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出示了慕光明的玉牌后,覃老妖极为激动,又是叩头,又是见礼,竟还用一种不知是何族的仪式,替慕光明祷告了半晌,方才与许易说话。
待听完许易的来意后,覃老妖极为干脆地送出了四物。
一块玉牌,一本海疆志,一本海妖谈,一本巡海笔记。
那块玉牌中记录的,竟是一份海疆图,可惜只有浅海区域,即便如此,对许易也是极为珍贵的了。
惯因他陪伴冰火兔的这些时日,白长老已经几次来信催促了。
许易毕竟是领受了任务,却迟迟无有海疆图传出,而东华仙门录此海疆图,也颇为紧急,岂容许易这般拖延。
幸亏覃老妖送来了这份海疆图,他哪敢怠慢,慌忙将玉牌中的海图,朝临别东华仙门领受的传图玉牌中录入。
只录入了百分之一,他便截断了,不多时,传讯珠便有了动静,催开禁制,却是白长老的喝骂声,“亏你小子现在传图过来,再晚一时三刻,你这份任务就该取消了,你小子就得乖乖回仙门领罚!”
许易只有唯唯,结束了传讯,许易快速地将覃老妖送出的原稿,各自影印一份,便将原稿送回。
覃老妖大为感动,连连道谢,他来之前,并不知许易要何物,待许易道明情由后,他想也未想,便将四宝送出。
待送出后,才发现没了这四宝,他将来的探海之行,必定艰难。
然再想反口,他也万万不能。
却没想到许易竟是这么深通世情,解了他的尴尬。
送还原稿后,许易又送出五枚中品灵石,冲覃老妖一拱手,破空而去。
海浪淘淘,烟雾蒙蒙,一艘艨艟巨舰迎风而行,劈波分浪。
许易静坐舟首,已经三日了,除了偶尔饮几口酒,基本都在观书看图,间或每日给东华仙门传回一截海图。
越看,他对覃老妖的感激越深。
小小船工,能做到连慕光明都称赞的地步,的确非比等闲。
很多真知灼见,非是亲身体味,绝不能道出。
他正细细品味,忽的,身子一旋,巨舰猛地打个回旋,朝左侧的浓雾猛烈撞去。
甲板上瞬间大乱,惊呼声此起彼伏。
忽的,一道凄厉惨叫压过所有,“不好,咱们迷航了,妖雾重重,恐怕要失陷了。”
惨叫方过,甲板上越发混乱。
许易依旧安坐不动,心中却起了疑惑。
他此番乘船前往之地,正是妖坊。
说到这妖坊,非指一地,而是指许多浅海或近海海域形成的坊市,皆名之为妖坊。
原本,在许易的认知里,这些妖坊,都是化外之地,至多被一二匪盗盘踞。
在接受了覃老妖的信息后,他才意识到,原来每一个妖坊都是一块宝地。
相比早就被各大势力瓜分殆尽的北境圣庭,忘情海才是这片世界最大的一块宝藏。
无尽的海洋,孕育着无数的天材地宝,潜藏着无数的机缘。
便造就了各大妖坊的灿烂辉煌。
覃老妖的笔记中甚至点明,大陆的所有顶尖宝物,有半数便是自这妖坊流出。
而各大妖坊,难以避免地被各大势力争夺,占领。
奈何,因为海域广大,坊市无穷,更兼时不时地爆发妖潮,以至于各大妖坊始终在动荡。
即便是平衡,也是动荡中的短暂平衡。
正因为妖坊始终难以被某个势力所掌控,才有了无穷的生机。
此次,许易踏上的这艘“七蟒号”,正是通往一处妖坊的。
花费了上千灵石,他才在这艘“七蟒号”上谋得一个席位。
之所以不选择高空尾随,乃是因为在了覃老妖的笔记后,许易清楚地知道这茫茫海域,潜藏着无穷的危险。
就拿这片海域而言,时不时便有怪雾隐现,遮天蔽日。
一旦修士贸然飞遁入怪雾之中,多半再也无法遁出。
不明其中究竟,许易当然不愿冒险,干脆便如常人,乘舟搭船,前来造访。
行不多时,海上便起了大雾,那雾气果然古怪,似乎天然就能抵御神念的侵入。
即便是他,也要全力放出,并将至哀之意裹入,才勉强能在雾气中探出百里之外。
此刻,七蟒号陡然偏转航向,许易很清楚不是意外,乃是人为。
惯因驾驶舱那边用界障珠的时间,太过巧合。
界障珠方祭出,巨舰便开始偏航,由原来地沿着水纹标行进,改为彻底撞入了怪雾中。
船上的惊恐呼叫越演越烈,忽的,海面上浮起一道幽兰色光亮。
许易心中一动,立时回过味儿来,“他们故意制造迷航,制造混乱,怕是要诱捕蓝魅。”
幽兰色的光亮迅速地在海面上,化作一个美丽的女郎。
除了偏狭长的耳朵,眼睑位置的一抹星蓝,这美丽的女郎几和人族一般无二。
其人更因有着一种空灵的美丽,倍加惊心动魄。
蓝魅方现,许易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了海妖谈中描绘蓝魅的字:“古老相传,人族祖先曾搭救过蓝魅一族,故每每人族船只海上迷航,惊恐呼喊,若遇蓝魅,必得归航。蓝魅一族,性善而痴,貌似人族,犯妖之忌,在妖族中,地位极为低劣”
蓝魅身形如电,一闪便到了舟首,遥遥地引领着航向。
人群中亦起了欢呼,显然,舟上乘客,皆是老海客了,对蓝魅自然极熟。
欢呼未落,蓝魅周身忽的结出一道白光,白光瞬间收紧,化成状,将蓝魅罗其中。
“是谁,好生无耻,连蓝魅也捕么?”
