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志异 第106节

  佟童知道自己在办事上的经验远不及陈淮生,但是她自小便学过辟邪镇邪这方面的一些要术,这也是她主动申请来的原因之一。

  “我的神识发现是两个邪祟,但不知道这二者是什么关系,现在从受害百姓来看,也应该是两个邪祟所为,……”

  “一个喜欢血食,应该是处于急速蜕变的状态下,一个还较为稳定,没有吸食血气,只是较为单纯的伤害,但其尸毒毒性极大,……”

  “有一个伤者我看只是胳膊被抓伤,而且还是立即做了处置,用糯米汁与黄酒混合清洗,另外还在额际和咽喉、胸前贴了黄纸符文,依然没能止住尸毒蔓延,据说一个时辰之后就尸变了。”

  佟童咬着嘴唇,胸脯还在起伏。

  显然今日之事超出了她的想象。

  年幼时候虽然也学过辟邪镇邪之法,但是却从未用于实战,这银铃当时她都是觉得做工精致才留了下来,谁曾想这多年之后居然会用得上。

  “那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佟童忍不住道:“我去巡查了一番,虽然邪祟味道甚浓,但这寨子里边尸变之后,四处都有这种味道,须得要彻底焚烧掉这些尸体,才能逐渐淡去这种味道,但我怕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焚烧这种尸变后的尸体,邪祟味道要七日后才会完全消除,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不要着急。”陈淮生捏着自己下颌,仔细思索:“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与爱,不管是哪类邪祟,既然选定了欧家寨,这么多天了,也没有袭击其他周边村寨,说明肯定是和欧家寨有瓜葛,照理说,欧家寨防护手段更强,但是袭击主要还是集中在欧家寨,苏村和林家寨其实都只有一户被袭击,另外一户就是最早在路上遭遇的苏德彬。”

  “师兄的意思是这个邪祟是和欧家寨有关?”佟童骇然。

  “如果我所料没错,这个邪祟生前应该就是欧家寨人,但我问了这些受害者或者目击者,都说不认识,但是那个苏老汉……”

  陈淮生回忆起苏老汉躲避自己目光,却又有些心虚惧怕的模样。

  “那个姓苏的有问题?”佟童敏锐地觉察到了陈淮生的犹疑,“我去找欧七伯……”

  “不,别去。”陈淮生摇摇头,“先按兵不动,师妹对僵尸有多少了解?”

  “僵尸九阶,黑僵最低,算是死物,但凡火已经无法烧毁了,进化为白僵之后,就能行动了,不过行动缓慢笨拙,惧灵火惧焰光,白僵褪去毛之后成为游僵,游僵行动敏捷,善于跳跃奔行,甚至能潜水,寻常辟邪之术已经难以压制了,在后就是地僵了,能入地潜伏,能入林附木,喜食血食,……”

  佟童顿了顿,“再往后就是飞僵,这种僵尸如果是自行修成,那就是僵尸的巅峰了,除非用孽火、冥火、神火困住焚烧,几无杀死可能,然后就是玄僵,得奇物妙术,重开记忆,甚至附修灵法,都没见过,……”

  “还有呢?”陈淮生颇感兴趣。

  “还有两类算不算僵尸,小妹也不知道,魃算僵尸么?”佟童摇头,“反正据小妹所知,我们周边的人都没见过魃吧?”

  如果按照这一类分那么欧家寨就应该已经出现了两种僵尸,游僵和地僵。

  “师兄,咱们现在怎么办?”佟童有些焦躁起来,“一到夜间,僵尸会更加凶猛,而且那几具黑僵正在向白僵蜕变,干尸也可能直接进化为游僵,……”

  陈淮生也觉得头疼,一到夜间,就更难以对付,可现在你去哪里寻找?又没有更好的循迹手段。

  陈淮生始终觉得这邪祟既然选了欧家寨,定然有其原因,找到原因才能拿出最好的对策。

  “师妹,你去和那位欧家老伯再谈谈,问一问近一二十年里寨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常,让他如实说,否则事情很难办。”陈淮生顿了顿,“我去找那个苏家老汉谈一谈,我总感觉他藏着什么。”

  佟童看了陈淮生一眼,“师兄,你有把握?”

