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凌云宗和重华派能够果断离开大赵前往河北,那也是跳出是非圈的明智之举,否则连肉带皮都会被人吞噬干净。
“算了,郭师兄,我们只能关心我们自己,九莲宗存亡也还要三五年才能见出分晓,或许这三五年间他们的主事人能幡然悔悟呢?”
陈淮生知道这些话连自己都不信。
九莲宗内部矛盾之深从三年前在追查凌云宗和重华派弟子遇刺一案时候就能看得出来,诸般掣肘,让这样一个调查最终沦为演戏走形式,不了了之,最终也没有拿出一个结果来。
郭崇道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们决定不了人家宗门的命运,而专注于自家才是正理。
“欧庆春离派之后仍然逗留在京中,或许他觉得有其族兄的帮衬,就算是当一个散修也很滋润吧。”
郭崇道也在向陈淮生介绍京中和大赵境内与重华派相关的一些情况。
“白石门这一年相当稳健,但他们在朗陵的进展并不算顺利,朗陵那些镇集村寨表面上都承认了白石门的入主,但要想达到像我们与他们之间关系那样的默契,根本不可能,三五年,甚至十年之内都不可能,……”
郭崇道语气十分笃定,“这从今年我安排在朗陵那边暗中招录弟子的进展就能看得出来。”
“哦?”陈淮生浓眉一掀,“弟子招录没受到影响么?”
“影响肯定有,但没有我们担心的那么大。掌门和首席长老他们入登紫府带来的正面影响还是相当大的,很多人家子弟在觉醒灵根之后都会先悄悄联系我们派出的接引人察看,如果合适的话,就会以自行外出游历为由上报,……”
郭崇道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重华派北迁之后,但朗陵作为重华派深耕数百年的根据地,绝不可能这样轻易放弃。
或许在资材灵地这一块没有办法,但是在人才这一块决不能被白石门轻易接管侵吞,与白石门的暗中争夺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是从一开始就敲定了的方略。
“甚至我们还在义阳这边的弟子招录数量还有扩大,……”
义阳府就是凌云宗的老巢,也是陈淮生的老家。
“凌云宗在这方面上做得很差,好像他们现在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和准备,基本停滞了,而紫金派是南楚宗门,进来之后受到很大的抵触,所以我们派出的接引人反而占了先手便宜,……”
郭崇道嘴角溢出的笑容暴露出他的好心情,“原来执事会给我定了一个四十人的招录目标,但到现在基本上就已经超额完成了,到明年弟子正式北送时候,我估计能有六十人,甚至更多。”
“郭师兄,您可别为了数量就降低标准啊,在河北那边,宗门招收弟子的标准是比原来我们在朗陵这边标准高出不少的。”
陈淮生赶紧提醒对方。
“淮生,我心里有数,标准没有降低,而是义阳府那边凌云宗和紫金派的缺位,给了我们机会而已。也许等上几年,紫金派慢慢站稳脚跟,我们再想在义阳府那边有这么好的收获,就不可能了。”
郭崇道不无遗憾地感叹道。
“那倒也不一定,只要我们重华派能在河北之地立住脚,掌院能应劫飞升入登紫府,像徐师兄、刘师兄、曹师兄和郭师兄你们都能尽快破境跃阶筑基成功,宗门影响力必定能进一步扩张,到时候弟子来源反而不是问题了。”
郭崇道笑了起来,“淮生你这话我爱听,虽然师兄我距离筑基还早得很,说不定我还要落到你后边儿去了,但我还是高兴。”
一个像样的宗门实力可以分成三块,一块是顶尖实力,一块是核心实力,一块是基础实力。
顶尖实力就是紫府,基本上备而不用,除非到生死关头。
但如果没有这一块,那你就不配称得上像样的宗门,而且也极易被拥有此实力的敌人摧毁。
一块是核心实力就是筑基,这是经常要派上用场和对外展示的实力,也是衡量一个宗门战斗力有多强的关键。
基础实力则是炼气,或者说主要是指练气中高段,这一块代表着宗门的潜力,数量越大,代表着其未来发展前景更可期。
在商九龄和朱凤璧尚未入登紫府之时,重华派就是一个中等偏下的二流宗门,所以不得不选择九莲宗作为靠山。
但当商九龄和朱凤璧入登紫府之后,重华派就可以向中等偏上的准一流宗门靠近了,三个紫府是准一流宗门的起码标准。
