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赫连峰主,就是死在了愁云山上!
天资不凡的王冷蝉师弟,也是死在了愁云山里。
以及到后来,哪怕突破了真修,仍旧避免不了一死的于孤鸿。
直至今日,陈观都不敢再去回想当年于密室中看到蛊虫布满于孤鸿尸体的那一幕画面。
当年至少还有王寻老祖留下的一众后手,和列祖列先留下的底蕴,更有一众同门与他共同面对。
可如今,虽然今时祁灵强大了无数倍,但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已经不是真修,而是金丹真人!
渐渐的,祁灵门众人都察觉出不对劲了,无论如何登位成功都不应该如此寂静。
“轰…”
直到九天之上,传来一声雷霆巨响,一道闪电划过天穹,照亮重重黑云,倒映出了九天之上的场景。
只见在雷霆一闪而过的九天之上,一道身影挺直的跪下,头首无力的垂下,一根骨影从后脖颈处探出,那骨影仿佛还在扭动着骨骼,像极了在从那道跪下的身影里汲取养分。
“轰隆隆…”
雷霆震动,犹如天怒,十方怒号。
可祁灵门的众真修皆呆呆的愣住了。
他们不敢相信,心中的恐惧已经蔓延全身,往日里心智千百的真修长老们此刻却没有任何的想法了。
一个个练气弟子虽然看不到九天之上的画面,但如今这气氛傻子都知道不对劲了。
九天雷动,冥云万里,四方杀气,尽数而来。
一抹光华自远方而来,身后跟随着十几道光影,淡淡白光笼罩祁灵地界的东方,此人正是当年现身救下姜筠之的白良佑。
他目光平淡的看着下方,开口传音道:“我镜渊玄宫占祁灵之东,以扶桑为界。还望诸位莫要与我争之。”
这传音千里不止,祁灵门人众弟子听到都蒙神了片刻。
上一刻他们还沉浸在自家宗门终于有金丹登位的狂喜之中,下一刻就突然沦落到被它道瓜分成为丧家之犬的境地了!
南方,一道黑雾弥漫而来,滔滔毒雾中有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
“吾乃蚀尸阴窟上位,顺,今我道占据祁灵之南,以扶桑为界。”
此言落下,西方,曾经屹立在向家族地边界的二十四桥轰然崩塌,万咒山中飞出一道道身影,一个身穿兽衣的长发女子开口道:“我万咒山占祁灵之西,以扶桑为界。”
北方,一座古鼎蓦然落下,狠狠砸在了祁灵元阵上,无数裂缝浮现,一个身躯强壮的独眼魁梧汉子站在鼎上,哈哈大笑道:“我甲槐,代上虚万鼎域占祁灵之北,以扶桑为界!”
此言一出,祁灵山门千里内的其他三个上位都是神色一变,只因眼前此人是有名的九转上位,传闻其已经接引了木德位格。
西北方,天妖谷中,南川妖王好奇问道:“你为何不占一方地域?这块地可是凡人众多,拿来喂养你这万妖?”
池上,癸阴叹息一声,“祁灵一道,皆是我亲眼见证到这一地步的。四千年之传承,纵然对我等妖族而言,亦是漫长的光阴。
祁灵门人能历代坚守,不忘祖志,守以先德,实在难能可贵。
四千年啊,便是看一块石头,都有了些情感的。
我已脱妖性,又怎会无动于衷?若我是真君,大可心念一动的代价护下。可我如今自然是没有这份能德。”
“呵呵,如若你真成了真君,说不定也有自己的考量。居不同之位,有不同之心。一味等待,要到何时?既然心有所想,那便去做,何需等待?只求无悔。”南川妖王摇头笑道。
“不居其位,不明其忧。”癸阴叹息道:“是啊,可我没有你这份心性。”
离山之上,千世妍也被那天穹上的异像震动了心神,她的眸子中神思百转,终究还是伸手扬道:“千毅,你来代行族长之权。
我需去往南方一趟。”
她身后,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闻言惊声道:“姑祖,您何必要去掺合那浑水!”
千世妍回过头来,望着离山旧殿屋檐下的风铃轻响,笑着道:“世间诸事,哪有何必?
不过是唯心而已。祁灵传我道法,为我师门。
我至今犹且记得,当年老祖带我去祁灵拜师之时,王寻先祖问我:“一入祁灵,便是一世。你可能做到?”
年少之时,我不知其意,只以为是随口之问。
可直到今日,我方才觉悟,心有所答。
既入祁灵,终生不悔。”
说罢,她冲天而起,红霓跃苍,凤归南去。
……
上玄海的边界,滔滔海浪里,巨蟒浮动,人身蛇尾的李玄月眺目而观,她的指尖深深陷入肉中,低声喃喃道:“命该如此吗?如若再晚一些……再晚一些……”
她沉重的闭上双眸,手持妖印,托举头顶,肃然而道:“万妖听令,随我登岸!”
离海之水升腾而起,人身蛇尾的李玄月携带万妖北上登陆,过境独孤族地。
独孤族人皆惊慌不已,启阵而拦。
李玄月高居浪头,看着眼前大阵,冷声道:“独孤之族,古从祁灵。
今日祁灵大难,如若尔等愿随我共赴祁灵,便是我祁灵门人!”
大阵之中,独孤槿面露难色道:“虽我族有此之心,可无此之力。妖统,祁灵已经没救了。失金丹证位,必灭无疑!您一意孤行,私调万妖,即便能活下来也难逃重责!
为一个必灭之门,值得吗?”