  “有没有把握也得要这么做,否则我们就只有发飞鸟签求援了。”陈淮生叹了一口气,“今夜若是找不出办法来,我们就得要自己上阵应对,我就怕这四面起火,官府诡异,派中怕是应接不暇,我们这边反而是小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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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乙卷 杀人诛心,僵尸围城

  夜色慢慢浓了起来。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寨子里各家各户都点燃了,无数心中惶恐惧怕的百姓都龟缩在家中。

  灵纹铜镜挂于门户前,桃木符或者桃木剑悬于门上。

  沿着院墙或者门壁洒满了平素都舍不得吃的白糯米,还有枣核。

  黄纸符更是不要钱一般贴满了各家各户宅中和院墙上。

  黑狗血和乌鸡血成了救命法宝,每家每户都藏着一两碗,以便于在危急时刻可以发挥“保命”功效。

  陈淮生悄悄走到苏老汉家门口时,发现苏老汉家中似乎并没有像很多人家里那样紧张。

  虽然也有铜镜桃木符和白糯米,但是明显分量上不足,难道这家伙觉得他已经逃过了一劫,便不会再遭遇?

  但他当时在向自己和佟童讲述事情经过时,险些被邪祟索命,难道就忘了?

  还是说,只要他不说,邪祟就不会找上门来?

  那凭什么邪祟就会相信他不会说而放他一马?

  一时间陈淮生脑海中浮动着欧庆德那红润健康与惊吓煞白交替的面孔。

  还有苏老汉惊恐中夹杂愧疚和不安的脸色。

  陈淮生总感觉苏老汉惴惴不安是惊惧少于紧张和愧疚,嗯,惧怕之意似乎在他十成情绪中只占到一二成一般。

  一时间陈淮生似乎想要捕捉到自己脑海里一闪即逝的某些东西,但是却始终抓不到。

  摇了摇头,陈淮生绕过院墙,正欲去苏老汉院中,却见老远有两个身影正缩着脖子悄然往这边过来。

  心中一凛,陈淮生立即止步。

  运足目力一看,如果自己记忆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出现在欧庆德身边过的两名道种。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来这里做什么?

  保护苏老汉?

  不可能。

  不说这二人有无此能力,就算是真能起到一些作用,以欧庆德对这些乡民的态度,也不可能有这般善行。

  提气蹑足,陈淮生绕行一圈,紧随二人身后,远远缀着。

  很快二人便敲开了苏家大门,陈淮生悄然蹑空而起,越过院墙,附于壁后。

  “……,七爷说你表现得不错,……,自当奖赏,……,”

  陈淮生单足勾于檐下,看到一人和苏老汉说着话,另一人却已经走到一边,悄悄带上白丝手套,谨而慎之地从一个特质的桃木匣中取出一撮黑毛,……

  那毛发竟是如此眼熟,尸毛?

  陈淮生猛然一惊,先前那若隐若现始终在脑海中一闪即逝的灵思浮现。

  来不及多想,手中阴冥气劲倏然弹出,两名道种一声不吭便扑地,而那个木匣哐啷一声落在地上,一撮黑色的尸毛呈现在面前。

  当看到那个带着手套捧着的木匣里的尸毛时,以及陈淮生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苏老汉早已经跪在面前,涕泗横流,不停叩头求饶了。

  “……,那个人,不,尸鬼,老汉或许认识,像是二十年前的苏四娘,……”

  陈淮生很有耐心,拿起木匣,看了看似乎已经有了几分生命,在油灯下蠢蠢欲动的黑毛,看得苏老汉又是涕泗滂沱,“嗯,苏四娘,你们苏村的人?”

  “不,不是,她是欧家人,嫁到了苏村,……”

  “和欧庆德是什么关系?”

  “远房侄女儿,苏四娘的曾爷爷应该是欧老爷父亲的堂兄弟,先嫁到了林家寨,但后来林家男人死了,再嫁到了苏家,……”

  陈淮生笑了笑,“此番死了的林家那一家,和苏四娘初嫁林家寨那一家什么关系?”