当然这还和紫府真人的境界有一定关系,如果你三个紫府仙卿都是紫府初级的蕴髓境,那么这个准一流还要打一个问号了,但如果你有足够多的筑基真人,那么这个问号依然可以取消。
现在重华派的筑基真人就略微少了一些。
正常情况下,一个拥有两个紫府真人的宗门,筑基数量都应该是在十五人以上,紫府与筑基的比例都应该是一比八到十。
只有这样才能形成梯次配备,保证宗门修行不至于断层。
可重华派的筑基才区区六人,严重不匹配。
这也是为什么徐天峰和曹人本要紧锣密鼓地去闭关冲击筑基,而苟一苇这样年龄的老炼气巅峰,早就意冷心灰了,却依然要被商九龄游说着让其尝试重新冲击筑基的原因。
谈完了正题,郭崇道也问起陈淮生此番回大赵的原因。
陈淮生没深说,只说自己与朋友有约,已经几番延误,所以闭关修炼未成,也不得不南来赴约一行了。
郭崇道也是明晓事理之人,不会深问陈淮生这些个人隐私,只问陈淮生来京中有什么需求。
他作为重华派派驻在汴京中的主事人,一项重要职责就是为来往京中的弟子提供需求保障。
当然这个弟子不是指寻常弟子,陈淮生这个掌门亲传肯定在其列。
陈淮生也没有客套,提了自己想要参加京中各家的拍卖会,选择一些自己所需的灵材灵草和功诀丹药来购买。
这对于郭崇道来说倒非难事。
汴京这样的大都市,几乎每天都有各种拍卖会举行,哪怕是有一定层级和规格拍卖会每月也有几场,在京中只要逗留几日,都能遇得上。
只不过陈淮生无法在京中呆太久,希望尽早参加一二场。
另外陈淮生如果在想要购买的物材上有专门要求的话,这就需要郭崇道帮着去联络安排了。
这些事情自然有郭崇道去安排,陈淮生则还要去见熊壮。
第274章 丙卷 一言悟道,飞升在即
闵青郁几乎要把三瓶玉瓶捏出汗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又环视了四周几遍,才算是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她知道自己算是终于迈出了进入重华派的第一步。
在此之前,无论陈淮生说什么,或者态度如何,都是虚的。
但到今日,陈淮生以预备弟子的身份介绍给他自己的师兄,而且还是以前宗门里的一位显赫人物,这才意味着他真正接受了自己。
她内心也很清楚陈淮生对自己的态度仍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的,也许到踏入重华派在汴京城中这个驻地那一刻,陈淮生都还未曾拿定主意。
但经历了这一回后,陈淮生和自己便已经牢牢栓在一起了。
三瓶佐元丹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对方能给自己三瓶佐元丹蕴含的意义。
两重意义。
一重是重华派本身对对佐元丹授予的意义,非宗门之人,不授。
二是对自己的意义,认可了自己,而且一授三瓶,这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陈淮生身份不一般,连带着自己也不一般了。
拿起玉瓶,取下瓶塞,闵青郁看了看里边灰白色的丹丸,然后嗅了嗅,一股强劲的灵气冲入鼻腔中,让人精神一振。
难怪要自己将一丸分成三份,这药力怕是太强,自己经受不起。
但若是能半年一年因而破境晋阶炼气三重,想到这里,闵青郁就忍不住心潮澎湃,那边一切都值了。
心念一转,要说这佐元丹陈淮生身上怕也是有的,为何却不肯给自己?
心中一阵酸涩,但随即明悟过来,只怕这几日对方也是在考察自己心性,是否够得上入重华。
看看这汴京城中人才济济,大赵其实也是不缺天资禀赋奇佳的人才,河北之地更不用说,无数人挤破脑袋想入门重华,自己得此机缘,对方自然也要好生考察自己,却也不仅仅只是要自己一具身子而已。
想到这里,闵青郁心思放下,却越发看好自己的未来。
只要自己安心其中,重华门便不会薄待自己。
如他所言自己禀赋上佳,又有重华一门功法和丹药的扶持,也许要不了多少年,自己便能成为闵家未来第一人了。
但这闵家未来第一人已经不是自己的目标了,自己该有更高的追求。
十年前自己初明道骨时,便有相士说自己有青鸾之相,听闻之人都觉得是阿谀讨好之辞,但自己却铭记在心,也许现在才是这一辈子的开始。
想到这里,闵青郁又忍不住望向后边,兴许他真的就是这辈子的贵人?
