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目送女儿离去后,白辰则是面带满足的缓缓坐在峰主位上,似在回想着什么,眼神中明灭不定。
许久后,他才提笔落墨,写下了一封有一封的书信,然后召来各堂执事送去。
做完这些后,白辰才慢悠悠的赶往古春院,站在满林白雪的桃木前,他才发觉这些略有灵性的桃木都已经枯死了。
“符峰峰主特来求见掌门。”
他中气略有些不足的声音传进了院里,没过几息陈观便从院中走出,笑道:“白兄怎么来了?”
白辰诧异了下,却也放松了起来,笑呵呵道:“是有许多年不曾听你这般叫过我了,今日恰好我也有些话需要交代,便放肆这一回吧。”
“白兄客气了,当年你我共事两峰峰主,也是兄弟相称,只不过后来碍于山门职务这才改了称呼。如今改回来,谈何放肆?”陈观也笑着请他入院坐下,倒上了灵茶,缓缓开口道:“不知白兄有何交代?”
白辰接过灵茶,平静的轻饮了一口,平静的坐在桌侧道:“我知门中传承久远,定有许多我不能知的东西。
我不求别的,只望陈兄能看在我们也算是一路扶持走过来的情分上,往后对小女多管束些。素问她性子要强,虽然求道之心甚坚,可我深知坚刚易折。往后她有什么莽撞的地方,还望陈兄能多提点些。
不必担心她违逆,我留在陈兄这一封书信,或许将来有用得上的一日。”
说着,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封新上了灵漆的书信递给了对方。
陈观接过信,略有感触道:“白兄这是要交代后事了?我这里还有些延寿灵物,可让白兄增寿十余年。”
“哈哈,有劳陈兄一片苦心。还是省着给门中的后辈们吧,指不定哪日就有弟子用得上。
我如今活着,只会让素问分心。而且,我这辈子也算是没什么指望了,不如为孩子铺平后路。”白辰摇摇头,婉言谢绝。
“白兄一片慈父之心,也是可敬。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陈观感慨道。
“呵呵,人之常情罢了。”白辰笑着拿出一枚玉简,语气中带着遗憾道:“这是《司星宿法》残篇和我多年苦修的经验感悟,希望能对门中后辈略有所助。”
“这残篇…,也是害苦了白兄。”陈观感慨道。
“呵呵,哪有什么害与不害。不过都是自己选择的路罢了。”白辰苦笑着摇头道:“九星贯月,司星占命,这等奇观不现,便没有成就真修的可能。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终究是从年少等到如今气血衰微,寿命将近时也不曾等到。
我也曾遍观百书,琢磨出了一个法子,也算是给山门将来兴盛后留个念想吧。
如若有七转上位的太阴、少阴真修,以神通映月,再合众星道真修之力,或可营造出这九星贯月之奇观,或可能成之。
说起来,当年的韩羽修的便是少阴功法,可惜没成。”
“也是命数如此罢了。”陈观摇头道:“当年上宗真修亲至,李元师兄曾特意藏了手,可惜最后还是未能突破成功。”
“掌门既然如此说,我也放心了。”白辰闻言忽然笑着敬称而起,“我这司星宿法乃是太阴照星,少阴化神三道相近的古法,有一神命之术,以星补命,我想用在素问身上,掌门应该不会反对吧?”
“星宿补命的古法?”陈观诧异了下,却也点头道:“自是可以,若需什么灵物,只管与我说便是了。”
“好,多谢掌门成全!”白辰笑着站起身,躬身一礼,便走出了院子。
坐在原处的陈观望着那老人腰身弯曲的背影,唯有空叹一声,久未言语。
……
三月后,闰月之末,一座高山之顶,白辰身着法袍,手持星令,身下是一个玄奥大阵,十二镜面照月,一百零八水晶映射星辰。
星月之辉交映,聚合于面色肃然的白辰手中星令,他叹道:“凡在上弦,以迄于望,谓之得令,在下弦,则光短而力薄。在廿七至初二,毕竟无光。若与阳合,朔之前后七八度内生人,以月为命主,大率不永。
还需我来为素问补上这一点命!”
