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那女子竟是在安抚鼠妖。
而鼠妖,则是在保护屋中之人!
深宅、密林、竹屋,数不清的虫豸,还有保护人类少女的鼠妖。
如此情景,真是奇诡荒诞。
更荒诞的是,宋辞晚手中纸鹤的温度便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难道说,那屋中女子便是周大娘的女儿珍娘?
一切疑惑,有实力都可解开。
宋辞晚毫不耽误,举起五毒罐开始全力催动。
看在鼠妖的眼里,便是有一阵怪风吹来,紧接着一个朦胧的人形显露,一只颜色黝黑的罐子倒飞空中,一股巨大的吸力传出,然后,那些让它伤痕累累的怪虫,便呼啦啦狂涌着,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地冲入了罐中。
小小的罐子,明明只有两个巴掌大,吸纳起虫子来,竟又仿佛是有着无限容量,不知其深,不知其广。
鼠妖握着哭丧棒,吱吱惊叫起来。
宋辞晚并不理会,只是全力扫荡豸园中的怪虫,不将这些暴动的虫子清理干净,她甚至都找不到一片能够落脚的地方。
竹屋中少女的声音又再度响起:“阿乖,是、是发生了什么吗?”
鼠妖:“吱吱吱!”
它叫嚷着,一边继续喷吐细沙,竟是在配合宋辞晚杀虫!
场面更显荒诞了。
但一人一鼠,杀得了豸园中的怪虫,却拦不住有漏网之虫爬出豸园,爬向更为广阔的整个许家大宅。
大宅中,下人们本就乱成一团。
许峰那个死去的妾室房中,原先服侍她的丫头婆子们眼看救不回这位主子,而妾室的死讯报往主母处,主母正虚弱卧床,却是无力管她。
再报往前院,许峰更是闭关不理人……如此两头不理,人心便开始思动了。
有人尝试偷拿妾室妆奁中的首饰,见无人来管,又偷偷翻她钱匣,见还是无人来管,她的衣柜,她的箱笼,她一切的东西……便再无可以幸免之处。
一个人拿了,另一个人也拿,第三个,第四个……等大家都拿了,那便又等于所有人都没拿。
忙忙乱乱,翻箱倒柜的这些人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抢钱夺物,红眼上瘾的时候,一队细细小小,如同头发丝那么纤巧的蚂蚁列着队爬过游廊,爬过门槛,爬到了一个人的脚背上。
那婆子只觉脚背忽然似针扎般一痛,然后她便浑身僵直,倒在地上。
黑线从她的腿上开始一路漫延,破开了她的肌肤,钻入了她的血脉筋骨中。
她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整个人像是中风般狂打摆子。
旁人抱着东西从她身边匆匆走过,惊讶一声:“咦,张婆你怎么倒地上了?”
至多问这一句,却并不愿扶她一扶。
扶她?那岂不是白白耽误搜刮东西的时间?
黑线在张婆的身体里酝酿,以她的血肉为养料疯狂繁殖,不过转眼间,张婆的身体就鼓胀了起来。一条条黑线在她轻薄的皮肤下游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直到某一刻,忽然轰一声。
张婆的皮肤炸开了,一声声尖叫在妾室房中响起。
许家大宅中,很快黑线成灾。
而地底密室中的许峰,又有一番遭遇。
他断了半截手臂,气血大伤,因而一回府便直奔密室而去。
在他的密室正中心,建造有一座血池。
这血池主体是由年轻新鲜的少女血液灌注而成,辅以各种灵材奇药,炼制之后不但没有血腥气,反而清香莹润,乍看去不似血池,倒似是一片红色的宝石镜面。
许峰最为喜爱浸入这血池中练功,不但能催化气血,最重要的是,这血池能帮他捕捉先天之气,煅灵开窍。
他被困在五窍境界已有一年有余,天才的时间何等宝贵,他等不起!
许峰走到血池边,摸着自己的断臂喃喃道:“不急,我如今有了龙血,今日再灌注龙血入此血池,必能助我迅速开至三十六窍。到那时,自可重塑身躯,断肢再生……”
说话间,他取出挂在腰间的一只玉盒,小心打开盒盖。
过程中,他又有些肉疼道:“可惜,父亲被蛟龙金血灼烧而亡,连随身的储物袋都一起损坏了!储物器具太贵了,父亲都不曾舍得为我购入一只!”
他没有注意到,他打开盒盖的时间太长了,话也太多了,更没有发现,被他挂在密室侧方的一件人皮衣裳,忽然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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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诡异箱刑
地下密室中,有一束光,照在了许峰的侧脸上。
依稀能分辨明白,那光影中仿佛是有一张女童的笑脸。
许峰将手上装载有龙血的玉盒开到一半,而后小步走到血池旁。
他自言自语,絮絮叨叨:“没有储物袋倒也无妨,这个玉盒难道不比储物袋漂亮?比之储物袋,它与我正正相合。”
说话间,他两边嘴角往上翘,露出了一个甜度正正好的笑容。
瞧那嘴角的弧度,与光影中的女童笑容竟是一模一样!
许峰还浑然不觉,他探头,将自己硕大的头颅往不过两个巴掌大的小小玉盒中伸,一边伸一边又说:“直接住进这个玉盒中,我便能时刻身沐龙血,快速开窍,三十六窍,七十二窍,一百零八窍!”
他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甚至是登上万灵天骄榜,与那些煊赫一时的各族天骄直接对话,光耀一个时代!”
“一百零八窍还不止,我甚至能开至二百窍,三百窍,三百六十五窍!”
