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致渊来到屋外的台阶下，抱拳道：“殿下可好？”
程妙真正执一卷书，放下书卷看向他，眉眼间透著疏离与冷淡：“有劳世子挂怀，并无大碍。”
楚致渊洞照她脸上的伤。
发现这两道伤痕皆从眼角延伸到唇边，一左一右。即便受伤也要左右对称，讲究对称之美。
不知是她的手笔，还是祝采芙的手笔。
除了这脸上的伤，她身体毫无损伤，气息流转自如。两道气息一对冲，湮灭无痕，几乎不可能被感知到。每次看到她的气息，都觉得奇妙。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如此奇奥的心法都存在。
“殿下安心养伤，放开心怀，”楚致渊道：“大宗师出手，殿下能安危无恙，可谓大幸。”
“确实是万幸，不过要让世子失望了。”她淡淡说道：“伤痕毁容，我无颜忝居世子妃之位。”楚致渊剑眉一挑。
祝采芙先前的话，还以为两人要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现在听程妙真这话，觉得还是程妙真见事明白。
原本觉得她行事果断，很是佩服，如今看程妙真如此，越发有好感。
他神情沉重，缓缓道：“殿下不想进敝府，不必勉强，若想进敝府，伤痕并不重要，毕竟再奇的毒，总有解药的，..是吧，程先生？”
“这毒没解药。”祝采芙哼道。
楚致渊微笑：“我相信定能找到解药。”祝采芙皱眉盯著他看。
程妙真也静静看他。
他微笑迎著两女的目光。
她们对视一眼，隐隐猜到，楚致渊应该知道什么了。
楚致渊道：“我如果想跟殿下说几句私密语，会不会太过唐突？”
祝采芙冷冷道：“我要在一旁。”楚致渊颔首。
程妙真优雅起身，步出屋外，来到了院中的小亭里。她摆摆玉手。
两个美貌侍女轻轻退后，然后退出院子关上院门，并守在外面。
“你能找到解药？”祝采芙沉声道：“解药何在？”
楚致渊微笑：“其实这话不该问我，应该问殿下与祝先生。”
两女对视一眼。
祝采芙道：“胡说什么，我们哪来的解药！”
楚致渊微笑：“这里已经没外人在，我们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罢，我其实跟殿下是一条船上的。”
祝采芙是想把自己推下船，程妙真也如此的话，那就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而程妙真这般讲究，那便有了合作的基础。两女沉默。
楚致渊已然笃定，确实是她们自己下的毒，自己动手毁容。
这是一出自编自演的刺杀。
“我不想辜负若灵，不想另娶他人，而殿下则不想嫁到大景，我们是有著共同的目标。”
“我一直想找机会，想跟殿下秘密商议合作的，原本的想法是让殿下假死以脱身，没想到殿下行事更加果决，直接就行动了。”
假死脱身。
往后再想办法死而复生便是，这世间不是没有这种灵药。她用的毁容脱身。
这看起来更高明，不必假死，仍旧是公主的尊贵身份。其实不然。
两女对视一眼，盯著楚致渊看，想看透楚致渊所说真假。楚致渊继续道：“这件事，其实是瞒不过皇祖父与令尊的。”
这手段连自己都猜得到，怎么可能瞒得过两位皇帝。祝采芙哼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楚致渊道：“此事想竞全功，还需得我们两个彼此配合才行。”
祝采芙不信任的盯著他。
楚致渊道：“祝先生是不是觉得，我是那好色之徒，看殿下毁了容颜，便会直接拒绝这门亲事？”
“难道你会同意？”
“祝先生没弄明白，关键不是我同意不同意，难道殿下过来是自己愿意的？”
程妙真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说，容颜毁不毁，并没那么重要，关键还是令祖父的意思？”
楚致渊抚掌微笑：“殿下英明，...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手段，下一步将会是什么？”
程妙真轻蹙黛眉：“令祖父会深明大义，不因我姿容被毁而嫌弃，仍下旨令你娶我进门。”
祝采芙皱眉：“不至于吧？娶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当正王妃？”
楚致渊失笑看著她：“祝先生看来是真不懂帝王心思，
. 皇祖父眼里，女人没那么重要，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没那么重要，娶个有伤疤的，那便放在一边，再娶个美貌的便是。”两女皆脸色微变。