说罢,他周身法力鼓动,引动阵法,漫天华月撒照山群,群星交映,白辰手持星令举天而喝:“司星巡天,以阴补命。月分太少,星主命格。拜请天司,以命补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十二月镜与一百零八星晶齐齐爆发出璀璨光芒,月透素光,星出蓝辉,引动苍穹之上的圆月与之相合。
这盛大月光只闪过一瞬,便见一颗流星从北向南坠过夜空,消失在夜晚的天穹中。
而山顶上,镜碎晶崩,一片狼籍。
只留下了一个老人跪于阵法中央,满头的银发,垂首闭目,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陈观也唯有轻叹一声,命人前去收置尸身,好生下葬。
与此同时,玄元界内。
拱形石碑的背面,蓦然浮现光华,映刻出一道名姓。
正在修行之中的李元被这动静所惊,起身前来查看,发觉石碑背面出现了字迹。
中间上首的地方,刻着四字,名为:“司命天石”。
下方唯有一列名姓,留下三字“白素问”。
看到这一幕李元心中惊起疑惑,“白素问?好像有些耳熟。”
他沉思许久,才想起来好似门中的符峰峰主白辰之女,便叫做白素问。
“司命天石,应当是某一类气运命运所用的宝物,但竟然能直接让真修登名其上,证明此石来历之大,也同样说明这白素问的不凡。
毕竟,若司命天石是感应祁灵门道统的宝物,那其他几位真修的名字怎么不会出现在上面?”
李元心中略有感触,想来白辰也应将寿尽了,当年他还是自己一手提拔,委以重任的弟子。只可惜,气运差了些,没有逢上九星贯月异象出世,一生都止步于炼气境界。
玄元界虽然是以他为主,可以李元如今的境界显然还是无法操控,甚至许多功用都无法调动,这司命天石的玄妙眼下也不能知晓,只能等到日后再看了。
不过看这名上的玄音法韵,想来白素问修的是玄音一道,日后若真有了大成就,只怕还要与柯海有段牵扯。
李元正思量着,心神感应到外界的厉渊又起了干戈,便凝神向外界探去。
只见北临城内的街巷上弥漫着浓郁的煞火,一个半人半蛇的怪异妖将幻化出三头六臂的魔相,黑色的魔炎弥漫四方,将一众小鬼吓得头也不敢回就散入了雾气中。
厉渊面色凝重,他自进入北临城便没有屏蔽自己身上的活人气息,时不时就会勾引到藏匿在城中的一些妖魔,这数年来他的千魂幡内已经多了九位主魂。
而他自己也在每一次的恐怖的厮杀中神通与真元更加凝实,玄冥阴道统为众阴之显,自然是最具统帅御使一众阴邪的能力。
只是这魔物,他却是第一次遇到。
玄元界中的李元早已准备好神通,随着厉渊使出幻神真镜瞬间催动神通,将眼前这魔头拉入了幻境里。
魔头陷入幻境中顿时大喝一声,昂首露出獠牙,眉心处皮肉绽放,又生出一只眼睛来。
这独眼中射出一道虚幻之光,当即把四周幻像纷纷破除。
李元心中一惊,能如此强行破除幻像的除去几种特殊手段和道统,能让这魔头修成的也就只剩下传闻中的虚灵之了。
这魔头定然大有来历!
厉渊眼见神镜失效,也不惊慌,浑身阴鼓动,他的额首四肢上都浮现出诡异的纹路,他猛然抬起手抓住后脑脖颈,狠狠一抽将自己的脊梁骨拖拽了出来,白骨如玉落入手中化成一道带着尾钩的长索,横空扑去。
那魔头也被他这凶厉的样子给吓了片刻,哪有人抽自己脊梁骨当灵器的?
但这骨索直直扑入黑炎中却没有被此威力奇大的魔炎烧毁,反而直直穿过三头六臂魔相的封锁,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出现在了魔头心口。
尾钩处锋利的骨头狠狠刮下,让这魔头心惊不已的急忙闪身遁避。
但这诡异骨索却能一直跟随着他的步伐,钩钩致命。
魔头心中惊怒,不欲纠缠,转身想走。
但厉渊伸手一指,顿时千魂幡里飞出九尊主魂鬼将,率领数百阴魂饿鬼如同军团一般的将其死死围住。
一座巨大的白骨巨人自厉渊脚底升起,将他拖举到半空中,目中幽蓝色的火焰不断闪动着。
厉渊霸气的坐在白骨额首上,冷笑着勾唇道:“怎么?阁下来了还想走?”
