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晚凭借“纳”字诀,施展神念,稀里糊涂地在外头遛了一圈回来,遛完了,既感觉自己的丹田容量进一步扩大了,真气越发浑厚了,又感觉自己好像是隐隐明白了古神虫族与灵气潮汐之间的关系。
九州世界,八千年一次灵气潮汐,这潮汐原是来自于九州境外的虚空之中。
当虚空混乱时,所能泄露的灵气便极为微小,因而此刻九州灵气低迷,这即是灵气潮汐落于谷底之时。
与此同时,也正因为虚空混乱,如古神虫族等一切处在域外之生灵,亦要迷失于虚空的混乱之中,无法找寻到前来九州的道路。
而混乱的虚空经过八千年的运转,却又会在某一个时间段忽然开始趋向规律,摒弃混乱。
当此时刻,虚空中各类道途通畅,九州灵气自然便会随之上涨。
自然,同一时间,古神虫族也会找寻到通往九州的那条通道,从而入侵九州!
宋辞晚捋清了这条线,只觉得从前神秘的古神虫族又一次在自己眼前掀开了一条面纱。
真就是,不过如此了!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就是宋辞晚此刻的心态。
第759章 修此法,开古今先河!
太虚如意舟上,方盈夏迷迷糊糊地靠近宋辞晚,只觉在她身侧,灵气格外充裕。
冥冥中像是有一种莫名的指引,引导她神思飞翔,向着某种美妙的极境靠近。
如此稀里糊涂地过了一阵,在不知不觉间,她关于“纳”字诀的描摹就越来越熟练了。某一刻,她的心神忽然沉入体内,实现了入微境界的内视。
然后她就清晰看到了,在自己的身体里,果然是纠结着一条条原本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经络!
顺着这些经络推行一周,果然便顺畅地写出了一个“纳”字!
随着“纳”字的书写越发熟练,更有涓流一般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入她的身体里。
初时,这灵气只能在她那些暗红色的经络中流转,却无法进入到她的十二正经中去。
尤其是她的丹田好似筛子一般破破烂烂的,灵气每每路过丹田,总要漏掉大半,等从丹田出来以后,就只剩下残存的些许。
这些许残留最后又都涌入了那些暗红色的经络中,将经络的线条填充得越发坚实清晰。
如此几次三番,就在方盈夏以为自己的丹田再也没救了的时候,忽然某一次,灵气流过丹田时,竟在丹田底部聚集成了一个小水洼!
与此同时,更有一种宛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的柔和力量在她破烂的丹田内徐徐生发,抚平她的创口,消弭她的伤痛。
不知道为什么,吸纳着灵气的方盈夏忽然就在此时感觉到鼻头一酸,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能量,在郁郁葱葱,奋力生长。
直到某一刻,她胸中的能量充盈到了顶点,而她的丹田也被完全修复,身体里那些暗红色的经络忽然好似变成了一个漩涡,一头巨鲸
巨鲸在灵气的海洋里游走,吞吸,奔行,呼啸,疯狂壮大,甚至生出翅膀!
海中的巨鲸便在此时一跃而起,飞上了无垠的长天。
方盈夏张开口,呼喊一声:“天也!”
这一声呼喊后,一切异象尽数消失,方盈夏从奇境中回到现实,方才鲸吞海吸的状态便也随之停止了。
只有丹田中隐约有一头巨鲸虚影在浮浮沉沉,似真似幻。
她睁开眼睛,一时如坠梦中。
却有一团无形的能量冲入了天地秤中:【顿悟,新道途领悟者的顿悟,六斤七两,可抵卖。】
宋辞晚侧头,用欣喜的目光看着方盈夏。
方盈夏恍恍惚惚,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倒也并不遗憾自己醒来太早,没有吸够灵气。
相反,她迎着宋辞晚灿若晨星般的眸光,心里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在满溢。
很难说具体是在感动什么,对于眼前这位传道授业的感激是一方面,但实际上又并不仅止于此。只是更多的东西她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人欲,新道途领悟者的感激、感动、欣喜,十斤八两,可抵卖。】
太虚如意舟上,天地秤的秤盘甚至都往下压了压,这才又自发隐入虚无。
宋辞晚问方盈夏:“怎样?你如今有何领悟?”
方盈夏如实描述了自己丹田中的异状,犹豫了一下以后又道:“宋师,弟子……弟子丹田中这异象,仿佛便是、是筑基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话说出口,又是一团人欲扑出。
【人欲,新道途领悟者的忐忑、羞惭、不安,十一斤二两,可抵卖。】
九州修士,如今无不视筑基修行为洪水猛兽。自从蛰龙山盛会以后,仙武联盟将金丹筑基法的危害传扬天下,至如今,凡修此法者,要不是低人一等,要不就要被打入邪魔外道。
当然,从前修此法者,基本上都死了,便是有还没死的,多半也都严严实实藏着呢。
像方盈夏这样,修到了金丹,最后又被挖去丹田,如今却还活着的,却是个例中的个例。
但筑基法修行者虽然难见踪迹,九州大地上,讨论此法的却不在少数。
上至修行大能,下到贩夫走卒,便是市井街头的闲人,都免不了三不五十的说一说此法。
凡有提及,无不啧啧两声,鄙夷几句。
“这个修筑基的呀,啧啧,那都不是人!嘿,但凡是人,谁修这个?”
“是啊,畜生不如!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虫。虫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又脏又怪的,这要是掉到我跟前呀,看我不啪一下给它踩扁咯!”
“嘿嘿嘿!”
“哼哼哼!”