她们顿时省悟自己陷入了误区：把自己的想法代入了皇帝的想法。
第375章 出计
楚致渊缓缓道：“因容颜被毁，殿下自惭形秽，坚决不嫁给庆王府世子，这一招并不管用。”
两女皱眉盯著他。
楚致渊道：“你这般说，皇祖父如果答应下来，那成了什么人？...皇祖父还是要脸面的，一定会强行下旨赐婚，而且令尊也未必会答应你的后退。”
祝采芙忙道：“那该如何？”她觉得有道理。
皇帝如果直接答应，岂不成了嫌弃公主丑陋？
因为受伤而毁容颜，便直接嫌弃了，显得太过薄凉。楚致渊道：“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假死，假死脱身。”两女迟疑。
楚致渊道：“我有一种假死药，服下之后身体进入假死的僵硬状态，可维持七天。”
“还有一条路呢？”祝采芙问。
楚致渊道：“另一条路是自杀，殿下装作自杀。”“你就没一条活路？”祝采芙哼道。
楚致渊道：“想扭转两位皇帝的做法，只能用最激烈的办法，以死明志。”
“那为何要自杀？”
“自惭形秽，不想以毁容之躯嫁入大景而给大贞蒙羞。”“..至于如此吗？”祝采芙不以为然。
“不如此，怎显示出殿下的激烈性情？”楚致渊道：“不如此，无法给两位皇帝足够的台阶下，没有足够台阶，他们怎会改主意？”
祝采芙哼一声。
她对这两位皇帝皆是一腔的怨气。楚致渊笑道：“怨只怨自己不是皇帝吧，殿下其实未必不可争一争皇位的。”
祝采美没好气的道：“她是女儿身，怎争皇位？”
楚致渊道：“女儿身为何就不能争皇位了？难道天子剑绝不认女子为主？”
“…………大贞历代从没女子为皇帝的。”
“那就敢为天下先。”
“先要成为大宗师，然后足够的功业，且不说大宗师，便是功业，女子如何建功立业？大贞军队可不收女子。”
楚致渊道：“先生何不看大蒙的九公主殿下，大蒙女子地位更低，她照样在争取做皇帝。”
通过这上面的话，便知道祝采芙是知道程妙真有奇功在身的。
”大蒙九公主李红昭? ”祝采芙哼道: ”她是凤凰剑宗真传, 且传承了凤唤九天诀，那是注定要进大宗师的。”
楚致渊道：“十八殿下一样传承玄奇，甚至更胜凤唳九天诀一筹，也注定要进大宗师的，为何不能争一争？”
“你………………”祝采芙一怔，脸色微变。
程妙真也看过来，眼波清亮照人。
楚致渊笑道：“殿下心法玄妙，几乎瞒过了我的直觉。”
“……都说四世子直觉敏锐超乎寻常，果然名不虚传。”
程妙真露出笑容。
宛如霁雪初绽，容光照人。
楚致渊笑道：“殿下自杀，我会上书请罪，请皇祖父怜悯与成全殿下，不出岔子的话，应该就能成事。”
失了。
“还能出什么意外？ ”祝采芙觉得此举已经很严密，万无一
想想自己二人想出来的招数，再对比楚致渊的招数，确实差了太多。
人跟人确实不一样。这楚致渊如此周密，使起坏来让人防不胜防。
这样的家伙是大景的世子，甚至有望下一任皇帝。
再看看大贞的诸多皇子与世子，好像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的。
难道大贞要被大景继续压著？
楚致渊道：“现在就怕问天崖的干预。”“问天崖？不可能！”祝采芙忙摆手。
楚致渊道：“祝先生，你觉得十八殿下嫁过来这件事背后没有问天崖的影子？”
祝采芙道：“问天崖再怎么也不至于害殿下。”
楚致渊笑了笑：“他们不是为了害殿下，而是为了害我。”祝采芙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她想起自己刚才浮现的想法。
自己有这般想法，那问天崖呢？问天崖难道就看不出楚致渊的威胁？
如何消除楚致渊的威胁？
总不能下手刺杀，那些邪宗妖人也不是世子的对手，构不成威胁。
那只有击溃他，让他不能成皇帝，甚至不能成大宗师。
让他被逼著接受一个不想娶的女人，确实是一个击溃他的好办法。
楚致渊道：“祝先生没跟问天崖彻底闹翻吧？”
“闹翻了。”祝采芙哼道：“宗内行事太过份，实在忍不了。”
楚致渊一直在洞照著她，觉得她的话应该不假，便问道：“他们如果干涉，会如何干涉？”
“如果干涉的话..高九渠？”她看向程妙真。程妙真道：“高公子单纯，没有坏心。”
祝采芙哼道：“越单纯越容易被利用，而且行事一根筋。”楚致渊道：“除了高先生，还有何人是问天崖的？”
“那再就是莫师兄。”祝采芙道： “他一向不管闲事的，早早就去你府上找你父王了吧？”
楚致渊挑了挑剑眉，点点头。
祝采芙道：“如果不是他非要过来，这次的差使轮不到他，兴冲冲来，不就是想跟庆王爷切磋丹青技法嘛。”
楚致渊道：“那也要防著莫先生的，大宗师的破坏力还是很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