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的元荷宗弟子大概在一百八十人左右,让陈淮生感到意外的,竟然有超过百人愿意继续留下来归附天云宗。
很显然这一二十年里九莲宗的表现,让这些基本上处于练气中高段甚至筑基的弟子都感到十分失望了。
现在九莲宗溃灭,而且不是某一个宗支的覆灭,而是整个九支都覆亡,让他们陷入了幻灭中。
心态的崩塌,心气的落寞,丧失了方向,让天云宗这个愿意接纳他们的大赵第一宗门竟然成了很多本身对元荷宗没有特别强归属感的弟子的一个不错的抉择。
剩下的七十余人中,只有二十余人不愿意并入重华派,但这一批中光是筑基就有三人,其余二十人也都是炼气高段。
余下的五十余人中其实很多人都处于一种茫然状态下,对重华派的认可度并不高,但是在一位筑基三重修士的带领下,都接受了这一选择,也许这个选择只是临时的。
所有筑基高段和中段的修士要么死,要么重创直接跌落到筑基初段,再无一人。
当然亦有逃脱数人,但相较于被围剿的数百人来说,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这五十余人中,陈淮生看到了魏武阳和章芷若,而印象中的其他几位,却已经不在其中,想必是要么逃了,要么就是在其他宗支了。
离开的气氛并不好。
在回到汴京城中时,又有十余人离开了,真正留下来的不足四十人,齐洪奎和陈淮生都不在意。
不愿意留下的,始终留不下,而经历几番波折还愿意留下来的,基本上也就算是留定了,而且天赋差的,这边也会想方设法挤兑走。
至于说和天云宗的约定,这般低阶弟子,天云宗根本不在乎,无外乎就是一个台阶罢了。
炉火熊熊,映照着几人映红的面庞。
仿佛犹如五年前的那一夜,在那淮渎古庙中众人谈笑欢声那一幕。
人少了几个,凌凡,姚文仲,许悲怀,舒子丹,都不在。
陈淮生问过,这才知道凌凡是在妖莲宗,而姚文仲则是在净芙宗,许悲怀则是在玉菡宗,舒子丹在汐芸宗。
九莲宗的规矩,前三年九宗新进子弟都在京中集合修行,三年后才根据情况由各宗选人。
“淮生哥,你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局面,所以你才会去求派中长辈们……”宣尺媚打破了沉寂。
从回到汴京,与重华派弟子走到一起,这种难言的悲苦、抑郁乃至尴尬的气氛就一直萦绕着这帮元荷宗弟子。
到现在仍然有很多人难以接受九莲宗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但从各地传来的消息都无一不在证明,此番道会前最大的事情,或者说这场道会本身都已经赶不上九莲宗覆灭这场盛事的喧嚣了。
一个宗门的覆灭,而且是昔日的超级大宗,现在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大宗门覆灭,就在这短短的几日之内。
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是真正冻上也就是这么极短的时间里就显现出来了。
“有预料,但是我是朝着最坏的打算预料的,但是没想到局面会比我预料最糟糕的还要糟糕。”陈淮生苦笑:“恐怕你们也早就对九莲宗的命运有所担心,只是想不到这般惨烈残酷吧。”
几个人都默默点头。
九莲宗近二十年每况愈下,尤其是近十年更是急速下滑,妖莲、净芙和元荷三宗的内讧不过是表象,真正的原因还是这种多头模式在超级大宗不断涌现的情况下,显得难以为继。
每每与这些超级大宗发生利益冲突,都显得力不从心,频频受挫。
不说天云宗、花溪剑宗、万象派这些老牌大宗,即便是与大成宗、云龙宗这些宗门相比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甚至连白石门这种刚刚崛起的还不算太强盛的宗门,论总体实力九莲宗远胜于白石门,但是居然都压制不住对方,其原因就是宗支利益的不一致。
合久必分这个道理在九莲宗身上得到了最好体现。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承不起重,那么这个王冠就会离你而去,进而被人家来瓜分了。
九莲宗的九座灵山就是王冠,早就被外人垂涎三尺,你现在承受不起了,就不能怪人家找上门来夺你的王冠了。
甚至他们现在归附的重华派,不也就是其中的一员么?