……
种种言语,方盈夏甚至都不必亲耳去听,她只是站在这里,便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风刀霜剑扑面而来。
她明明是站在太虚如意舟上,被这宝舟的护罩保护着,却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好似是在直面玄冰。比起那些臆想中的风刀霜剑,此时此刻,更令她恐惧的,还是面前之人眼中或许会出现的失望目光。
方盈夏甚至战栗了一下,她忐忑地看着宋辞晚,明明极想垂下头掩面回避,偏又自虐般睁着眼睛,直立腰身站在那里等候宣判。
哪里想,对面的人却笑了。
宋辞晚道:“怎么?你怕筑基?”
方盈夏瞬间便低下了头,羞愧道:“对不起,宋师,弟子此前修行筑基法十年,似乎已是习惯于此,不知不觉间竟又再次筑基了。”
宋辞晚道:“那你此次筑基,可有在服虫丹?”
方盈夏立刻又抬起头道:“自然没有!”
宋辞晚道:“既然没有,那筑基便筑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盈夏怔然,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宋辞晚一笑道:“法无正邪,有问题的原是筑基丹中的邪物,以及人心不足。你能在吞服虫丹以后,依旧坚定为人的信念,哪怕挖去金丹毁掉丹田,也矢志不改。
你有如此信心,会惧怕一个没有虫丹的筑基吗?”
方盈夏不由自主将手捂到了心口,心脏跳得几乎就要突出嗓子眼。
她想说什么,可是怦怦乱跳的心脏塞在她的喉头,使她喉头酸楚,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宋辞晚又道:“盈夏,不以筑基丹而筑基,你其实是在开古今之先河,你明白吗?”
第760章 昨日恍如今日
开古今之先河!
这是何等壮怀激烈的一句话,做古往今来,在某一条道路上,迈出第一步的那个人。
方盈夏站在宋辞晚面前,浑身都在颤抖。
无数种思绪在她脑海中似烟火迸发,最后在望见对面之人宛若星辰般的眼神时,一切犹疑又都通通化作烟云散去。
纵然此路或许注定要布满荆棘,她也许是要看不到方向,又也许是要面对无数艰难险阻,但是,那又如何?
她原本就是一个烂在泥地里,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人,现在有人不但将她从泥泞中拉了起来,更甚至还帮她指出了一条从未有过的道路
方盈夏心知肚明,说什么开古今之先河,其实,开先河的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是的,看似是她,但又其实不是她!
若非宋师引导,她别说是开先河了,就是还能再看到多少个时日的太阳都未可知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衰弱而亡,既如此,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人欲,新道途领悟者的感激,领悟,通达,四斤八两,可抵卖。】
方盈夏向宋辞晚行了个弟子对师长的道礼,语气坚定道:“宋师,弟子明白了。”
宋辞晚道:“很好,既如此,今日你便随我前往这灵界秘境罢,我们去将你丹田中的那头鲸,再养得更好些。”
方盈夏胸中激荡,虽然因为要去灵界秘境而心中惊疑,但这一次她已经学会了压下这种惊疑。
不论如何,宋师做什么都该有她自己的道理,旁人也无需明了其中奥秘,只跟随便是了。
方盈夏已经实实在在地将宋辞晚视做自己的师长,甚至就连她真正的师傅方樾,以及自家嫡嫡亲的老祖北辰剑仙这二位在她这里,其实都没有如宋辞晚这般得她恭敬信服。
这倒不是说方盈夏就不在意自家师傅与老祖了,主要是那二位看着她长大,在他们面前,方盈夏有时候难免还会耍个无奈,发个脾气。
可到了宋辞晚面前,别说是耍无赖发脾气了,就是稍微说几句质疑的话,方盈夏就先过不了自己心理那关。
【愿力,新道途领悟者的虔诚信仰之力,三斤九两,可抵卖。】
咦,这愿力竟是说来就来!
说实话,宋辞晚的天地秤中各种气团与物资多不胜数,一般二般气团增加她都不在意。可是愿力这个东西,即便是对她而言,也向来是稀罕的。
尤其是这个愿力的前缀还是“新道途领悟者”,宋辞晚也很好奇,方盈夏的这些气如果卖出可以得到什么。
如果方盈夏日后能够走向高处,那么有这样一个虔诚信徒,对于宋辞晚而言也是双赢的。
她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并指掐诀,太虚如意舟顿时化作一道迅光,瞬息之间穿梭虚空,无声无息地驶入了灵界秘境。
这一举动,并没有惊醒任何人。
灵界秘境中,正是一派风和日丽好景象。
正如宋辞晚曾经去过的那座灵界秘境一般,秘境内灵气充裕,甚至还有一种清灵的仙气弥散其中。
人一进入,顿时只觉得浑身一松,好似是在瞬间剥离了数重樊笼般,顷刻便得到了一种出离世俗的清爽。
又见前方有农田千亩,绿苗苍翠,其间点缀数座屋宇,青瓦白墙,炊烟袅袅,真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清净美妙。
太虚如意舟从这仙气飘飘的美景上空穿梭而过,大白鹅倏地翅膀一张,昂起脖子便是一声清鸣:“昂昂昂!”
好地方,鹅鹅喜欢这里。
宋辞晚按下宝舟,袍袖一拂,当即便带着大白鹅与方盈夏一起下了船,来到一片阡陌间。
既然大白鹅喜欢这里,那便是这里罢。
大白鹅更高兴了:“昂昂昂,扛扛扛!”
它冲着方盈夏叫唤。
看见没有?晚晚最喜欢的还是我!哼哼哼……
方盈夏听不懂大白鹅的鹅言鹅语,反而很喜欢大白鹅的活泼劲,当下道:“大鹅,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里很有问题?你放心,我一定会提起警惕心的,不会再被这里的人迷惑。”
大白鹅:“……”
鹅鹅竟然也有瞬间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