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级!
作为一个普通的宅男,他当年很是不喜欢这个词汇。可如今的他却不由开始思考这个东西的作用。
诚然,人天生是平等的。
但天生的平等,不代表后天的平等。
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每个人的努力程度不同,每个人对社会的贡献不同。在他穿越的时候,那个世界大家普遍对于一人一票产生了怀疑。
凭什么对社会贡献大小不同的人,都是一人一票,这平等吗?
凭什么天天不工作而领低保救济金的人和天天努力工作创造价值的人,都是一人一票,这平等吗?
这反而不平等。
或许自己不该走自己那个国家的军队建设路线,该走那个大洋彼岸国家的军队建设路线。
在他的那个国家,军队里面分军事长官和政治长官,一个负责推荐,一个负责任命,一个负责军事,一个负责思想。在他以前的认识之中,这是非常周行非常先进的制度。他以前从不怀疑这种制度的先进性。可现在的他却不再是那种毫不思考便拿来套用的人了。
这种层层控制之下,可依然是山头林立,依然讲究门生故吏,依然是走门路拜山头,依然要靠塞钱说话。
他再次想起了沈秀,想起了章布,他想起了他那个世界某个伟大人物用一句话所概括他那个世界历史的那句话:全靠臣贤主明。
可当主不明,臣不贤呢?
诚然,那套制度在一开始能迅速集中力量,能如臂指使。可人数越多,层次越多,越是需要上面人物的能力越强。
周行虽然很是自信,但绝对不自大。
就好比他刚来到道听那胡娥和黄昂的案子时,他心中清楚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在黄元进来前,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实践一下大洋彼岸的那套东西。
士官永远就是士官,军官永远就是军官。你士官不必削尖脑袋跑山头拜码头,你要提高自己收入和等级的唯一途径便是在职业素养方面出类拔萃,通过层层考核,提升士官等级。
黄元并不知道周行心中的心路历程,听到周行如此温言想问,这些日子压抑的委屈和不满好像一瞬间全都涌现上来,眼中瞬间出现了泪光。
他不愿让周行看到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流泪,连忙抬起头,尽量想让眼中的泪水不要流出来。
看到他的样子,周行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他没说话,走过去拍了拍黄元的肩膀。这一下,黄元一直忍着的眼泪再也不能控制在眼皮之中,瞬间便滑过面颊流了下来。
“君侯,我是一门心思想要为你争光,我身手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差。”黄元哽咽地说道,“可,”
周行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温声说道:“我知道,公孙舒说你平日里的刻苦不比其他人差。”
“但是,”周行话音一转,“可军队是一个团体,讲究的是团队作战。你和大家都不能打成一片,公孙舒不推荐你做连长,我是赞同的。”
看到黄元想要说话,他抬了抬手,制止住了对方的开口,继续道:“你是加入我军队的
“君侯,我明白了。”黄元激动地说道:“您是不希望这支军队变成了公孙舒自己的军队。”
周行笑着摇了摇头,“是有这点顾虑。奖罚升迁都在主帅的控制之中,太考验主帅的个人品质了。没有人是圣人,是人就有私心。有了这个军队裁判委员会,重大的决定都需要经过裁判委员会的批准才能实施。甚至士兵觉得自己受到的奖惩过重或过轻,也可以申请裁判委员会审决。如此,不仅仅是防着公孙舒这种主帅,更是保护他。”
“你现在还不能担任,因为你一是还不了解各种判决的标准,二是,你没有任何资历让大家心服口服。这次出征,我希望你能做出让大家认为你是公平公正的人物,要让大家对你信服。你能做到吗?”