玉菡宗的重阳山争夺战还在继续,重华派正在全力以赴,齐洪奎也已经赶赴济郡去了。
第427章 丁卷 鼓斗志纵横捭阖
“淮生哥,你说渡果师伯和师尊……”对于这帮元荷宗弟子来说,命运已经注定,九莲宗的故事已经结束,既然选择了要归并与重华派,那么他们更关心那些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焦云升战死,自爆元丹倾力一击,击伤了拦截他和渡果居士的两名天云宗紫府,但并未给对方造成太大伤害,而渡果居士在逃亡过程中也遭遇了两名天云宗紫府的联手合击,受创匪浅,但是终归是逃出去了。
而宣尺媚和虞弦纤的师尊米仙姑也趁机逃脱,但同样也受创不轻。
除了渡果居士和米仙姑外,还有两名筑基八重和筑基七重的修士也逃脱了围剿,但无一人是安全逃脱,均负伤不轻。
至于说他们能不能逃出去进而活下来,就不得而知了。
而其他筑基中高段的修士几乎全数被击杀,而剩余筑基初段的六人中,两人归附了天云宗,三人立下灵誓规约离开,一人带着宣尺媚他们选择了并入重华派。
可以说剩下的不到四十人中都是炼气中段的居多,这一部分人对于原来多达三百多人的元荷宗可谓十不存一,筑基中只有一名筑基三重。
不过即便是这样,在陈淮生看来,这一次大山之行也是值得的,也是收益巨大的。
一方面收罗了整个元荷宗的丹符之术经笈,另一方面也给整个大赵修真界中树立了一个有情有义不畏强权的形象。
而且这一帮元荷宗弟子的天赋都不算差,不说有宣尺媚这样的天才,即便是这些大多是炼气中段的弟子,年龄都不大,比起原来重华派的弟子水准明显要高一层次。
以练气中段的弟子年龄为例,重华派弟子中达到炼气中段的弟子,一般说来都是四十岁以上,达到炼气六重的基本上都是奔六十去了。
但是在元荷宗这批弟子里,基本上年龄结构都是二十五到四十五之间,基本上要年轻十到十五岁。
这就是天赋带来的差距。
不说宣尺媚,单看虞弦纤,年龄不到三十,便已经是炼气五重。
相比之下,当初号称双璧的方宝旒,都三十五还在炼气五重。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跟了陈淮生阴阳龙虎共济,也绝无可能五年之内就晋阶到炼气七重了。
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那帮冲出去的元荷宗弟子,像渡果居士是紫府,米仙子是筑基九重,这些按照天云宗的意图都是要斩杀的,现在却出了一些差池。
当然,陈淮生也感觉得出来,天云宗虽然意欲斩杀这几人,但跑了也就跑了,并不是太在意。
由此也看得出来,他们对击伤二人的程度还是很有自信的。
大概觉得最不济都能将二人打落几个层级,很难再对天云宗这边造成多大的威胁了。
“尺媚,渡果师伯和米师叔能够逃脱就是万幸,伤肯定是受了,程度就不得而知,但是从天云宗没有搜到他们的踪迹,也足以说明他们是逃脱了,这就是大好事。”
陈淮生只能宽解,实际上他并不看好逃脱的几人,就算是能活下来,估计伤势都相当沉重,甚至会跌落几个层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渡果师伯和师尊会来汴京么?”宣尺媚小声问道。
“不会,当时约定他们如果能脱身,最好尽快渡河去河北滏阳卧龙岭,天云宗纵然知道,也就无关大局了,留在大赵这边反而危险,齐师伯也已经给山门那边发去了消息,如果他们过去,就能以最快速度获得治疗,保他们生命无虞。”
陈淮生沉吟了一下:“就怕他们伤势太重,连渡河都有困难,那就麻烦了。”
“那能不能在天王渡那边安排人接应一下呢?”虞弦纤也接上话。
“稍等一等,也就这两日里,等到齐师伯他们回来,便可安排人去天王渡那边接应。”陈淮生点头:“重阳山那边也不会拖太久,只要玉菡宗和我们重华派联手,相信清光道只能铩羽而归,特别是星火宗也会在暗中扯清光道后腿的情况下。”