魔头心头一寒,看着自己身侧围住的九位鬼将,以及远处那庞大的白骨巨傀上的阴厉男子,冷道:“哼,我乃天罗魔宗内门弟子。你敢杀我?”
“为何不敢?”厉渊坐在骨傀上,伸手一挥,九位鬼将齐齐上前,两千多只阴魂厉鬼如潮水一般的汹涌而上。
“丁零~”
一道铃铛铁锁碰撞的声音响起,顿时无论鬼将还是众阴鬼皆犹如被使出定身术一般被定在原地。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雾气中走出,吆喝道:“不能杀!”
第133章 收贡
厉渊回过头去看,却见正是那当年自称黑白无常的二人。
此刻二人面上一脸急切之色,仿佛被杀的是他们自己一般。
黑无常怒喝道:“小子,魔宗弟子你也敢杀!你不要命,我们还想要呢!”
“就是,一旦动手你只怕活到头了!”白无常劝说道:“快放了他离去。”
“放?”厉渊不为所动道:“生死仇敌岂有放过的道理?”
“有我们在,你敢!”黑无常怒道。
“小子,这魔渊里可有仙宗真人坐镇,你真的敢动手?”白无常直接挑明了瞪着他道:“真人若要入内出手,整个北临城只怕都要没一半了!”
厉渊心念一动,笑说:“放过他可以,但这里的隐秘你们都要告诉我,让我听听是真话还是假话。”
“真人之事,岂敢假言?”黑无常大声喝道:“只要放了他,什么话都好说。”
“好,我就信你们一回。”厉渊笑着伸手一抬,九位鬼将当即率领众阴魂归入千魂幡里。
那魔头得了生路,却只狠狠的盯着厉渊,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转身就隐入了雾气中消失不见。
“二位说说吧。”厉渊看向两位无常。
“说什么?我们可没工夫和你在这里嗦。”白无常眼皮一翻,长舌蠕动着,就要离去。
厉渊并不意外,只笑眯眯道:“那我还是杀了他吧。”
“人家跑都跑远了,你追的上吗?”黑无常哈哈大笑道。
厉渊伸手遥遥一指,顿时黑沉沉的雾气中响彻一声鸦鸣,远处传来了那魔头惊怒的吼声。
“这是什么妖物?我乃天罗魔宗内门弟子,你敢吃我!”
“你小子,竟然敢骗我二人!”
黑无常脸上阴沉沉的,一股杀意弥漫而出。
“二位在我这里是没有半点信任的,自然要防备着。”厉渊不以为然的道:“我那妖宠乃是变异妖将,专食邪魔精魄,这魔头虽是三转可有伤在身,撑不了多久的。二位时间可不多了。”
“你!”黑无常脸上青筋暴起,下一刻就要出手,却被白无常拦住了。
他只能道:“小子,你想知道什么?”
“这里是北临城,还是魔渊?”
“小子,实话告诉你吧。这里是魔渊,那雷霆位格镇压只是为了让北临城的魔物不踏足那囚绝之地罢了。毕竟一旦进去那岛上,没有真人位格牵引是出不得岛的。”白无常叹了口气道。
“这里也只是仙宗给弟子们的一处试炼之地,而你们这些来自囚绝之地的人,以及众多阴魂厉鬼、妖物,便是试炼。”
“此地修为最高的人物也只有七转,一旦超过境界就会被坐镇此地的真人拿出去。
至于被拿去用做什么,便从没有人知道。”白无常一口气说完,急声道:“这下可以放走他了吧?如若有内门弟子身死,真人必会过问的!”
“哦?这是为何?”厉渊疑惑道:“不是都说魔道残忍无情,嗜杀阴险,难道仙宗就不一样了?”
“哼,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杀不得!”黑无常没好气道:“这些内门弟子身上必然有师门长辈所留手段,如若他们的师长所需什么血肉之用,便可直接拿去用的。
否则,便是那些魔头为自己培养的肉身,哪日遭受大敌了,这些弟子就会被夺舍成为那些魔头的新肉身。
所以你动内门弟子,就是触及到了魔宗那些大真修乃至真人的利益,你就是在找死!”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