还是只是自己这一辈子一个阶段的贵人?
他能一直领袖提携和扶持自己如青鸾一样,直上青云扶摇九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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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在一起之后,狠狠擂了熊壮一拳,陈淮生觉得自己鼻腔发酸,眼睛也有些湿润,这才松开。
在硖石湾一战之后,陈淮生重返朗山蟠山,熊壮就作为他的一个护身符一直潜藏在朗山中。
一旦事情朝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危及性命了,陈淮生也打定主意只有自行逃命了,而到时候熊壮会来接应自己,一起逃亡。
好在重华派还是做出了明智抉择,没有选择决死一战。
而后陈淮生便和熊壮约定先去河北,熊壮继续在大赵游历见闻,约定时间再见面。
这一晃就是大半年,二人终于相见。
熊壮咧嘴大笑,也上下打量陈淮生:“贤弟的气象不凡啊,不过修行进境似乎不大?河北之地灵气不够,还是贤弟懈怠了?”
虽然只隔了半年,陈淮生感觉熊壮又有不小的变化,更为自信沉稳,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更类人了。
言谈举止,甚至考虑问题的思维角度,都更接近人,甚至就是人了。
比如一句“自己是否在修行上懈怠了”,以往他也会问,但是却不会以这样的口气和方式来问。
这种口气和方式更像是真正的兄长和密友发问了,这才是陈淮生感触最深的。
“大哥说笑了,我岂敢懈怠?河北之地兄长也去过,灵气之地并不亚于大赵,我也刚闭关半年出来,……”
熊壮一怔,闭关之后居然没有进境,不会吧?
觉察到熊壮疑惑的目光,却没有询问,只是静候自己解释,陈淮生就更确定熊壮此时的心境状态已经接近于要渡劫飞升了。
换了以往,早就直截了当问出声了。
但今日却已经懂得沉默和含蓄了。
单就这一点,他已经无限接近于人类了。
而当一个异修在心境状态与常人无异时,基本上就是修行到巅峰即将渡劫的时机了。
仔细观察对方,陈淮生发动神识包围对方,全面查探。
熊壮也感觉到了陈淮生的神识锁定自己,笑吟吟地摊了摊手,任由对方神识在自己身体上逡巡。
“兄长气机含而不露,内缩外放,游刃有余,天顶渐开,足踵骨变,……”许久陈淮生才欣慰地点点头:“兄长这是要准备寻机了?”
熊壮含笑点头:“贤弟也看出来了,硖石湾一战之后,我便一直在自省,后来去了洛邑和江陵,再去了吴越雁姥山,一路上我都在反思你与我说的,嗯,原来倒也不觉得,但这反复咀嚼,却越发感悟到其中奥妙,……”
“哦?”陈淮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话让对方这般反复咀嚼,进而还让对方大悟成道,渐行巅峰了,心中也颇感惊异,“不知道兄长所指……”
“身不宜忙,而忙于闲暇之时,亦可儆惕惰气;心不可放,而放于收摄之后,亦可鼓畅天机。”熊壮喟然道:“之前倒也不觉得,但这几年里所见所闻所感所修,却是无一不再映证此道,于是乎有所得。”
陈淮生眨了眨眼,自己都想了一下,才记起这话都应该是自己和熊壮经历了汉州道院一战之后,自己路途上无意间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却没想到熊壮记得如此之牢,感悟如此之深,而且还真的因此而有些悟道的意境了。
悟道之道,尤重感悟,万人万象,对自己或许毫无所感,但对别人也许就天门大开。
熊壮作为异修,其本体威能意境达至筑基巅峰,筑基修士基本上不是他的对手了,即便是修真中的初境紫府要想斩杀于他也殊为不易。
但他本体威能也仅止于这个层面了,要想再进一步就必须要渡劫飞升,超越这个劫障。
对他来说,再行威能修行已经没有意义,就是要在意境心境上的悟透超脱,而自己无意间的一番话,居然就能让他钻进了这个牛角尖,而且还能从中钻出来,而这就是悟道的真谛!
在意境上实现了劫障的超脱,现在他就无限接近飞升这个缘点,就等一个机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