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许易种下噬心虫后,他也是彻夜不安,生怕虫发身亡。
遍翻典籍无效后,只有刻苦修行,寄望于随着修为的增长,能对噬心虫的威力,有更强的抵抗能力。
这一心无旁骛的修行,修为大涨,竟成功地通过了紫极阁的大比。
一举跨入内门,点元在望。
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这几日,岳子陵正沉浸在难得的轻松和欢快中,以至于有兴致来参加今日的法华盛会。
饮宴正酣,那颗让他心惊肉跳却又时时牵挂的传讯珠,竟又跳动起来。
收到消息,他真是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相比自己的进步,那魔头简直快要成了神话传说,他真是半点也不敢怠慢。
岳子陵的话才出口,噗通一下,胡大人一头栽倒在地,魂魄都吓飞了天。
三名试弟子也赶忙一头扎在地上,不住口称万死,请罪不已。
岳子陵眉峰一跳,寒声道,“胡力,现在不是你装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王”
许易摆摆手,“行了,嚷嚷什么,这种渣滓,清理掉就行了,来来,我给你引荐个好朋友。”
许易一把拽去慕光明,把住他肩头道,“明兄,我未发迹前的老朋友,好兄长。真没想到他居然加入了你们紫极阁,老岳,以后明兄我可就托付给你了。”
岳子陵笑容满面,抓住慕光明的大手,哈哈笑道,“多谢王兄抬举,能和明兄作朋友,幸事,大大的幸事”
慕光明的头脑完全不够用了,任凭岳子陵抓住大手,只觉踩在云端。
胡力终于醒过神来,噗通一下,一个滑过,跪倒近前,抱住慕光明的大腿就不松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明大人,明爷爷,小的小的不是人,小的狗眼看人低,你千万放过小人,小人的孩儿才出生”
胡力的身份,相当于东华仙门的刘振林。
但在已将成为仙君的岳子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一句话就能将他打入尘埃。
单看岳子陵对明光木的态度,以及那个连岳子陵都得恭敬对待的年轻人,胡力就是脑子里灌满了浆糊,也知道自己的命运马上就要定格了。
而光明木的宽恕,则是他唯一的机会。
在胡力眼中,光明木就是最好拿捏的那一拨蠢货。
他盯上光明木,非为别的,只因为第一次光明木见他,出手就极为阔绰。
弄得他彻底认为光明木就是一只肥羊,敲骨吸髓至如今。
今番,他抱着慕光明的大腿求饶,心中也是认定似此般人,必无硬心肠。
然则,他根本不知慕光明此前是做什么的。
在小节上,慕光明可能会疏忽,但对人性的把握,岂会有差。
任凭胡力哭诉,他根本不表态。
岳子陵闻弦歌,知雅意,轻咳一声,“都愣着做什么,此等蠢货,非要闹腾到山上,丢了我紫极阁的脸才好,带回去,投入幽狱。”
“不!不要!”
胡力惊得魂飞魄散。
九十章 雌黄
胡力带来的三名试弟子立时调转枪头,齐齐朝他抓来。
胡力面上堆满了绝望,忽的,一咬牙,怒喝道,“你们要我死,老子也不要你们好过!”
喝声未出,一枚被他缝在胸前的磁芯珠,被他捏碎。
巨爆发出,强大如许易都来不及阻止。
胡力当场粉身碎骨,三名靠得最近的试弟子也不过受些轻伤。
离得稍远的许易、岳子陵、慕光明自有灵罩护体,连皮毛也不曾伤到。
而可怖的气爆,却扑入花丛,将慕光明所看护的约十亩的楞伽花海,尽数摧折。
花瓣漫天,气浪如海,诸人面面相觑。
便连岳子陵脸上也写满了沉重。
眼前的大场面,出了这等变故,着实不好交代。
便在这时,山上陡然起了梵唱。
梵唱一起,天上的明月好似被遮蔽了容颜的玉人,陡然挑开了薄纱。
明月一放,满山遍野的楞伽花海,陡然如点亮的星辰,朵朵绽放,由近及远铺陈开去,充盈着圣洁和至美。
伴随着如圣如佛的梵音,整个意境极为空灵。
月移影动,光辉移转,偏转到许易等人所在的方向,一片黑峻峻,在漫山的光华中,无比的刺眼。
便在这时,山上起了骚动,巨大的骚嚷,连远隔着十余里的许易等人,都见得明白。
慕光明心头七上八下,一股无力感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
岳子陵也难免面上发苦,他不过才跨入内门,此次带队而来的却是老牌仙君。
出了这等乱子,这个雷,他真有些扛不住。
果然,不消片刻,一位面色冷峻的中年狂飙而来,身上的服色,与岳子陵一般无二,正是此次紫极阁带队的仙君刘子铭。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负责的这片花海,给我站出来好好,岳子陵你在这儿,你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都有哪些人到场了,好好的一场法华会,因为咱们紫极阁坏了气氛,这不是当着八大仙门和北境圣庭的面,我紫极阁自己甩自己巴掌么!”
