颌下胡须一缕,在他手指间不断轻轻捋着,显然是他考虑问题时候的习惯。
还是另外一位站在稍远一些的壮年修士走过来,微微一揖。
“易道兄,发生这种事情恐怕是遮掩不住的,很快就会震动整个义阳乃至弋郡,恐怕须得要立即拿出对策来,否则若是被人利用,那对大家都很不利。”
虞弦纤带着一帮人小心翼翼从旁边绕道过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里边有几个人虞弦纤还是认识的,看大家的脸色,应该是发生了骇人听闻的糟糕事儿。
那一位都说要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了,这汐芸宗的易长老当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和之前所说这边发生的变故有瓜葛。
原本虞弦纤是不敢打扰这位脾气素来不太好的师伯的,只不过带着一群人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们身上,虞弦纤反而只能上前见礼了。
“弟子虞弦纤率诸弟子见过易师伯。”虞弦纤恭恭敬敬地双手交叉,左手掌压在右手掌上,贴于小腹,再是一个深鞠躬。
这是对道门中对门内长辈的极为尊重的礼仪了,也足见这位汐芸宗长辈的威势。
中年修士看了一眼虞弦纤,脸色稍微好看一些:“嗯,这就是这一批接引的弟子?”
“回师伯,是。”当着这么多人,虞弦纤也没有多解释,宣尺媚早就是了,而陈淮生却不是。
“唔,我知道了,你们先站一边稍等,我这边还有事情。”
易姓道人点了点头,这才扭头向那个一直站在一边等候他发话的壮年修士道:“此事的确须得要查明,我记得从前年开始,弋郡这边似乎就不太平了吧?前年末,白石门是不是也出了事情?”
一干人脸色都微微一变,还是那个红脸阔嘴的男子勉强点头:“易道兄说得是,白石门练气六重弟子宇文天死于县崇文岭下,不过……”
“我知道,白石门的事儿和我们无关,我们也没多关心,去年三月初九,你们重华派掌门亲传弟子在蓼县蜂桶岭死亡,可曾查明原因?”
红脸阔嘴男子脸色更加难看,咬着牙关恨恨地道:“未曾查明,因为只剩下残肢,看似是被妖兽所吞噬,但是其中疑点颇多,若真是妖兽,为何不将残肢都吃掉,还要留下一截?”
说到这里,红莲阔嘴男子都差点老泪纵横,很显然是对折损了这样一个内门亲传弟子十分痛心。
“可是近年来,蓼县的确有出现不少妖兽的踪迹,……”凌云宗那个玄袍修士脸色越发难看。
“我那师侄天资聪颖,入道才二十五年,已经是练气六重,正在冲击练气七重。蓼县这几年的确有妖兽踪迹,但是都是在绝域边缘,距离蜂桶岭尚远,而且多是一阶妖兽,二阶妖兽都未尝得闻,什么妖兽能轻易将我师侄吞噬?……”
入道二十五年就练气六重,的确是相当优秀了,也就是说六十岁左右基本上就能有望冲击筑基大道了,绝对算是一般宗门中的精英弟子了。
能轻松吞噬练气六重修真的妖兽,起码应该是二阶妖兽,甚至二阶妖兽都难以轻松得手,除非是突袭。
但二阶妖兽不太可能出现在凡俗之地,真要出现,早就肆虐一方,传得尽人皆知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妖兽所为?那会是何物作恶?”中年修士微微动容。
妖兽喜吃人,更喜欢吞噬修士,因为修士身体中精元气息对其有极大的吸引力,这不是秘密。
修士躯体每一截对妖兽来说都是至宝,不可能舍弃不食,所以红脸修士所言有残存部分的确可疑。
妖兽吃人很正常,但妖兽轻易是出不了绝域禁地的,顶多就在边缘地带活动,而且极易被发现,合力绞杀就行了。
但若不是妖兽,却又有如此耸人听闻的吞噬肢体之行径,那就有些恐怖了。
除了邪物,他还想不出什么东西来,而邪物却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尤其是俗人定居之地更是容易出邪祟妖鬼。
“这却不好说,我师侄只留下一截腿和半个头颅,其死状惨不忍睹,尤其是头颅明显是被啃噬掉,脑髓却被全数吸掉,……,腿部那一截伤口更是呈锯齿状,筋肉残留……”
绘声绘色的形容,听得虞弦纤身后的一干还未入门的弟子都是脸色青白,尤其是几个女孩子都是恶心欲吐。
陈淮生也听得不寒而栗。
“邪祟妖鬼?”中年修士摇摇头,“若真是邪祟妖鬼,绝不会只作这一次案,就算是它能潜伏,但绝不会超过一个月,但这之后,蓼县可还有发生过这般事情?”
