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的玺印皆出自冬宫,寻常人并不能用之定位,和这般冒出影像来传讯。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冬宫。
而冬宫乃是东海海域之主的独占世界。
适才的中年道人身着的服饰,明白无误地彰显了冬宫仙使的身份。
按凤九的说法,冬宫仙使的身份尊贵无比,便连一方领主,也轻易难以见到。
这回,冬公佟仙使肯现出影像,必定是主上之意。
向许易介绍到这里时,凤九是又气又后怕。
区区一个舞弄墨的士,竟然有天大的面子,连主上都闻其名,不惜动用秘法,用冬宫仙使来相请。
这等待遇,恐怕是一领之主都不会有的。
后怕的是,幸亏他不曾诛杀许易得手,否则后患必定无穷。
名高到这等程度,实在足以杀人。
“九兄,这场约你说我去是不去?”
许易的心思有些难定,按他的本意,自然是不去淌这趟浑水,他入妖域本来就是到幽火深渊采集火灵,结束完毕后,就会回归北境圣庭,完全不必要掺和到更高层级的妖族中去。
可凤九提出的幽火深渊难以进入,却是个难点。
本来,按许易的想法,他有无量之海,火灵力足以布满周身,以火防火,应该能够持久。
但采集天元种子的时间跨度实在太长,纵使他是无量之海,也不可能夜以继日地永恒放出火灵之力。
无量之海倒不会枯竭,可他自己的身躯必定无法承受。
若是一时间不能采集到足够的火系天元种子,那就麻烦了。
毕竟人家冬宫仙使都亲自来传讯了,若不奉诏,后果不堪设想。
至少他很难再顶着名士的身份,继续在妖族中厮混了,藏头隐尾还不及。
可若是去参会,会场的大妖众多,稍有不慎,便有露出人族身份马脚的危险,这个却不得不防。
一时间,许易有些犹豫,便将皮球提给了凤九,也许凤九能提出更好的建议。
凤九脱口便想说不去,此刻许易的安危已和他紧密相连,许易冒险便等于他冒险。
可他又深知许易的狡诈,若是不让许易去,说不定这家伙非要反着来。
思虑片刻,凤九道,“依我之见,这次盛会还是值得一去,反正你只要扮演好你的名士风流就行,旁的就不必管了,那等场合,大人物云集,不可能焦点永远在你身上,当然,大人物一多,说不定就有身怀异能的瞧清你的底细,此点不得不防。”
和许易这等魔头打交道,他也学精,正的反的都说一些,引导许易去选择,他相信这家伙是明白人,不会蠢到去冒险。
“有道理,我只做好自己就行,赴宴看来势在必行。”
许易有了定计。
赴宴当然有风险,可不赴宴同样有隐忧,况且凤九的话不错,他只要做好名士风流就行了,一场宴会,又不会动武,小心一些,总不至于漏了行藏。
许易还是太过看重幽火深渊,为长远谋,他还不能丢掉眼前的身份,所以,赴宴势所必行。
凤九简直无言,许易笑道,“再说还有九兄你在场,当能为我掩护一二,行了,别耽搁了,弄不好那位仙使大人又要来催了,九兄遁术无敌,我便攀一回凤翼。”
说罢,又招呼阿鲤安心修炼,将屠闵和九黄的两枚妖核抛了过去。
他知道这两件物事对阿鲤极为有用,自己留在手中,虽能换取宝物,可普天之下,能入他眼的宝物,已经太少。
相比之下,还是帮助阿鲤提升修为,更紧要。
阿鲤也学乖了,公子不给的他不要,也知道公子要给的他推辞不了,何况他真的无法忍受妖核的诱惑,服下妖核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
凤九欲语还休,欲哭无泪,只觉今日简直是他妖生中最惨淡无光的一日。