“一定不负君侯所托!”黄元敬了个军礼,大声喊道。
“权谋?”周行心中暗道:“有个伟大人物说过,善用权谋者,必然被权谋反噬。老子就尝试一下不用权谋,而是用制度建设来看看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德阳县(遂宁地区)位于广汉郡的最南端最东端。整个广汉郡仿佛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一般,德阳县就是那插在最下面的那个角。这德阳县自古以来便是蜀地和巴地的分界段,从这里到CD和江州的距离几乎是一样的。德阳同时接壤巴西郡、巴郡、犍为郡,和江阳郡也仅仅是数十里的距离,可以说是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德阳县城位于涪江的南岸,护城河引自江水,绕城而过,端的是易守难攻,望之生畏。
而此刻,周行公孙舒等人便是站在护城河边,背对着城墙,脸色冷峻之极。城墙之上,广汉太守辛苒一身太守官袍站在那里,左右数十人围在身边。
“爹爹,”辛婉秀丽的面容之上全是焦急之色,“赶紧放高大哥他们进城吧,流民贼就快攻上来了。”
“不能开城门!”辛辉在另一旁大声喝道:“这周行前脚刚到,流民贼便尾随而来。幸亏刚才第一时间没有打开城门,否则我们苦苦守卫的德阳城便被他们这般赚去了。”
辛辉说这话的时候看似紧张,其实内心却很是得意。当周行派爨琛先过来联系辛苒之后,辛辉得到了他父亲的密令,趁夜偷偷一个人去了蹇硕那里告知了蹇硕这个事情。两人商议好,就是趁着周行长途跋涉来到德阳城下,当着德阳城中那么多人的面,将这队援军消灭掉。
如此,跟着辛家远迁荆州的那些家族才更加依附辛家,更加对蜀地这边绝望。
而蹇硕也能得偿所愿的拿下德阳县城。
对于他老子的这个计策,辛辉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在场的众人,他们父子是唯一知情的两个人。这一次,他们当然不会再被辛婉偷听了去。
“辛府君,”爨琛看着远处那远超周行所领队伍人数的流民大队正朝周行他们不疾不徐地压过来,心中大急道,“高亭侯不愿千里前来援助广汉诸人,难道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援军这般覆灭不成?”
“高亭侯能来援助我等,我深表感谢。”辛苒缓缓开口语气沉重地说道,“可本府身为朝廷所命之太守,守土有责。虽然此时我也想打开城门放高亭侯他们入城,可守土之责终是第一要务。辛某也心痛如绞,也恨不得此时和高亭侯易地而处。但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祈祷上苍,希望上苍保佑远道而来的道义士们。”
以周行敏锐的耳力,自然听到了城头上的争吵,可他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些声音了。远处流民的大队距离自己也就只有一百来丈的距离,以他望去,人数足有两三千人,黑压压的一片。饶是他修为盖世,也经历的如此多的事情。可这一次,当真正面临这几千人压过来的阵仗,周行也是一阵紧张。
“亏得听从的公孙舒的意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周行心中暗自庆幸道。
从道到德阳足有五百多里地,他们这支队伍前后走了十二天,这才赶到德阳城下,早已是人困马乏。也亏得公孙舒在前一天进入德阳地界之后,找上周行,建议最后两天当放缓行军速度,充分休息。
第217章 轻松
按照公孙舒的原话便是:“君侯,自古受降如临敌。这援助他人也是同样的道理,要按照面临敌军的准备去援助他人。”
周行虽然第一反应是公孙舒多虑了,可沉吟一番之后,他想到了那个世界经常遇到的碰瓷现象,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公孙舒的提议。
可即便是经过了两日的缓行,队伍的精神面貌比前几日明显好转,可依旧比不得平日里那种精气神。
就是周行自己如此深厚的修为,虽然体力毫无问题,可连续十几天的长途跋涉,他精神上也是感到疲劳不已。
“操他妈的,没想到老子的第一仗,竟然是被敌人打了一个以逸待劳。”周行心中恨恨地想道,“若不是老子虚心纳谏,要不是老子有公孙舒这名属下,怕是现在打都不用打,就被对方一锅端了。”
他这个时候早已不在马背之上,而是拿起一个小口袋,喂着自己的坐骑吃豆饼。他的道庶民精佳军第一营此时全都盘腿坐在地上,有人在吃着干粮,有人在喝着水。
当第一时间发现有敌人逼近之时,公孙舒第一时间下的命令是全体席地而坐,抓紧一切能抓紧的时间恢复体力,而只有公孙舒自己骑在坐骑之上远望着不断逼近的敌军,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对方的压上了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没有大声的叫喊,就是那般不疾不徐地走着。
“对面领军绝对是久在军中之人,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公孙舒心道。他家中家学渊源,祖祖辈辈都在传授着以往的经验。
按照他家所说的经验,很多初上战场之人,还未跑到对方面前,自己都把自己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有些是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动作,有些是害怕地浑身发抖。身为大将者,一定要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进去。
他之所以敢让第一营所有人都坐在地上抓紧休息,他所依仗的正是平日里的训练。
在他第一次看到周行的训练方法之后,他激动地浑身发抖,他心里清楚,这种训练方法正是他平日里苦思冥想却不得的训练方法。
而事实证明,用这种方法训练出来的军士,便是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指挥官不说停,军士便会一往无前。
这是有了这种纪律性和服从性,已经久经训练的熟练度,他才敢放心地让他们多休息那么一会。
他在算对方发起冲锋的距离。
他相信他的第一营士兵们从站立到摆好阵型,需要的时间怕是比对方冲锋的时间还要短。
他抓着马缰的双手早已湿滑一片,内心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他没有灵脉,他不是修士。
可他自幼依旧心高气傲,他自认自己满腹经纶,却因为平民身份而根本就好似看不到任何可以得以施展的机遇。
“这一战,仅仅是开始。”公孙舒咬牙心中暗自说道,继而开口大声道:“全体起立!”