“易道兄,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后来就是去年九月,也就是这个时候,游历访友到县的睢郡散修霍文忠师徒二人,一个是练气五重,一个是尚未入道的先天道种,但资质颇佳,二人失踪,至今没有下落,……”
中年修士忍不住皱眉。
失踪是最棘手的,尤其是这等修士。
这义阳郡位置较为特殊,地处禺山山区,南边却又和南楚接壤。
禺山山中除了绝域之外,就是大赵和南楚之间地界犬牙交错,本来就不好分。
好在山区人口不算多,又是绝域禁地毗邻,所以虽然经常有纷争,但也没有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因为是出于绝域禁地边缘地带,肯定就会有不少修真弟子要来这些地方活动,其中以狩猎妖兽和采撷灵药为主。
这真要因为贪心而入宝山最终遭遇厄运的每年都不少,谁能说这失踪就能和这邪祟妖鬼牵扯上关系?
“继续。”中年修士面无表情地道。
吞了一口唾沫,红脸修士硬着头皮道:“然后就是今年二月,大雪封山,定陵吕家练气四重弟子吕金光在蓼县安兴集附近失踪,现场只发现他残留的一只鞋,有野兽足迹,类似虎豹类妖兽……,今年七月南楚紫金派练气五重弟子熊闻人在定陵武胜堡附近失踪,……”
“吕家?紫金派?!”中年修士大吃一惊,“南楚的修士怎么会在我们这边失踪?”
各地的修士虽然也有往来,但是这种跨越国境一般都要先到各地的道馆打招呼,避免引发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据说是他本来是在南楚那边进山狩猎,但不知道绕来绕去就到了咱们这边来,还在天合坊交易了一些货物,住在柴门楼客栈,第三日去武胜堡附近狩猎,就一去不复返,……”
中年修士随即追问:“凭什么说他不是再度进山返回南楚那边了呢?”
“他的一些行李还在客栈,还有一些货物寄放在天合坊,本来约定两日后再回天合坊来结算的,……”红脸修士解释道。
中年修士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一算下来,这从前年到今年,加上今日所出的事情,义阳府就出了这么多事情,可九莲宗这边居然没有得到多少消息。
哪怕这义阳府都不是九莲宗的重心所在,但是弋郡五府之地,地处大赵东南角,位置很重要,九莲宗不可能弃之不顾。
弋郡南边义阳、霍州、朗陵这三府之地,九莲宗一直是通过准盟友凌云宗和重华派来掌握局面的,所以没有关注太多。
只要不出大事儿,这几府每年接引弟子能及时接到,一些宗门里需要的特殊资材能按期送到,那就可以了。
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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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甲卷 蓼花繁 初涉疑案
去年是谁来巡视弋郡这边的?中年修士想了想,好像是张师兄。
不过张师兄素来不喜多事,一门心思沉迷于修炼中,恐怕去年来也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这一次只怕就敷衍不过去了。
凌云宗的练气七重的弟子都折了,练气后期的弟子了,论水准在这义阳府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了。
这对凌云宗和重华派的冲击不小。
不管是什么原因,作为凌云宗和重华派的后盾,九莲宗如果不给出一个回应,只怕人心就要散了,没准儿重华派和凌云宗就要另寻靠山了。
尤其是重华派,本来关系就不如凌云宗与九莲宗这么密切。
掌门亲传弟子遇害不说,那个睢郡散修师徒多半是重华派准备招募吸纳进入其门派的,结果又突兀地失踪了,难免就让重华门有些愤怒着急了。
“这个熊闻人失踪了,南楚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吕家呢?”