李玄月双眸阴冷,盯着她道:“心有祁灵,便是门人。纵然门灭,可人不灭,如何会灭?
人各有志,你心系族人,自有所择。但我今远赴祁灵,你族如若开道,我祁灵便不会再怪罪你族。”
独孤槿闻言沉思,身侧独孤族的真修皆劝道:“族长,不可开禁啊!这些妖族入境,只怕我族万众必受其害,妖族奸诈阴险,安知不是其计?绝不可啊!”
被众多反对之声包围的独孤槿抬起头看向那女子,仿若当年初见那三人时的少女已经死去,眼前的李玄月再也寻不到当年一丝模样。
但她还是喝声道:“都闭嘴!
开禁让道!”
“族长!不可啊!”
一众独孤家的真修皆跪了下来,或哭诉恳求。
独孤槿冷声道:“当年若无祁灵,独孤早已不存。因果不结,终有报还!”
说罢,她手持一令,神通运转,四风皆起,大阵让道。
独孤槿伸手一指,面色郑重道:“请!”
李玄月微微颔首,身子一沉,玄蟒开道,大水逆行,妖魔从众,浩浩荡荡的北上而去。
……
祁灵门地界,雪芸山上,白素问面若寒霜的起身而立,哪怕面对宗门覆灭之劫,她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开口喝道:“今我祁灵,四千年之谋一败,全门上下,皆无生机。
南绝大洲,十宗九道,绝不容许我等存活。
既遇此劫,已无退路。
我白素问愿以命搏之,不坠列祖列宗之志,不负一世修行。
前无生机,后无退路。若不应命,敢以一战。既入祁灵,终生不悔。
祁灵弟子,可愿随我一同赴死?”
漫天的风雪笼罩千山,吹过一座座祁灵先祖所化的大山,呼啸的凛冽寒风仿若先祖们的怒号,仿若四千年之血恨代仇,祁灵弟子心生绝望,宗史族记之上所流传的那些先祖先人,在一刻,成为了他们。
上万祁灵弟子,无论过往如何,此刻皆于大恐惧中生出大勇,必死之际,困兽犹斗,况且人乎?
祁峰之上,祭坛之尸,尚未凉灭。
王家一众后辈弟子皆赤目而红,王朝辰站起身来怒而目视天上之敌,扬声喝道:“既入祁灵,终生不悔。
我愿死战!我愿赴死!”
话音落下,他冲天而起,神通施展极致,漫天丁火浮动,瑞彩布天,战意飞扬。
祁峰后辈皆于绝望之中生出死志气,随之而喝:“既入祁灵,终生不悔。我愿死战!我愿赴死!”
一道道灵光飞离而去,一道流光是独行之光,道道流光汇聚而起,便是漫天星雨。
祁峰之上,老者死而伏,壮者生而立。
长阶两头,王氏弟子背向而离,可他们的尽头皆是死亡。
祁灵门内,流光如星,一道道微弱的灵光升腾而起,他们或强或弱,可皆为光。
点点流光如星,又如雨起,如蝼蚁之光敢撼天穹。
上万星光投入元阵之中,两仪元阵转动,苍老的阵灵发出古老的吟唱,它以本命之源奏响祁灵之绝唱,唤动千山,历代真修之源,沉睡的残魂苏醒,未央之光再次重燃。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未央的独光,而是漫天的星光皆与它为伴。
白素问再显元神,盘坐元阵两仪之核心,她双膝奉琴,元神涌动,化作千丈光影,两仪之光环绕,万星成光点缀她的周身,琴弦唱响,祁灵门人的绝唱,阵灵的古老祁语,千山的怒号,汇聚成为祁灵之光。
宗祠之前,陈观望着满天升于苍穹的星光,恍然回想起李元师兄坐化那一夜,也是这样的星光划过天穹。
只不过,那一夜的星光稍纵即逝,可这一日的星光永恒立在天穹。
他仰天大笑,泪水划过脸侧,对着列祖列宗的灵位,跪拜而下道:“弟子已尽一生之命,承二十代执掌之志,今纵虽败,可祁灵之光照亮四方,我祁灵弟子皆不负先祖之勇,忠烈于斯,勇壮如斯!
纵然我可独活,仍续先祖之志。
但陈观不愿苟活,不愿舍弃全门上下万名弟子。
今日之祁灵,只是祁灵。
不是那天祁之余脉,不是那仙宗之延续。我祁灵,只为我等祁灵!”
四方上位见到这一幕皆眼中带着不屑,纵然这些蝼蚁再如何反抗,也不过是蜉蝣撼树。
白良佑躬身一拜道:“恭请真人法旨!”
万咒山的断芸躬身拜道:“恭请真人法旨!”
南北二方,顺与甲槐皆拜道:“恭请真人法旨!”
东方,虚灵之泛动,一面宝镜显化而出,放射出道道虚白之光。
西方,玄咒之语化作一道道禁纹,带着诅咒之恶冲来。
北方,甲木之光升起,巨鼎之上绽放璀璨的青光。
南方,尸蛊之气升起,无数蛊虫和尸煞之潮扑来。
四面之位格齐齐打向祁灵中央白素问所化的千丈巨影。
白素问弹奏琴音,声声怒号之音响起,是寒风万里的怒号,是千山的愤怒,是祁灵万人的嘶吼,是先祖残魂的不屈……
一切音与声,皆合素问琴。
白素问弹奏琴音,清冷之音响彻天地,
“四千年之祁灵,二十代之门人。
敢问天地,
蝼蚁众生,为何不能存世?”
此言一出,天地震动,雷霆乍响,四个上位都心中震惊,这个女子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