事事不顺不说,还他妈的要幻出本体,给这卑鄙的人族当坐骑,去他奶奶的蛋。
藏着满腔的悲愤,凤九幻成巨鸟,许易跃上他的背脊,凤九双翅一展,飓风来袭,吹得许易一歪,要掉落下去,许易伸手抓住那根粗壮的蟒尾,才要呼喝。
凤九已拍开万千水浪,瞬息便冲破了海面,顿时,呼呼飓风直往许易口中倒灌,他死死闭住嘴,浑身的毛孔都要被吹散了。
那种急速,即便是许易动用怒风符时,也不曾感受到的。
呼呼的飓风灌了约莫半个时辰,忽地停止了,手中猛地一松,凤九已化作人形,冷眼斜睨着许易,心情好了不少。
许易捋了捋吹得如插满倒刺的发型,换掉那件破碎不堪的青衫,冲凤九一笑,“如此神速,世所罕见,九兄不愧是名妖之后,佩服佩服。”
凤九轻哼一声,并不领情,引着许易向不远处的一座三层高的白楼行去,“那里便是冬宫的必经之所。”
许易默运星空锁息术,瞬间便发现白楼上空有空间碎片的存在,他默不作声,随着凤九踏进白楼。
入门向西,便有人接引,进入一间阵房,阵法启动,光芒一闪,眼前场间一换,却又置身另一座阵房。
随即,便有人接引而出。
许易放出神念,神念却似钻进一片厚厚的泥潭,根本无法发散。
负责接引的青衣小厮,引着两人穿过一条宛若玉带的长长行廊,忽然指着一扇发着皎皎白光的光门,示意凤九进入。
凤九不敢稍问,只交待许易一切听接引使者的安排,便阔步进入了光门。
许易的神念不能外放,真觉万千不爽,尤其是进入了另一方世界,陌生的场域,只能步步小心,时时在意。
青衣小厮引着许易又转过一处行廊,指着一处冒青光的光门笑道,“许先生请进。”
二百二十九章 问情郎
许易微微一惊,适才这小厮让凤九进入光门时,可没有说话,此刻,竟连他是谁都认出来了。
念头一动,许易掌中多了两枚中品灵石,朝青衣小厮递去。
后者面露惊惶,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若如此,先生非是谢我,实乃害我。”
见青衣小厮不似作伪,许易便收了灵石,暗道,还真有不沾腥的猫,正待跨入光门,却听那小厮悄声道,“先生等等。”
许易见那小厮欲言又止,笑道,“兄台有话直说。”
青衣小厮面色微红,压低声道,“先生名惊天下,在下冒死请先生赐字,惶恐,惶恐”
许易绝没想到这人竟会提这般要求,哈哈一笑,取出纸笺,瞬息落下一篇秋江雪夜,并提了名,递给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激动地浑身颤抖,如捧至宝,小心收了,心中激动实在难言。
青衣小厮的本意,是许易能留下“许易”两个字,他就万分满意了。
要知道,如今许大名士的名头,早就随着那一篇篇华美之作,播于整个东海妖域,更向其余三海妖域飞速扩张。
许易当初和凤九等赌斗时,留下的亲笔之作,无一不成了贵重宝物,已被炒到了极为惊人的价格,市面上却始终无有流通。
而那篇秋江雪夜,因采华美,滋滋流光,兼之篇幅又长,最最重要的是,这篇秋江雪夜却是将玉玑子那篇传世之作,生生压了下去,更是极具意义。
市面上也尤以此篇最为贵重,最受追捧。
青衣小厮万万想不到,这重宝转瞬落入自己手中,此刻,他激动已去,简直惶恐了。
许易道,“兄台不必惊慌,不过片纸字,算不得什么。许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兄台指教,不知缘何将我和先前那位仁兄分开,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另外这次宴会,到底是什么主题?”