见众人仍然愁眉不展,陈淮生又道:“放心吧,我相信渡果师伯和米师叔这点儿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天云宗也不至于还要撵到天王渡那边去。”
还是虞弦纤展颜一笑,“陈师弟说得是,我们现在担心也没有意义,只等齐师伯他们回来,也就能有一个结果,特别是下一步的安排,……”
陈淮生的话让在场几人都稍稍释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淮生的话在一干人面前的分量越来越重,而且信任度也越来越强。
只要是从陈淮生嘴里出来的话,莫名就能让人觉得可信。
而这一次去大山,的表现更是让虞弦纤和宣尺媚都觉得震惊中带着无比钦佩。
那边可是五个紫府,摆明是要彻底毁了元荷宗,但是在陈淮生的斡旋下,居然能带出七十余人。
哪怕有二十余人最终离开并未归并入重华派,但毕竟是陈淮生争取来的,没有陈淮生,这帮人的命运如何,真的不好说。
而且即便是被放逐和有意无意地任由逃离那些低阶弟子,很大程度也是得益于陈淮生最初与天云宗接触带过去的建议,才让天云宗一改先前的暴烈之举,变得和缓了许多。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也改变不了,那么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抛开那些困扰我们的东西,立足现实,安安心心做好我们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就像渡果师伯和米师叔的行踪我们掌握不了,只有等待,像重阳山那边的战局,我们一样无法左右,也只有等待,所以师姐师妹师弟们,还是定下心来,莫要荒废修行,……”
“说易行难啊。”一直通达乐观的小胖子魏武阳眉宇间都是愁容不解,“陈师兄,现在元荷宗没了,我们现在的身份该如何确定?你们重华派现在的状况如何?虽说你们接纳了我们,可是我们九莲宗昔日毕竟是十大宗门,甚至是超级宗门,可现在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也难怪那么多弟子宁肯委曲求全也要留在天云宗,……”
这是一道伤口,却被这个言语无忌的家伙给再度挑开。
当初接近两百人存留下来的弟子,竟然有一大半愿意留下来归附天云宗,这个比例和数量不但让元荷宗和重华派的人感到吃惊,就连天云宗自己也一样感到不可思议。
这一战中天云宗可是斩杀了他们宗主和长老两名紫府,而且击杀了数十人高阶修士,总共一百多弟子丧命于此。
但是这些元荷宗的弟子竟然能够放下这段血海深仇,加入天云宗,不得不说元荷宗的内聚凝力太过薄弱,而天云宗大赵第一宗门带来的吸引力太大。
想想也是,这些弟子投入宗门的目的都是为了修仙问道达至天人,九莲宗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魅力而覆灭了,但却有机会进入第一宗门,若是平时反而无此机会,这等情形下,如何抉择,对很多人来说就不言而喻了。
而且人家天云宗也说清楚了,这是宗门之间的争斗博弈,无关个人恩怨,也不会将恩怨记在这些弟子身上,既然如此,哪还有什么顾忌呢?哪怕这话听起来有些牵强,但有这样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陈淮生也明白魏武阳的话其实是代表了这一批元荷宗过来的弟子问出来的。
他们还在惶惑和质疑重华派是否能够给他们一个美好的未来,灵山福地,灵田宝泽,灵材灵食,还有功法经义,乃至宗门未来的前程,这一切,重华派与昔日元荷宗有多大的差距,是更好,还是不如,前景如何?