刘子铭气急败坏,身未落定,先自喝问起来。
都以为修成仙君没了脾气,事实上,养在“深闺”的仙君们,罕有好脾气的。
面色发黑的岳子陵才要挺身而出,却被许易横身拦住,“这片花海,毁于我手,这口锅,无须刘兄你来背。”
“大胆!”
刘子铭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胡乱冒出一人,就敢与自己称兄道弟,什么东西。
“启禀刘师兄,这位仙兄大号,王千秋。”
岳子陵拱手抱拳道。
“什嘶!”
刘子铭立时语结,看向许易的眼神立时变了。
许易冲他微微拱手,朝着山峰腾去。
他初来,本是为寻慕光明,忽然发现了一个熟人,忽然发现了眼前的好场面,他觉得自己当真要做些什么才好。
许易才腾空而起,刘子铭便紧随其后跟上。
慕光明呆呆望着许易远去的声音,问岳子陵道,“这位王兄到底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连刘仙君见他,都那般讶异。”
岳子陵回眸扫了他一眼,轻轻道出一句话来。
慕光明呆若木鸡,久久方叹声道,“真是盖世的妖孽,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岳子陵嘟囔一句,“谁他妈说不是!”
“岳仙君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好生下去休息,老子看戏去了,我敢用脑袋担保,这回又有人要倒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兄,我需要个说法。”
一位宫装美妇怒声道,云鬓如墨,眉眼横波,便连生气都带着三分娇媚。
此刻的邀月峰顶,露天式的会场,装点得古色古香,却又不失尊贵辉煌。
万年虎鲸骨粉塑成的一人高的天蜡,散发出堪比月亮般的光辉。
西极雪绒驼的腋绒集成的地毯,铺出了不知几百几千丈。
圣族子弟,圣庭高官,八大仙门的俊杰高士。
整个圣庭天下的最上层人物,于斯毕集,共享盛会。
原本一切进行得极为顺畅,整个会场的气氛也祥和而热烈。
丹花大士豪饮三殇后,横笛唇边,笛声方起,满山五千比丘士尽起梵唱。
天开月明,风暖气清,三千楞伽花海盛放,星斗耀天,接福延寿,团聚吉祥。
多么盛大的场面,多么辉煌的时刻。
这场盛会的主持者嘉怡女主志得意满,忍不住轻轻搔了下身边安坐的丹花大士的玉背,轻声道,“今日如斯盛会,圣母必定大喜,本宫定向圣母求一道凤诏,接你这可人儿入我嘉玉宫,好让你终日与我演说佛法妙蒂可好?”
嘉怡女主小话才传去,场中便起了喧哗,她一目望去,便见递次铺成开的楞伽花海,陡然秃了一块。
就好似绝色玉人头顶心处,少了一大片毛发一般。
此事若传出去,圣母的颜面何存。
圣母若不开颜,那她费尽辛苦,折腾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嘉怡女主蹭地立起,喝声方落,一声北来,“神龙见像日,仙鹤养雏年。大火乘天正,明珠对月圆。作新金箧里,歌奏玉筐前。圣母仪天下,何用楞伽仙。”
声来宏大,传播四方。
声方落定,赞颂之声此起彼伏。
嘉怡女主面上好看不少,迎着来人道,“如此贺寿诗词,当得上圣母圣寿宴上吟唱,阁下好诗才。”
便在这时,刘子铭也跨入场中。
嘉怡女主立时变了脸色,“刘兄,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一片应该归属你紫极阁看顾吧,出了这等纰漏,真叫本宫脸上好生无光。”
当先跨入的那人道,“区区楞伽花,岂能助圣心,况且圣母圣心独运,自有天心体量,小小楞伽花,济得甚事。”
“况且据献坟籍和南华说有载,楞伽花最初长于西极,其性淫,入药可催情,本就是邪花恶朵。自南宗一脉崛起,此花才更名楞伽,似乎如此,便染上了佛性。其实不然。”
“今日为圣母贺,此花出现,本就不合时宜,如今天降神异,叫这楞伽花海,自失其脉,岂非圣母恩德,受天心眷顾,才将此恶花之海乱去。”
九十一章 王梅花
“什么,楞伽花竟有如斯典故?”
“楞伽花是淫花,第一次听说。”
“不过其花瓣可以入药,确是事实”
“献坟籍和南华说,是什么著作,我怎么没听过”
“”
说话之人,正是许易。
适才那番论断,当然是胡说,不过却非全是胡说。
楞伽花的药性,乃至楞伽花的命名,的确是他曾从典籍上看来。