易初阳大感头疼。
每年一次的巡查都是例行公事,在很多人看来其实都是美差。
走一圈,看一看有没有更好的资材,合乎心意的道种,顺带问一问地方上又没有什么问题,有的话帮忙处理解决一下,也就了结了。
以往也不是没遇到过事情,比如宗派之间的纷争,又或者一些妖鬼邪祟冒出来,也偶有妖兽出没,那就出手帮忙解决了。
但这一次他有预感,问题很麻烦,恐怕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甚至自己恐怕都还不行,还得要找帮手来。
这么多修真弟子遭遇不测,虽然看起来是五花八门,失踪的,疑似被妖兽吞噬的,还有遭遇仇杀的,但这么巧就集中在这一两年里,不能不让人起疑。
而且还都在义阳府这一带,甚至还牵扯有南楚那边的修士。
紫金派易初阳当然知道,南楚四大宗派之一,一个练气五重的弟子,似乎也不算是什么重要人物。
但熊姓是南楚第一大姓,南楚王族就是熊氏。
他真有些担心这一个熊闻人可别是什么南楚王族子弟,到时候要以官方的名义来交涉,要个说法,那就麻烦了。
但现在看来似乎还不像,真要是显赫人物,恐怕南楚那边早就找上门来了。
还有吕家。
吕家是义阳府的世家,不过算不上实力特别强大的世家,在义阳府里算是能排在前三的家族,但是放在弋郡里,恐怕就要排在十位左右去了。
对吕家,易初阳还不算太在意,不过若是下一步要深入调查的话,这吕家的力量还是可以用起来的。
“紫金派有人来找过,这边把情况告知了,他们也在这边找了一圈,也去武胜堡那边查探了,但都没有什么线索,后来就把熊闻人的遗物带走了,也没说什么,只说希望这边能继续帮忙查找,吕家那边,可能在自行调查,没和我们这边联系,……”
易初阳忍不住搓了搓手,直觉告诉他,恐怕紫金派那边没有这么简单就放弃了一个弟子的寻找。
好歹也是练气五重弟子,不明不白失踪,就这么草草寻访一遍就作罢,那这个紫金派在南楚那边号称四大宗门就是一个笑话了。
哪怕是一个普通弟子失踪,都不可能这样草率。
“好了,基本情况我都知道了,数一数,不少了,从前年末开始,一共发生了六起失踪和被袭击的事件,除开白石门一起和外来散修一起外,也还有四起,重华门一起,南楚紫金派一起,吕家一起,今日发生这一起凌云宗一起,……”
易初阳沉吟着道:“重华门那一起所谓被妖兽吞噬疑点颇多,但我不了具体情况,所以还要下来仔细查询之后才能定论;紫金派这一起因为是失踪,没有太多线索的话,不好确定;吕家那一起恐怕要找吕家那边配合调查才知道情况,但是今日在蓼县卧云铺的这一起袭击事件,却不容我们不重视了。”
陈淮生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对他来说算是相当高端的修真士人了。
眼前这位面色有些阴冷清癯的男子竟然是一个筑基修士!
而且看样子甚至可能是筑基二重以上的强者。
哪怕是隔着一丈开外,对方也有意收敛了气势,陈淮生一样能感受到让人窒息的压力。
话语间字字铿锵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这大概就是筑基强者的底蕴吧。
“那易道兄的意思是……?”红脸道人终于有了几分兴奋和满意。
如果九莲宗要亲自介入的话,这一系列的事件就应该有一个水落石出了。
单靠凌云宗,他根本信不过,起码自己那个师侄被妖兽或者邪祟妖鬼吞噬的事件,只怕就别想有一个结果。
凌云宗那个玄袍修士见易初阳居然如此轻易就应允了要亲自介入调查,也是又惊又喜。
事实上去年重华派出事的时候,他就和来巡察的九莲宗张廷尚提起过,但对方没有反应。
因为对方当时是在淮郡巡察,他以为淮郡那边事情繁忙,加之又是重华派的事儿,所以也只是帮着敲了敲边鼓。
但后来吕家和南楚紫金派弟子出事,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而那个时候张廷尚已经到了弋郡的霍州府,所以又派人去敦请对方,但是对方依然是推诿不来,所以这让他也有些气馁。
弋郡的义阳、霍州、朗陵三府情况较为复杂,凌云宗和重华派联手获得了九莲宗的支持,与白石门争夺影响力。
在霍州是白石门占据上风,但在义阳和朗陵则是凌云宗和重华派占上风。
白石门主要是得到了弋郡几大世家门阀的支持,才得以和有九莲宗支持的凌云宗、重华派抗衡,而这里边也和九莲宗重心没有放在弋郡南部这边有很大关系。
“就是字面的意思,此事到了这一步,我们九莲宗责无旁贷,今日在蓼县的事情要查清楚,重华派弟子在蜂桶岭的事情也要查个明白,另外散修在县失踪之事以及紫金派弟子失踪的事情,都要查清楚,还义阳一个朗朗乾坤!”
易初阳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虽然弋郡南部不是九莲宗的重心所在,但其毗邻南楚,地理位置重要。
而且山区与绝域禁地紧邻,物产丰富,大量资材都要从这几府来,不容有失。
当下九莲宗弟子也在大量增加,所需资材也日益增多,若是真的失去了凌云宗和重华派,那宗门内部的需求就会有相当缺口。
他也知道应承下来这桩事儿麻烦不少,而且未必就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件件都能查清楚。
但是他必须要表明态度,坚定凌云宗和重华派对本宗的信心,哪怕向宗门里请求支援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