  “是其死去男人的宗兄,……”苏老汉声音已经有些发涩,额际汗出如浆。

  “那苏德彬呢?苏村还有一家,死了的苏明成家,和苏四娘什么关系?”陈淮生语气越发温和,“还有你……”

  苏老汉跪在地上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仙师,真的和老汉无关啊,苏德彬是苏四娘的侄儿,苏明成是是苏四娘男人的长兄,老汉和苏四娘那边算是族兄,但家挨得近一些,……”

  一连串线已经把脉络联系了起来,陈淮生心里大略能猜出了一些。

  只不过他还不清楚究竟是何等大的冤仇才能让苏四娘二十年蛰伏养尸炼魂。

  要知道寻常凡人就算是含冤抱屈而死,也顶多就是到黑僵白僵罢了。

  真要进一步进化,要么本身是道种,要么就是怨气真的到了极致又遇到了某些外在条件的影响。

  如果能找出其中缘由,那么在处置时便能更有针对性。

  冤魂之气乃是内因之本,如果能消减这种怨气,能极大的削弱这类邪祟的精神属性,其战斗力也会大减。

  “苏明余,我知道在担心什么,不就是你儿子欧家做事么?这件事情既然已经闹成这样,你也该知道谁也包不住瞒不住,官府在其次,道馆道宫,也包括我们重华派都不会善罢甘休,……”

  陈淮生注意到自己提到道馆道宫和重华派时,苏老汉原本有些平复的身体又是一颤。

  佟童也认识欧庆德,这里边怕是有什么原委才对。

  但现在不是时候。

  “说吧,林家和苏家这几个死了的,和苏四娘的瓜葛,……”

  见陈淮生没提欧家,苏老汉顿时安静了下来,一股脑儿说了个干净。

  林家宗兄如何凌辱其夫,最后在上山砍柴的时候被猛兽所吞噬,苏德彬小时候如何欺辱苏四娘的儿子,苏明成怎么在苏四娘男人死后侵夺了其田产,苏明成之妻又如何以克夫为由要撵走苏四娘,……

  “苏四娘在林家没生育?在苏家呢?”陈淮生漫不经心地问道。

  “呃,在林家没有生育,在苏家生了一个儿子,……”

  “那孩子呢?”

  “八岁时候死了,……”

  “怎么死的?”陈淮生突然问道。

  “病死的。”苏老汉突然间声音又瑟缩起来了。

  “道种也会生病?”陈淮生嗤笑了一声。

  他从明道骨之后就没生过病,觉醒灵根之后就更是身健体轻,生病只会是寻常凡俗百姓才会有。

  苏老汉不敢回答。

  “欧庆德的远房侄女儿,嫁到林家,林家却敢欺辱其夫,其夫死后撵出了林家,又嫁到苏家,苏家也一样这般,苏德彬和苏明成这种人都敢如此放肆,欧庆德这个欧家的族长这么弱么?可我听说他都当了族长四十年了,在大欧家寨都是说一不二,宛若皇帝啊,……”

  苏老汉叩头如捣蒜,汗流重衣,却只是不语。

  “哦,苏明余,你都快四十了,看样子也没几年好活了,但你儿子还在寨子里,你都快当祖父了吧?现在你儿子儿媳在哪里,欧家寨里做事吧?”

  陈淮生悠悠地道:“只是这种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又能瞒得了多久,瞒得了多少人呢?欧庆德可是一个多疑之人,更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斩草不除根,那是养虎遗患啊,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啊,你觉得……”

  “仙长,仙师,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苏老汉抬起鼻涕眼泪的老脸,“我也不想啊,可我一大家子……”

  “没关系,你好好想想,……”陈淮生端起木匣子,匣中黑毛在油灯光下幻动这一抹妖异的色彩,“这撮毛该是林家人身上的,那你身上长出来的毛会不会落到你儿子儿媳身上呢?”

  这厮并不怕死,也就是几年寿元,也许唯一能让其忌惮的就是其独子了,但这人并不坏,苏四娘没把他吸成干尸,足以说明这一点。

  恶人难做,人善难活啊。

  “仙师,欧老爷就是咱们大欧家寨的天啊,他……”苏老汉痛苦地摇头。

  “那就跳出这大欧家寨,你一家我可以让你们离开去县城,嗯,重华派……”

  陈淮生看到苏老汉听得自己提及重华派,脸上又浮起了绝望的死灰色,心中一沉,欧庆德,欧庆春?

  佟童,佟百川?

  佟百川和欧庆春?

  一连串的名字从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掠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或者我可以让你们一家去汴京,九莲宗那边……”

  苏老汉气喘如牛,绝望之色更浓。

  不信自己,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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