“弓箭手,搭箭!”
“望!”
“拉弦!”
“放箭!”
道庶民精佳军这边的箭矢基本上都是用竹子或木头削尖而成的,根本没有多余的生铁浪费在消耗品一般的箭头上面。
对面的流民大多乃是当初西夷校尉下面的屯户,披甲的竟然不在少数,这边上百枝的箭矢射去,虽说也引起一片骚动和几声惨叫,可杀伤着实有限。并且这边立刻也有人拿起自己的弓箭朝道庶民精佳军那边射去。
“稳住!保持阵型!”霍岩看着对方已经排列整齐的方阵,看着对方人人身披藤甲手拿长枪,心中不由一凛。
作为一个三代都在汶山郡的军屯户,作为一个和那边的羌人有过大小数十战的老兵,霍岩的作战经验极为丰富。
自打原先的西夷校尉陈总死后,他们这些西夷校尉麾下的屯户日子一下便不好过起来。陈总帐下的几名亲信将西夷校尉府的钱粮席卷一空,然后不知所踪。群龙无首又有羌人蠢蠢欲动之下,霍岩等人便共推修为过人的蹇硕为主。
在罗商入蜀之后,蹇硕也第一时间派人到了CD去给兼任西夷校尉的益州刺史罗商表忠心,罗商虽然表示既往不咎。可他派过去的跟随他从梁州来的从事一到汶山那边,便开始搜集他们这些人的罪名,放言要穷治他们。蹇硕霍岩等人如何不知是那从事找这个借口来趁机搜刮钱财,只是口袋着实空空,哪里有多余的钱财给这个贪婪的从事。于是乎,蹇硕偷偷联系了一名羌人首领,让他率领羌人前来袭击。在杀死那名从事之后,蹇硕也率领大家投奔了名声在外的李享。
李享给他们这些原西羌校尉下面的军屯户许诺的地盘便是德阳县,这让蹇硕乃至所有的军屯户都感激不尽。
没人愿意在汶山那边的山沟里面当军屯户,天天和那些披头散发浑身毛皮浑身都是臭烘烘味道的羌人打交道。
按照蹇硕和几名首领之人的商议便是,先不论李享他们能不能成事,自己这些军屯户先把德阳占了落住脚。如此,以后便是朝廷势大,那就再投朝廷,李享势大,就继续跟着李享。但无论如何,形成既有事实之后,任谁再把自己这些人迁往汶山,那便不是名正言顺了。
作为一名军屯户出生的霍岩,从小便接受着家中乃至西夷校尉府的训练。他爷爷当年乃是西夷校尉府的一名管事,也是一名八品修士,这让他家也占了几亩灵田。霍岩天生乃是身具三道灵脉,体魄又远胜常人,从小便得到家中的宠爱。而他也不负众望,一身修为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他们乃是军屯户,去不了州郡中正处评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霍岩便是修为再高,那一辈子也就是在屯守所在地,为大晋看护这一方土地。
在他们那里,骑马打猎,乃至和羌人争斗,当然,他们不占理的时候多,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可以说霍岩从小就是打架长大的,作战经验是丰富无比。蹇硕这一次就是委派他来率领两千精壮前来灭掉周行。
他们这些人都是当年的军屯户,彼此间都熟悉无比。当时流民和辛苒大战之时,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李享是赞叹不已,口中连说不愧是朝廷的军屯,果然勇猛过人。
在他们来之前的认识之中,这个叫做什么志愿军不到五百人的队伍,也就是一个冲锋便能拿下。
自己都是刀口上长大的,都是打老了仗的,而对方仅仅是刚招募上来的。其实按照他们大部分人的说法便是三五百号人便能将对方给灭了,只是出于稳妥,这才征集了两千号人。
夫战,勇气也!