“成就绝世武圣!哈哈哈……”
他尖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时,他的头颅也真正挤进了那个小巧的玉盒中。
巴掌大的小玉盒,内里却俨然是蕴含着与其表体不符的诡魅空间,许峰的头颅挤进去了,肩膀也挤进去了,他完好的左手与断了一截的右臂都扒在玉盒边缘,整个人倒栽着,身躯也在使劲往里挤。
玉盒不知何时跌落在血池边上,密室侧方挂着的那一排人皮衣裳都齐齐转身,目光幽幽看来。
又过片刻,许峰整个身体都挤进了小小的玉盒中。不知何时,那玉盒的盖子阖上了,只在侧边某一处忽然多了一个孔洞。
只听“噗”一声,许峰的头颅倏地从那孔洞里伸了出来。
小小的孔洞,将许峰的脖子卡得死死的,他的头颅又堪称硕大,尤其是与这小玉盒一比。
这样一来,乍看去,倒好似是许峰整个身体都没有了,只剩下一颗头颅光溜溜活在世上。既滑稽,又恐怖。
密室侧边的人皮衣裳们便都笑了起来:“嘻嘻,嘻嘻嘻……”
笑声唤醒了许峰的神智,他眨一下眼,猛然醒悟自己如今处境,当下,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密室中回荡起来。
“啊!”
“嘻!”
许峰叫得惨烈,人皮衣裳们却笑得快活。
笑声与惨叫声一同震荡在密室中,飘飘摇摇,重重叠叠,诡魅无比。
这间密室的密封性又极好,这些声音被包裹在密封的空间里,一丝一毫都传不出去,只有回声一再传荡,仿佛无有穷尽。
最后,是人皮衣裳们,齐齐地,脆生生地说:“许公子,你知道箱刑么?对,你一定知道。箱刑,还是你告诉我们的呢!”
“将活人关在一个密封的箱子里,只卡着脖子给他露出头颅。”
“他虽然一时并不死去,但他的手脚身躯在箱子里却必须蜷缩着,一丁点儿也不能动弹。”
“时间久了,他的气息不畅,血脉不通,人就废啦。”
“他却还活着,有人在外头给他喂食,他吃了东西便要排泄。”
“他的排泄物会一点点增多,起先只是淹淹脚脖子,后来会堆到膝盖、堆到腰间,直至淹没全身。”
“好臭呀,好臭呀……”
人皮衣裳们伸出只有皮肤没有肌骨的雪白手臂,齐齐在鼻子前扇了扇。
“嘻嘻嘻,臭倒也罢了,可是那些腌物沉积久了,却是会生虫呢。”
“也不知许公子能坚持多久呀,不过公子你是先天高手,想必是能坚持许久吧!”
“嘻嘻,嘻嘻嘻……”
……
笑声隐没在密室中。
没有人来救许峰,一如当初没有谁来救那些被他以酷刑凌辱折磨的姑娘们。
他的妻妾们都自顾不暇,他豢养的门客家丁,也都死的死,逃的逃。
许府要被虫灾淹没了,先天高手的威慑力再强大,他又不出现,在生死危机面前,人们当然还是要先顾全自身性命。
此刻,被宋辞晚以五毒罐清空的豸园反倒是成了许府中难得的一片净土。
五毒罐大显神威,飞纵吞吸。如此一段时间后,豸园中再无怪虫。
与她一同杀虫的那只鼠妖耗尽妖力,最后又喷吐完一口细沙,终究腿脚发软,脱力地坐到了地上。
宋辞晚收了五毒罐,看向面前浑身是伤的鼠妖。
鼠妖握紧哭丧棒,无力又紧张地“吱吱”叫唤。
古怪的气氛下,竹屋中再次响起少女轻柔的声音:“阿乖,你怎么样啦?”
虫子都消灭完了,眼前鼠妖似乎也不足为惧,宋辞晚便走向那竹屋,一边道:“屋中的可是珍娘?我与周大娘相识,受她所托前来为她寻女。眼前虫灾已解除,你若是珍娘,那便开门出来相见,我在门口等你。”
说着,宋辞晚在竹屋紧闭的门口站定了。
鼠妖还坐在原地,只是脑袋转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辞晚,口中仍然“吱吱”有声。
屋中少女有片刻沉默,而后惊讶又带着些许焦急地说:“你、你是我娘请来的?我娘,我娘……怎么样了?”
说话间脚步声响起,片刻后竹屋的门被人从里侧打开,一名身形窈窕的清秀少女快步奔走了出来。
这便是珍娘!
寻踪纸鹤在宋辞晚袖间滚热发烫,宋辞晚打量珍娘。
只见她二八年华,生得秀丽。脸上虽然有着些许雀斑,肤色却称得上白皙。尤其是一双灵动的眼睛,有着少女的柔怯与清纯,很是引人注目。
她身上穿的应该是许府丫鬟们常穿的月白短衫与檀色襦裙,头上发髻也梳得干净顺滑,看起来并不像是受过什么折磨的样子。
这比宋辞晚原先料想的要好太多了,她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放松的表情。
正要说话,又想到自己如今正顶着雨书的脸呢,这就有点尴尬。
宋辞晚于是从袖中取出周大娘惯用的那根旧发带,珍娘惊呼:“是我娘的发带!”
她脚下一动,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
宋辞晚收了发带,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先随我离开,我带你去见你娘。这位鼠……”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鼠妖,说到这里便顿了顿。
不料珍娘张口道:“是阿乖救了我,这两天也一直是阿乖在护着我。这位郎君,求你带我去见我娘,也将阿乖带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