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生的由衷之言听在少女耳朵里却更像是一种讥刺自己。
但这话也没错,陈淮生就是怨气满满。
自己是纯纯被对方诳骗上钩的。
先是欺哄自己说只有两头妖兽,她一人便可诛杀,结果冒出来三头。
然后就是假意让自己只负责协助,她来担纲主杀,结果却是被对方一脚踹到面对诡狼,独力搏命。
也幸亏自己还真的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战斗力,那枚焰锋符的威力也没有让人失望。
在少女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对方没有实力解决任何一头山狈,而自己要想单独绝杀诡狼也没有太大把握。
这种情况下,唯一最正确的办法就是牺牲对方挡住诡狼,自己先斩杀一头山狈,破了对方的一狼二狈组合,才能解脱这个危局。
否则大家都得死,或者说自己母亲肯定要命丧狼口。
她也想过只要陈淮生能顶得住诡狼一波进攻,自己就能赶回来反杀诡狼。
如果陈淮生拿了自己焰锋符都还扛不住诡狼一击,那就真的就是命了。
少女也不在意,事已至此,要再说些客套话解释也没有多少意义,对方也未必会接受。
“陈六哥,局势如此,小妹若是有些不得已之举,那也是为了大家好,还请理解。”少女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这些山狈诡狼都归你,另外小妹看才初入道,却没有多少护体之法,小妹身上有五枚灵符,你可任选二枚,也算是小妹兑现之前酬谢的承诺。”
陈淮生也承认少女当初所做的选择应该是最明智之举,要想三人都幸存下来,尤其是其母要想活下来,恐怕也只能如此。
但是对方却是要牺牲自己的安全,起码是抱着要让自己用受重创这个代价来换取胜利,对自己未免太不公平。
“晏姑娘,这恐怕不公平。”陈淮生此时已经丢下了包袱,用更现实的心态来对待此事。
“之前你这么欺哄于我,你就没有一点心存歉意的感觉?如果有的话,难道不该额外做一些补偿么?我被你这么一脚踹过去替你与令堂抵当诡狼一击,险些丧命,是不是也该另外补偿?别说两枚灵符了,五枚灵符我觉得都不够!”
少女也被陈淮生的话给气乐了。
问都没问自己会给他什么灵符做酬劳,就开始直接狮子大开口,元宝寨的人都这样的么?
还没等她说话,旁边一直饶有兴致看着二人对话的女子却说话了,“紫儿,六郎说得也没错,为娘这条命也算是他救的,若是可以,的确是该多感谢六郎一些,不过六郎,你也该体谅一下你妹妹,她入门不久,此番回来专门接妾身,也是得了门中的恩赏,你也莫要太过为难你妹妹了,日后你妹妹有所成就,自然忘不了你这个当兄长的。”
这哥哥兄长妹妹的,听得陈淮生牙齿都酸了,这女人看样子打定主意是要把自己和这丫头牵在一起么?
是打算自己和这丫头处对象么?
还是觉得自己龙骧虎步,英武不凡,未来不可限量,先要拉上关系?
“婶子,方才紫妹妹都说了我现在刚入道实力不足,她这个当妹妹的都觉得难以接受,那多给当兄长的几分支持,难道不该么?”
这个时候陈淮生也顾不得哥哥妹妹称呼让人膈应了,这母女俩都不是善茬儿,自己拼了老命救了她们,还想白嫖自己,哪有这等好事?
少女瞥了一眼陈淮生,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笑容,“六哥,您说我现在突然把你杀了,这荒郊野岭的,没人知道,把你尸体扔在山林中,不出半年就变成无人知晓的白骨一堆,您说合适不合适?”
陈淮生心中一跳,这丫头还真敢想,干咳一声:“妹子,你这样诛杀救命恩人之举,在你心中必定种下心魔,日后还想在修行上再进一步就难了,这等短视之举,岂是你这么聪明的女子所为?”