他们和那时候别无选择的凌云宗弟子不一样,他们可以选择离开变成散修,也可以寻机去找值得投效的宗门,现在加入重华派也可能是暂时栖身,一旦重华派达不到他们心目中的目的,那么离开也是必然。
魏武阳的言外之意就是重华派究竟能不能给大家一个更美好更可期的未来前程。
“大家现在彷徨悲伤,心神不宁,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这种心境,陈师兄是很难体会到的。”接上话的是章芷若。
陈淮生有些恍惚。
五年前那个稚气尚存的小丫头,三年前在汴京见过一面,已经有些亭亭玉立顾盼生姿的妖娆景象。
又是三年过去,这丫头大概也是双十年华了吧,明媚可人,尤其是那脸盘子长得格外出众,与前世中零零后邓恩熙有几分相像,但又多了几分魅惑感。
不过这份恍惚感也是转瞬即逝,陈淮生摇摇头:“其实这种感觉在三年前我们重华派在悲沧气氛下离开朗陵踏上河北之路时一样存在,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前途在何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河北那荒野之地生存下来,但是三年之后,我们已经傲立于河北大地,无论是河北昔日的大宗门,还是千年历史的名门世家,无人敢小觑我们,在河北,任何人做任何事都需要考虑我们重华派的态度,……”
第428章 丁卷 口若悬河定风波
陈淮生很清楚现在众人所需要的不是实事求是地陈述,而是要意气飞扬的滔滔不绝展望。
从九莲宗到元荷宗再到丧家之犬,他们渴望认可和鼓舞,乃至更美好的憧憬,这样才能给他们沉郁低落的心境注入一剂强心针。
“在河北,我们有卧龙岭,你们可能未去过,卧龙岭条件比我们原来的朗山蟠山要大得多,条件也要好得多,而且我们还控制有大槐山,虽然在与月庐宗一战中我们未能全胜,所以大槐山在我们手里,我们还不能任意开发大槐山,但我相信此番道会之后,月庐宗就需要重新考虑他们的立场,大槐山会成为我们的一处道院,那里的福地宝泽比你们的大山不遑多让,……”
陈淮生口若悬河。
“再有,玉菡宗归并进来,那我们重华派在大赵就重新有了一座桥头堡,说实话重阳山的条件远不及卧龙岭和大槐山,但其位置特殊,济郡乃是连接河北的要地,所以也是我们必争之地,若是诸位不愿意去河北,留在重阳山也是可以的,……”
陈淮生很笃定地确定了玉菡宗必然会归入重华派,让一干人心中又稍微舒服和安稳了许多。
毕竟玉菡宗也是九莲宗支之一,虽说不及元荷宗原来强盛,但名分上却是和元荷宗一样,也还是有一百多号弟子。
如果能完整无缺地并入重华派,那对元荷宗的弟子来说,也是一个安慰和鼓舞。
好歹大家原来都是一个大宗中,多少也有几分交情,日后在宗门内也还有个照应。
至于说能不能留在重阳山,陈淮生觉得不大可能。
多少也要照拂天云宗那边的反应,这样公然违背承诺,重华派还不敢如此。
但现在说出来,给大家一个念想,现在不行,三五年之后便可以到重阳分道院来修行,未尝不可。
“陈师弟,除了齐师伯外,还有一位丁师伯也是紫府,听说他是散修入门的?”
虞弦纤是几个弟子中年龄最大的,对人情世故的理解要比宣尺媚和魏武阳他们强得多,所以也主动把话题转移到重华派自身上来,一方面可以转移大家情绪上注意力,另一方面也可以帮着了解重华派现在的实力。
这一轮九莲覆灭,让大家深刻感受到了实力悬殊带来的碾压,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痛苦让人窒息。
元荷宗只有三紫府,在其他宗支都自顾不暇的情形下,晁俊义被花溪剑宗两名紫府突袭身亡,然后天云宗以五个紫府的碾压之势自己强打硬攻山门,在毫无花巧的对决之下彻底击溃了元荷宗的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