青衣小厮收了许易的贵重礼物,心中正大为惶恐,闻听许易提问,一股脑儿地全部告知了。
原来,许易被带到这座房间,是有贵人特意交待的,为此,还特意给了青衣小厮许易的影像。
青衣小厮在那处,不为接引别人,只为接引他许易。
按青衣小厮的说法,能进这座门的,都是贵人中的名流。
至于这次宴会的主题,说是迎春,但规格出奇的高,不仅东海妖域的全部高层都到了,其它三大妖域也有人员到来。
青衣小厮地位低微,所知也是有限,许易冲他一抱拳,跨进了光门。
眼前一花,到了一间轩敞大厅,大厅布置得极为奢华,流光溢彩,呈玫瑰色的主色调,一入眼,便让人倍觉温暖。
若非得了青衣小厮的提醒,知晓这座光门只是供道贺的访客暂时歇息之用,许易几要以为晚宴已经开始了。
姿容艳丽的乐队,在一旁演奏着舒缓的音乐,约莫七八十名各色盛装的妖男艳女散落各处,把酒言欢,气氛极为热烈。
他正打量着整个厅堂,在他左侧十余步的一位身着宝蓝色盛装的美艳妇人,忽的花容失色,死死盯住他,尖声叫了起来,“啊啊,问情郎来了,问情郎来了。”
场面顿时爆掉了,二十余道身影皆朝这边挤来,皆是一位位美艳的女妖,人人面色潮红,兴奋不已。
一时间,满场无不侧目。
许易连忙四下抱拳,口中连呼“惭愧”。
适才和青衣小厮的片刻接触,他就惊叹自己如今的名声,可绝没料到会有如此轰动。
“问情郎”的雅号,他也听青衣小厮提及过,取自后来在散社总部会友时,为应付诸散社会员的考核,随笔写出了那篇“问世间情为何物”。
听青衣小厮的意思,这篇的传唱度甚至超过了“秋江雪夜”,妖族本就性情热烈而奔放,那篇“问世间情为何物”,最容易入妖族肺腑。
一时间,他就被好事者冠以“问情郎”的雅号。
此事,青衣小厮提及,许易不过一笑。
可眼下闹出的轰动,满场皆呼“问情郎”,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问情郎,好大的名头,只是不知是名副其实,还是欺世盗名。”
场间正嘈切,一道声音响彻全场。
循声看去,却是位黄袍高冠青年,面容柔美,神色冷峻。
见许易投来视线,黄袍高冠青年抱拳道,“某乃三爻山孟天长,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头,闲潭诗话正是孟某的大作。”
“抱歉,我没听过阁下的大名,也不知晓什么闲潭诗话,孟兄千万别怪我耿直。”
许易微笑说道。
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孟天长是要干什么。
人从来相轻,天下第一自古难当。
这位摆明了又要上演挑衅继而挑战的把戏,他真没心思玩这些套路。
“哈哈哈,可笑,什么孟天长,能和问情郎相比,你报什么大名,人家听都没听过。”
“就是,什么人都想和问情郎比,见人家名头旺,就想拉人家下场。”
“这种人的心思,谁看不明白?比输了也能抬身价,若是侥幸比赢了,恐怕要一朝宣扬的满世界皆知了”
“”
许易才一表态,他这群热情的女妖粉丝们纷纷发言鼓噪,怼得孟天长一张脸好似开了大染坊。
便在这时,一声道,“不知者不罪,孟兄何必生气,那本闲潭诗话诚为当世论诗之佳作,某远在北海便已听闻,其中一篇诗源写得极好,中论述的诗词章皆为心声,实在是有理有据,鞭辟入里,深得我心。根据孟兄这篇试源中的理论,许兄的那些作品的来历,恐怕就出了问题,毕竟一个人的诗词章,皆为一个人心声,而心声是有迹可循的。可某观许兄的那些作品,风格之多变,根本就不像是一人所作,不知许兄何以解释。”
话至此处,说话的白面青年冲许易一抱拳,“忘了介绍,在下乃北海斌。”
“三步成诗的斌!”
“四海无人对夕阳的斌!”
“传闻这人是北海坛第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