“可你这样逼小妹,小妹实在别无选择啊。”少女难得展颜一笑。
“呵呵,你可以选择将五枚灵符都给我,不就是最好选择么?”陈淮生也知道少女虽然有些不悦,但话语里更多的还是戏谑之意。
最终陈淮生还是五枚灵符到手。
不得不说这丫头真是宝藏女郎。
两枚固盾符,威力比坚盾符更为强悍,但是以陈淮生现在的道行,会极大拖累其行动敏捷度,起码要炼气一重以上影响才会最小。
不过在不需要考虑行动迅捷的条件下,固盾符发动,的确能大大强化自身防御力。
一枚焰锋符,不用说,真正的绝命杀器,用到关键时刻,斩杀一头一阶妖兽正当时。
一枚伏地符,一枚补气符。
补气符其实就是佐元丹的符形式,但是见效更快,即体就能起效,但效果不及佐元丹那么好,胜在迅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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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甲卷 蓼花繁 人情
篝火熊熊,女人沉沉睡去,这一路行来,对凡人来说就是极耗体力的跋涉,女人已经困顿不堪。
对陈淮生和少女来说,这点儿路程却没甚影响。
“……,没想到你竟然入了沧海宗?!南楚在我们大赵境内也有接引人?”
陈淮生也听说过沧海宗,南楚四大宗门之一,和紫金派齐名,甚至略胜一筹。
谈妥了条件,经历了这样一番共患难的波折,两个人虽然还谈不上是朋友,起码是可以说说话,沟通一下了。
“大赵的那些大宗门在南楚各地一样有接引人,秘而不宣而已。”少女目光澄澈清泠。
“我还以为回来接母亲很简单,没想到蓼县这边妖兽如此猖獗了,我记忆中诡狼和山狈都不该出现在这一带的,难怪师尊让我多带一些灵符,以防不测。”
“天时在变,谁也说不清楚。”陈淮生叹了一口气,“禺山里边恐怕受的影响更大,所以这些妖兽不少就跑了出来。”
“那元宝寨岂不是首当其冲?”少女皱了皱眉,“光凭寨子里这帮人,只有送菜的份儿。”
“义阳府是凌云宗的地盘,凌云宗应该要有动作反应才对,但就怕凌云宗也改变不了这个局面。”陈淮生拿起一根烧红的树枝,捅了捅,火堆腾起一阵火星,再旺了一些,“那种情况下,元宝寨也许就没法在元宝塬存在下去,只能搬走了。”
“搬走?往哪里搬?”少女摇摇头,“不搞明白妖兽出山的原因,这禺山四周就不会安宁了。”
“南楚北边的州府不也一样就在禺山边上,你们沧海宗既然是南楚大宗门,想必也是跑不掉的。”陈淮生把目光望向山中深处,“不过这都不该是你我考虑的事儿,自然有官府召集各大宗门来筹划。”
“对了,说了半天,还没说你入了哪个宗门?”少女想起什么似的,看着陈淮生问道。
陈淮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现在是重华派的记名弟子,还没有正式入门,……”
少女十分惊讶,“重华派的要求这么高了么?你现在的战斗力水平比起炼气一重已经不遑多让了,还记名?难怪对你这么寒碜,……”
按照师尊的说法,大赵十大宗门和南楚四大宗门的实力在伯仲之间。
像沧海宗如果放在大赵大概可以排到四五位,紫金派大概可以排到六七位。
但重华派就是一个地方性的宗门,恐怕连大赵宗门中前三十位都排不进。
这从陈淮生这个记名弟子随身携带的灵符、法器就能看得出来重华派十分拮据,对弟子也就这般刻薄。
少女这么一说,陈淮生觉得这丫头和宣尺媚一样,又是一个何不食肉糜的。
难道她不知道沧海宗在南楚已经是顶级存在,放在大赵也是前十的大宗门了?
谁都能和她一样,囊中一抓就是一大把灵符出来?
“晏家妹子,各家宗门的好坏倒也不能以这些外在条件来证明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陈淮生摇头,“倒是妹子在沧海宗如此受看重,更要珍惜了,……”
两人就这么一直闲聊到天色将亮。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多谈元宝寨的事儿。
对他们俩来说,也许元宝寨只会是过去。
尤其是晏紫更是对元宝寨原来的一切深恶痛绝,这才要带着母亲彻底脱离元宝寨的一切。
至于尹力丰,陈淮生能从少女那对元宝寨一切都十分厌恶的神色感觉到,只怕没有斩杀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临别,少女似乎还有些踌躇,让陈淮生很好奇,“晏家妹子,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吧,好歹咱们也还算有了一番共患难的经历了。”
“嗯,陈六哥,如果你日后,小妹是说如果你日后真的在重华派过得不如意,或者重华派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没有去处,不妨来江陵找小妹,小妹此番算是欠了六哥一个情,只要那个时候是小妹能帮得上六哥的,小妹都会尽力而为。”
看这丫头吞吞吐吐的模样,陈淮生也知道要让这个自尊心很强的丫头说这番话已经很难得了,也就坦然笑道:“多谢晏家妹子的厚爱了,我若是真的走投无路,肯定会来江陵找妹子讨口饭吃,……”
一直看到陈淮生身影消失在山径中,少女才默默地低垂下头,想了想什么,重新举步。
倒是旁边的女人颇为玩味地笑着看自己女儿:“紫儿,莫不是动了凡心?”