在霍岩的认识之中,打仗和打架都是一个道理。悍不畏死勇猛直前,便是获胜的不二法宝。
战场之上,胆小鬼死得最快。这是霍岩他们这些军屯子弟从小便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在他们那里,那些大姑娘们最是喜欢勇猛过人的小伙子。霍岩自幼便是凭借着自己一身强横的修为和悍不畏死的精神,让很多同龄人人都心甘情愿认他当老大,他自己也记不得自己睡过那边多少个姑娘了。有军屯的,有来往商旅的,有非军屯的,便是羌人的大姑娘,霍岩也没少上过。
你气势强了,对方就弱了。
霍岩以前和羌人打仗便是如此。自己带领一伙人披上甲胄,一个冲锋,双方的厮杀无非就是比人数和勇气。
可现在,看着对方那一排排犹如树林一般笔直朝天枪头还在阳光下反射光芒的丈八长枪,霍岩心知自己遇到了难缠的对手。
作为一名几代都是军屯的子弟,他自幼便知道阵型的重要。但他几乎没有遇到过能排列如此整齐的阵型,竟好似一只刺猬一般,让人无法下手。
“这冲上去,对方的长枪若是这般整齐地刺来,我该如何抵挡?”霍岩骑在一头骏马之上想着这个问题,虽然已是寒冬,可他脑门上立刻渗出一层细汗。
他扭头朝身旁那几位好友望去,对方的眼神之中也几乎和他一样。
担心,戒备,甚至还有恐惧!
打老了仗的老兵,竟然还未冲锋便开始恐惧!
“停止前进!”霍岩终是下定决心大声喝道。这些人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广汉城内还有大家的亲戚朋友,他终是不敢在没想出来解决方法之前,便让这些精壮就这般撞上对方那如树林一般的长枪。
看到对方原本气势汹汹地压来,此刻在冲锋距离之内又停止了脚步,战马之上的公孙舒冷然一笑。己方的箭矢在这个距离下对对方的杀伤着实有限,公孙舒没有迟疑,就看他说了一声:“打旗号,前进五十步。”身边立刻有一名骑士先是使出浑身力气吹了一下挂在自家脖子上的口哨,接着双手高举,连续挥舞了几下手中红旗。
随即,便看第一营立刻响起了一阵整齐的哨子声,那是周行专门让能工巧匠用木头做的哨子。接下来,第一营的方阵犹如一个整体一般,迈着整齐的步伐,手持长枪,不紧不慢地朝对方一步一步走去。
这一刻,不仅是霍岩等人为之动容,便是城墙上的众人也一起色变。
万人如一!
从高处看去,那方阵在行进过程之中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方块被人挪动一般,眼睛望去,只有那一排排发着寒光的金属枪头傲然指天。
辛辉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便是腿都开始发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恐惧,但他发现了不止是他一人,城墙上的很多人都如他这般发抖起来。
“府君大人,”爨琛看着众人的反应,傲然一笑,“如此强军,流民虽多也不足为惧,大人难道不想下去分一杯羹吗?”
看着对方一步步地压过来,流民这边的队伍一阵鼓噪。己方的弓箭射到对方的藤甲之上,便如隔靴挠痒一般,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
霍岩心头电转,心知不能若是再由着对方这般压来而自己不动,气势就完全被对方给压住了。
德阳,这是他们将来要赖以生存的地方。
一想起以前在汶山的山沟中的生活,再看看德阳这里的条件,霍岩心中再度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