莲你调息好了吗，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门没锁。”
林溪月推开木门，“红莲，我终于突破到筑基中期了，我……”
一眼就能尽收眼底的房间内空无一人，林溪月脚步一顿，忽觉颈后寒毛倒竖，余光中出现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