少女哂笑:“女儿现在的情形母亲不知晓,只有一门心思修行,其他皆非我所考虑的,……”
“呵呵,为娘倒是觉得这个小郎君不错,就算是被你算计了一番,也没有翻脸发作,……”
“翻脸发作?他有这个实力么?真要发作,除了命丧我剑下,还能得个什么?”少女嗤之以鼻,但随即又道:“不过此人虽然天赋略差,但是却很能明事理,识时务,居然能踩着我的底线,把五枚灵符都拿到手了。”
“紫儿,你不是说你们沧海宗并不禁道侣双修么?”女人显然更多的是从凡俗人间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就算是修行仙道,一样也要考虑传宗接代之事,为娘当年不也是道种,只不过是后天道种,又被耽误了,才会沦落到卖解的地步,最后落到这元宝寨里,也才有了你,……”
少女皱起眉头,显然不愿提及自己过往。
母亲是后天道种,但却没有条件一直坚持服食灵食,结果灵体退化,除了体质比凡人略好,比同龄凡人更显年轻外,其他和凡人已经没有太大差别了。
见少女皱眉,女人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叹了一口气:“也罢,为娘知道你对你生父因为为娘的缘故而恨之入骨,但你也要明白,你明了道骨之后那几年,若非他一直供应你玉麦嘉禾灵米,你可能也会和为娘一样沦为凡人,更别说被沧海宗相中了。”
少女恼了,“母亲,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要去感激他的养育之情了?可他那般折辱你,……”
“那倒也不必。”女人显然对这般世情阅历更多,“为娘只希望你莫要再将这般世情记挂在心中,如陈淮生所言,你越是放不下,就越是你的心魔,对你的修行就越是有碍,我倒是觉得他把这个情况看得很透彻,什么东西都能拿得起放得下,所以才会受了你的骗,却浑不在意,仍然和你坦然相处。”
女人的话让少女一怔之后若有所思,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个陈淮生你觉得资质不佳,为娘却觉得未必,也罢,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他不在意,那兴许你们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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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甲卷 蓼花繁 生意
陈淮生自然不知道自己在母女二人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印象,他也不在乎。
如那女人所言,今日之事吃一堑长一智,虽然他能理解少女的做法,但是并不代表下一回还会接受这样的欺骗。
再上这种当,那就是自己犯蠢了,怨不得别人。
从遮云岭下山,陈淮生便迈开大步往竹沟关进发。
同样用了健步符,但是速度比起自己回来的时候没慢多少,关键是自己还背着近三百斤的狼肉和狈肉。
还不到天黑,就已经过了固镇驿,到了竹沟关。
看到陈淮生气喘吁吁地背着一狼一狈进来,周春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样一惊一乍的还有店子里的另外几个人,除了两三个凡人伙计,还有矿药铺的曹二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但一看就知道是道种。
“赤尾诡狼?!真的是,起码一个甲子了,成年诡狼,元丹已结,……”
“这是白喉山狈,起码也有快五十龄了,可惜了,差点儿就满一甲子,哪儿来的?!”
“小兄弟,你这是哪儿弄来的?你自己斩杀的?”
一干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青年。
如果是一人独立斩杀了一狼一狈,起码都是炼气三重以上了,可眼前这个家伙怎么看也不像啊。
“你是元宝寨的陈家六哥儿?陈淮生?”
还是周春平记忆力足够好,毕竟陈淮生在店中住了一夜,而且那一日店里只有陈淮生一人投宿,而且自己还谆谆教诲了对方一番,他有印象。
“周三哥还记得我?”陈淮生乐呵呵地把狼狈一下子聊在店子里的桌案上,“可把我累坏了,这一趟几十里地走下来,没把我给累死,两百来斤呢。”
赤尾诡狼比黑尾诡狼个头略小,但是也有一百四五十斤,山狈块头要小一些,只有一百斤左右。
寻常道种要背着这两百来斤的走七八十里山路,绝对是吃不消的,就算是有健步符,也一样不行。
但陈淮生却稳稳当当地走了下来,店子里的几个人都在掂量陈淮生的分量。
“六哥儿,这是斩杀的?”周春平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