“就是,妖族再是可恶,这蓝魅却是少有的善妖,活人无数,连蓝魅也害,算什么东西!”
“捕了蓝魅,谁来引航,哪个混蛋要害死大家?”
“不对,照老子看,迷航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引这蓝魅出来。”
“”
人心自有公论,顿时,场面沸腾,众生皆骂。
一百零五章 刘沫儿
白色光网中的蓝魅被紧紧束缚着,露出丰腴优美的腰身,有那猥亵之辈发出啧啧赞叹,“都说蓝魅之姿,魅惑天成,个中滋味,更胜人族绝色,一旦贩往中土,达官贵士莫不疯抢,转手便是百万灵石,真是可怕的暴利。”
赞叹未罢,一道红芒闪过,由七蟒号上发出的连接白色光网的引线瞬间被斩断。
白色光网瞬息消散,蓝魅轻快一跃,遁入海中,消失不见。
“啊!”
“好贼!是谁,给老子站出来!”
一道巨雷,在整座七蟒号上炸响。
二层的甲板上,一位身材胸阔的莽汉状若怒狮一般,雄视四方。
“是雷少主,他怎生在船上,这下可有好戏了。”
“雷少主?莫非是雷啸坤雷船主的公子,这艘七蟒号的少东家!”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位雷少主可是火爆脾气,年纪轻轻就已跨入阳尊之列,乃是这西沙海域有数的强者。”
“既是他在捕捉蓝魅,今次的事,怕是绝难善了了,只求别牵连到我等无辜的头上才好。”
“”
舰上顿起窃窃私语,却始终无人应声。
雷少主怒吼半晌,始终无人应声。
雷少主左侧的一位花眉老者长叹一声,道,“好好好,阁下敢做不敢当,算什么人物,既然如此,没什么好说的了。少主,可怜你一番苦心,无人能谅,罢了,便请谁自动入海,祭祀海妖!”
此言一出,甲板上顿时大乱。
许易也不由得心头冷笑。
祭祀海妖的说法,他如今当然知晓。
乃是在舟楫于海上迷航,采取的迷信手段,认为之所以迷航,乃是海妖故布疑阵,只要以血食祭祀,海妖便会散去妖法。
此等说法,故老相传,民间信之不疑,不足为怪,可船上乘坐的俱是强者,最差者,也有感魂中期实力。
便是阳尊,就不下二十余。
显然,能在妖坊中往来,寻觅机缘之辈,就不可能有庸手。
可笑的是,在这些逆天修行,杀妖寻宝的强者面前,竟有人会提及血食祭妖的话来。
雷少主冷笑道,“都嚷嚷什么,莫非以为尔等以为,我捕蓝魅,乃是私心作祟?若存此想者,未免太小看本少主。”
“尔等哪里知道,我已得到私信,最近的海域大乱,乃是妖族也起了异端,适才的蓝魅早非往可比昔,说不定便是那害人的妖族异端。”
“与其冒着被那蓝魅引入覆灭之地,不如将之擒拿,拷问出路,更来得妥帖。可笑那心存不良之辈,将那妖族异端放走,坏了本少的大事,断了诸位的生路,如今不行血食祭祀之法,又该如何?”
花眉老者道,“可怜少主一片苦心,被那恶贼踩入泥泞。少主,血食祭祀之法,到底太过血腥,七蟒号上皆是我辈同道,又怎忍心坏了哪位的性命。不如用摘星术,来引领航向。只是如此一来,恐怕要耗费天量的灵石了。”
雷少主眉头微皱,“这个当口,还谈什么灵石,活命要紧,赶紧开启吧。”
花眉老者道,“若是耗费的只是寻常灵石,属下素知少主宽仁,岂会多言。关键是这摘星术消耗的都是中品灵石,咱们的储备实在不足。”
二人一唱一和,放肆而拙劣的演技,只看得连守帆的夫子都忍不住眉头大皱。
又过了十余息,二人终于一唱一和,将话题偏转到了如何要众人各自贡献中品灵石上。
当然,最后的情势必须是,雷少主仁厚,花眉老者为众人安危,苦苦相劝,雷少主才不得不答应行此下策。
间或,还有二十余位雷少主的故交、心腹,一旁帮腔,整件事做得勉强不那么赤果果。
而七蟒号上众人,要么畏惧雷少主的威势,要么认为一人两颗中品灵石,也并非那么不可承受。
最最紧要的是,雷少主聪明地免去了阳尊大能的灵石。
没有阳尊大能领衔,即便不平之意再盛,也绝难翻得起风浪。
就在雷少主一干下属,正要开始征收灵石之际,一道较小的影子,自舟尾拔地而起,“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姑奶奶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雷鸣,你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刘沫儿!是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登本少的七蟒号。”
雷少主怒道。
一声喝破,满场俱惊。
“烈焰红尘刘沫儿!”
“哪个刘沫儿,莫非是北卫舰队的大小姐。”
“有意思,雷家、刘家算是老冤家了,这北卫舰队的大小姐不坐自家的船,上了老对头的船,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知道什么,北卫舰队这次支援圣庭大行动,驰入了两分圈外沿,刘大小姐无舟可乘也是正常。毕竟能在忘情海中远航的巨舰,可不是谁都能置办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